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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静夜


“轰隆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寒在昏暗中醒过来。她的眼睛被布条蒙住,手被什么坚硬的条状物反剪在身后。她用指尖碰了碰,猜测那大概是尼龙扎带,边缘锋利,她如果强行用力,大概会受伤。

        眼前还是一片漆黑,隐约只能听到窗户外的暴雨声和雷声,除此之外,室内极其安静。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什么位置,大概是个四面透风的地方,风吹在身上,她觉得很冷。

        隐约听到了有水滴从廊檐落下,砸下来,发出清脆的“咚”声,落下来的地方并不是水泥地面,猜测大概是铁板之类的,所以声音特别大。她默默数了一下,一下水滴声落下,大概一秒钟。

        眼前一片黑,这个声音反而给了她一些真实感。起初的时候,她的身体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她抱着自己深呼吸了很久才缓和。

        大概数到一万下水滴声的时候,周围环境终于发生了变化。她听到类似电台的沙沙声,片刻后,那个声音变得清晰,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这个雨天里,听着很不真切。

        “……人们常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我们经历的岁月里,有我们爱过的、恨过的,抛不下的,舍不掉的,到了最后,岁月替我们轻描淡写。”

        “……可是有时候,时间又是一把万能锁,我们的身体清清楚楚地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记得那些受过的忽视、冷漠、伤害。时间把我们困在过去,想走也走不出来。”

        “……亲爱的你们,世界正在倾听着我们的声音,请你放声呐喊吧,哭泣吧!就今晚,就现在!让所有的忧愁停在这里,让我们纵情撕扯出一个崭新的未来。”

        “……我是边盼。”

        “……我是应宽”

        听到熟悉的声音,叶寒心里突然一酸。

        这是张兰的那期节目,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她不知道将会面临什么样的事情,应宽的声音突如其来,在给她一丝安心的同时,也让她倍感委屈——这操蛋的日子,为什么是她?

        偏偏又是她。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害怕,也让她莫名心安。即便陷入黑暗,有应宽的声音在,她便觉得自己还是鲜活的。可是节目已经到了尾声,她心里不由怅然若失。

        可没想到,下一秒,又有人开始播放这一期节目。

        她听到张兰说:“我爱人曾经是个世界冠军,他叫蔡孙恒。他十岁就进入了省体校,四年后进入国家游泳队,……那年他生了一场重病,失去了奥运会的参赛资格。后来他的竞技状态就再也回不去了,只能退役自谋出路……”

        这个房间里除了她,终于来了另外一个人。

        叶寒在心里默默盘算了片刻,开口道:“先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你要把我绑到这里来?”

        其实她也拿不准,她只是诈他一下。

        空气静默了片刻,有个沙哑的声音轻声笑了下,戏谑道:“你们这一个个人,都以为自己是活菩萨,可以普度众生,怎么临死了,连自己得罪了谁,怎么得罪的,都不知道?”

        他的语气没有什么攻击性,像是在闲谈,并且听起来心情还不错。

        叶寒斟酌着语气,柔柔回道:“蔡先生很爱开玩笑……我从来也不把自己当什么菩萨,我都不能自度,拿什么去度人?”

        “我爱开玩笑?”那人笑笑,一句话等于是默认了自己就是蔡孙恒,“从哪儿看出来的?不瞒你说,自从我退役以后,我就再也没笑过。而且……”

        他顿了顿:“我今天杀了好几个人。世界冠军变身杀人犯,你觉得,这个是不是笑话?”

        叶寒顿了顿,在避开这个问题和正面回答之间,她犹豫了片刻,这才问道:“张女士她好些了吗?”

        “好,她当然好。可能正在天上看着你?哦不,她可能上不了天堂……管她呢。”蔡孙恒笑着表扬她:“你很聪明。果然,名校的研究生比起普通人来说,脑子是真的好用……我当年成绩也不错,可惜半途中被人拉去当运动员了,不然,我或许还能成为你的学长。”

        “我看过你的比赛,也看过你的报道,你是个很有天赋的运动员,也是个很好的人。”叶寒回道。

        蔡孙恒顿感兴趣:“你这人很有意思,我说张兰死了,你不怕?你看过我的报道,都看到什么了?”

        叶寒回道:“出生于z省w市,小的时候深受父亲的影响而开始接触游泳,七岁的时候被挑入市少体校,十岁入选省体校,十四岁进入国家游泳队,有人称你是天才,但实际上,你几乎每天都在刻苦训练,你的成功离不开你的勤奋。我最喜欢你的一张照片,是你在十六岁的时候夺得全国游泳冠军赛冠军后拍的,你拿着奖牌咧着一口大白牙,站在那里像是全天下都是你的。”

        蔡孙恒沉默了很久,才回道:“你知道的倒真不少。”

        “您对我知道的也不少……我没见过您,您却知道我在哪儿上学。”叶寒回道。

        蔡孙恒不回答她,只是说道:“看得出来,你是个工作认真的人,你为什么查我的资料?只是为了你那个不知所谓的工作?”

