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那时的江滟滟答应苏跃妈妈给苏跃补习英语。

        不排除苏跃本身就很聪明的缘故，补习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苏跃妈妈给江滟滟的补课费也相当大方。

        江滟滟可以靠着苏跃妈妈给的补习费去买漂亮的裙子，去买东西去哄父母开心。

        上天作证，江滟滟对苏跃向来温柔的不像话。

        与之相反的就是江滟滟从小到大对于我的态度——总是冷着一张脸或者干脆无视，只有心情相当不错的时候才会主动和我说上几句话。

        甚至有时候我会觉得，江滟滟真的对所有人都很好，只是我除外，只有我而已。

        可是为什么呢，我也找不到答案。所以我把这份不解转为了对她的讨厌。

        那时我想，大概这个世界上最不喜欢的江滟滟的人也只有我。

        当然了，从江滟滟救过苏跃过后，苏跃从刚认识她那一刻开始就非常喜欢这个漂亮温柔的大姐姐。

        而我，在敏感和嫉妒的心理作用下非常的讨厌她。

        明明我也是爸妈的女儿，可为什么在饭桌上只给姐姐夹菜。

        明明后来我也很好看了，和苏跃成为了好朋友。可为什么苏跃的目光和关注只给姐姐。

        甚至明明，明明我都没有因这些事对她有任何芥蒂，而她却永远对我持以冷漠的态度。

        所以父母第一次和江滟滟吵架的那次，她哭的泪流满面。

        而我躲在房间，笑出了声。像极了小说里出现的恶毒女配。

        可我没想到事情会朝着那么糟糕的方向发展。

        品学兼优的江滟滟，众星捧月的江滟滟，前途无量的江滟滟。竟然会成为后来那个样子。

        后来，有人说她蠢，说她不自重，说她不知廉耻，说她许多许多…

        她大声反驳，说她没有，可没人信。

        她也不再给苏跃补课了

        她不再是父母的宠儿了，父母接二连三地和江滟滟吵架。

        再后来，江滟滟去了医院，据说她得了一个叫抑郁症的病。

        家里争吵不断，家庭之间的矛盾隔阂也越来越深。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不该给孩子那么大学习压力。”

        “这件事和压力有关系吗，要不是她和那个男生关系理不清楚”

        “是是是，陈芸！你始终只会在孩子身上找原因，你就没有想过你自己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

        “什么叫我的教育方式？凭什么责任都怪在我身上！那你别养了啊！没见过你这么没用的男人”

        “陈芸你”

        铺天盖地的争吵声和东西摔碎的声音，浑浊的如一团理不清的雾。

        我一边觉得江滟滟可怜，一边觉得她其实也很可恨。

        毕竟是江滟滟种下的因，凭什么我要受她的果？

        那天天气很好，病房里只有我和江滟滟两个人。她躺在病床上呆呆地望向窗外，我坐在一旁给她削苹果。

        我俩很少同处一个空间却那么和谐。空气里安静的连两人互相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江滟滟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她喊我月月。

        我盯着苹果上卷成一层层还未削断的苹果皮，并没有搭理她。

        其实我很想应声，但莫名的别扭愣是让我没出声。

        她无视我的沉默开了口。

        她说她一直都很羡慕我。

        天晓得我听到这句话我简直感到有多荒唐。

        江滟滟居然说她羡慕我？简直不可思议！我宁愿相信她在给我讲笑话。

        我手上好不容易削出那一圈圈连续的苹果皮也断了，我莫名开始烦躁起来。

        江滟滟说她知道我介怀父母的偏心，她说她更知道我喜欢苏跃那个小孩。

        我知道她生病了，所以我一句没有驳斥她。

        可当她说她是故意惹我难过的时候，我手一颤，水果刀在我手上划了个小口子。

        “我知道你因为爸爸妈妈偏心难过，所以我故意在你面前哄得她们更开怀。我知道你喜欢小苏跃，所以我就很喜欢故意逗小苏跃玩。”

        江滟滟叹了口气：“怎么办呢月月，只要是你喜欢你在乎的东西，姐姐好像哪怕没兴趣都想抢一下。”

        我有些失态地指着她：“你闭嘴。”

        她看着我泪眼滂沱的样子又笑了，沉默了一会她说：“年年，帮我把苏跃喊来好不好。”

        “不好！不好！苏跃她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你！爸爸妈妈因为你一直吵架！”我有些哽咽“江滟滟，我求求你，你先安安静静养病不好吗。不要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说完话，我像个无措的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你别哭了”江滟滟似乎没想到我情绪会突然这么失控，准备下床扶我。

        我看着面色苍白的江滟滟，我避开了她要扶起我的手，一边抹泪一边跑了出去。

        刚跑出门外后我又想起了什么，我又跑回去拿走了水果刀。我怕她伤者自己，毕竟她是个病人。

        看到我揣着水果刀再次抹着泪跑出去的时候，我隐约听见病房内传来一阵无奈的轻笑。

        但我始终没想到，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江滟滟。

        我跑了很远很远，想起江滟滟说的话更是伤心，把水果刀一扔。

        世界上最讨厌的江滟滟，你如果不跟我道歉，我再也不会给你削水果了。

        然后我躲在医院后方的小草坪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后来陈芸找到我的时候，她直接给了我一巴掌。她颤着身子，眼中滚着泪。

        她质问我到底跟江滟滟说了什么？在我一脸迷茫的表情下，她告诉我我要为姐姐的死负责。

        原来我离开病房后的半小时，江滟滟跳楼了。

        那层搂值班的护士是第一个吓哭的，接着楼下乱作一团。

        据说把一个在楼下做术后恢复的老大爷吓得险些晕过去。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她明明是那么爱美的一个人啊，为什么要用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我知道苏跃从不会轻易落泪的，哪怕是他流血都不会落泪。

        苏跃知道江滟滟去世消息的那天，那是我第二次看见那个总是笑容清朗的少年落了泪。

        第一次在他出了车祸被江滟滟扶起来的时候，第二次是他知道江滟滟死了的时候。

        两次都为了她。

        我那样讨厌的姐姐死了，可是为什么从那天开始，我的噩梦才开始了呢。

        是我说的话吗？我让她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我没有及时帮她喊来苏跃。

        都怪我都怪我啊

        我开始日夜做噩梦，本就不怎么擅长交流的我在那段时间简直无法开口与人说话。

        故事的结局，大概就是悲伤的延续，直到父亲离开这个家为结局。

        江月意识收回时，整个人的心堵得厉害。哪怕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再次扭开记忆的闸门，痛苦还是如洪水猛兽般的向她扑来。

        阴冷的地下室无疑加剧了这份情绪的发酵。

        江月套上外套，离开了屋子。她需要出去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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