        “并不完全是为了工作。”叶寒顿了顿,“我外婆生前很喜欢看游泳比赛,他们看到你就会喊我,说你看,那个菜头又要拿金牌了。”

        “死了啊?死了好,人世艰辛,早死早超生。”蔡孙恒靠近了一些,他手上放音的设备也近了,叶寒听到应宽温和的声音在介绍“ptsd”的症状。

        “其实我还挺喜欢听你的节目,胡扯也胡扯得这么玄乎……”蔡孙恒笑。

        “……时间又是一把万能锁,我们的身体清清楚楚地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记得那些受过的忽视、冷漠、伤害。时间把我们困在过去,想走也走不出来……”

        蔡孙恒一个字一个字念着,竟然和节目里叶寒所说的不差一个字。

        “可是有些鸡汤,我并不认同。时间治愈不了一切,岁月也替不了我们轻描淡写。你知道么,那些东西只会越来越可怕,缠着你,让你透不过起来。”

        蔡孙恒笑,声音比先前更加低沉,“就像我这样,你看我……活成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谁又能来帮我呢?”

        “大家一直在帮你,”叶寒轻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张女士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心疼你,也真的想要把你治好。蔡先生,最好的心理医生是自己……如果你愿意,可以从头开始……”

        “放屁!”蔡孙恒粗暴地打断她,“你都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没有人懂我!”

        他大概是踢中了易拉罐,易拉罐飞起来撞击墙面,发出“砰”的声音,又落在了地上滚动了一会。

        叶寒听到他喉间发出“咕噜”的呜咽声,那个声音极其低,低到即便是在这个四面漏风的房间里在,她也能察觉。虽然她看不见他的人,可是敏感地察觉到他大概是哭了,压抑的情绪在这个不知名的空间流动着。

        她沉默了许久,对蔡孙恒说道:“为什么不说出来呢?我愿意当你的听众。”

        “你真是奇怪的人。”蔡孙恒的声音依旧是嘶哑的,“你被我绑架了,你不怕我杀了你?还是你想拖延时间,等着别人来救你?”

        “我知道我被绑架了。”叶寒说道。

        虽然不知道蔡孙恒为什么要绑她,她也不知道蔡孙恒到底要对她做什么,可是她直觉蔡孙恒对她并没有太大的敌意。否则,在她数出一万多滴的水滴,将近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蔡孙恒早就有成千上百的机会对她动手。

        再往前半个月说,在蔡孙恒跟踪她,观察她的这足足半个月时间里,他有太多对她下手的机会——在叶寒看到蔡孙恒的脸的瞬间,她就意识到,这半个月在小区门口徘徊的人,就是他。

        要杀死一个人实在太简单了,不过就是瞬间的事情。

        可见他自己也在犹豫。

        叶寒心里百转千回,她在思索,眼前人,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一个“ptsd”患者,敏感,脆弱,而且,情绪极其不稳定——讨厌别人灌鸡汤,可是却又强烈的诉说欲望。

        他需要的,或许只是一个倾听者。

        “我在你的手上,眼睛看不见,腿脚被绑着,于我而言,不过就是两个结局,活下去,或者死在你手里……”她轻声说着。

        蔡孙恒的喉咙间发出了一声“嚯”的声音,转而是很轻的“啧”。

        她继续说道:“活着固然不错,可是你也说了,人世艰辛,早死早超生,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死前有个人陪着我,总比孤孤单单死去的好,如果再能听个故事,就再完美不过了。”

        “年纪轻轻的,你倒是看得开。”蔡孙恒复又蹲在她跟前,叹了口气,给她解开了覆在眼前的布条。

        叶寒眼睛复得自由,缓缓睁开眼睛一看,窗外雨已经停了,雷声却不停。天黑的很透彻,还是在午夜。他们在的地方果然是四面透风,一眼就可把整个空间尽收眼底——整个房间只有被五花大绑的她和蔡孙恒,除此之外干干净净,地上放着一盏应急灯。往远处看,影影绰绰的树影……

        郊外,人迹罕至。

        叶寒定睛看眼前的人。

        他跟电视上看到的差不多,五官没有太大的变化,整体还是周正帅气的。身上的保安外套已经脱掉了,换了一身齐整的衣服,白色t恤深蓝色的运动裤,白白净净的,只可惜是精神不太好,眼底都是青影。

        “蔡先生。”叶寒喊他。

        蔡孙恒和她平视了一会,起身走到了窗边,对叶寒说道:“很久没有人这么称呼我,除了节目上的那些……在生活里,更多的人喊我老蔡,菜头和‘喂’。你可以喊我老蔡。”

        “蔡先生。”叶寒坚持这么称呼她。

        他低下头,眸光在黑夜里:忽而暗淡了一下,又转晦涩。

        叶寒隐约听出了他声音里一转即逝的哽咽,旋即是苦笑:“你真是有病。”

        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被人绑架到不知名的郊外,在暗无天日的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忍受着黑夜给她的极致惩罚,她没有想象中歇斯底里的挣扎和求助,反而在这好整以暇地与他对谈。

        而他手上才沾染了人血,热乎的。即便他洗刷了无数遍,那残存的血腥气还是几乎要让他干呕。

        而这个小姑娘却丝毫不怕他。

        不是他疯了,就是她有病。

        可他突然就想跟她说说话。这或许是他这辈子…最后的听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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