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硬糖

混乱中有人拨打了救护车，谢嘉木和陈辉的对峙，在救护车的急叫声中停止。

        梁斐然是因为自己才跟陈辉起冲突，程星担心梁斐然的伤，紧跟抬担架的两个护士的脚步上了救护车。

        谢嘉木看到程星上了救护车，毫不犹豫地跳了上去。

        医院急救室外，谢嘉木靠墙站着，程星坐在他身旁的长椅上，缄默着等待医生从里面出来。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一个穿着国际高中校服的少年火急火燎冲了过来，他身后跟着好几个医生。

        少年气质矜贵，一看就是有钱人家不食烟火的公子，但此刻少年眉眼之间全是焦急和不耐。

        医生从里面出来，少年走上前去询问：“医生，我姐没事吧？”

        程星紧随其后走过去。

        医生说：“做了ct检查，头部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血糖有点低，需要吊两瓶葡萄糖。”

        程星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少年稍微松一口气，转头看向靠在墙边的谢嘉木，用一种上位者的语气说：“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谢谢你们陪我姐姐来医院。”

        程星刚想客套一下，少年又开口：“今天的事我会让人调查清楚，你们可以走了。”

        逐客令下得明显，程星放心不下梁斐然，只得小心翼翼地问少年：“我可以进去看一下她吗？”

        少年摇摇头：“没必要。”

        程星讪讪低下头，谢嘉木走过来拉住她的手，“我们走吧。”

        谢嘉木拉着程星离开，身后突然传来动静，程星回头看了一眼。

        几个护士把梁斐然推出急救室，梁斐然还没有醒过来，一脸安详仿佛在熟睡一样，而少年随着她移动，温柔眷念地抚着她的脸颊。

        一瞬间程星觉得两人关系不简单，他刚刚好像对梁斐然的称呼是姐，不过看他这样子却更像是另外一种关系。

        离开医院，两人直接坐公交回家，回家路上，程星向谢嘉木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梁斐然是为了帮她才惹上麻烦。

        谢嘉木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他勒令程星不准再踏进职高一步。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谢嘉木没有再见过梁斐然。

        班里有人八卦梁斐然，八卦她的身世，八卦她的感情，有人甚至说她精神状态不好被家人送进精神病院了。

        “不受宠的梁家女儿也是梁家女儿，像梁斐然这样的人，上不上学都无所谓了，家里又不是捐不起图书馆。”

        一阵哄笑传来，谢嘉木的脸上闪过一丝暗光，周围声音实在是嘈杂难耐。

        潮水起起落落，海风舒适轻抚，太阳缓缓隐没在海平面。

        天都黑了，梁斐然仍坐在沙滩上发呆。

        身后不远处的椰树上挂着成串的黄色小灯泡，如果梁斐然回头就能看见迎着灯光朝她走过来的梁斐凡。

        梁斐凡端着一个小蛋糕，上面插着蜡烛，烛光摇曳，他用右手掌为微弱的光挡着海风。

        他来到梁斐然身旁坐下，梁斐然扭头看他，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梁斐然说：“生日快乐，斐凡。”

        梁斐凡笑着催促她：“快吹蜡烛，海风好大。”

        “你许愿了吗？”

        梁斐凡乖巧地点点头，梁斐然伏过身去，两人距离瞬间拉近，烛光映照在他澄静的眼里，少年气十足，梁斐然伸手摸摸他的头说：“生日快乐！”

        随即吹灭蜡烛，梁斐然回到位置。

        这是他们之间特有的习惯，梁斐凡过生日会直接告诉梁斐然自己想要什么，会给自己准备一个生日蛋糕，让梁斐然替自己吹灭生日蜡烛。

        多少年了，年年如此。

        为什么会如此，归根结底就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梁斐然，没有人会在乎梁斐凡长大。

        大家都有妈妈，梁斐凡也有妈妈，但是他的妈妈不敢给他庆祝生日。

        因为没有男人会不在意自己喜欢的女人生下别人的孩子，孩子的生日就是厌恶最盛的那一天。

        至于名义上的母亲二太太，更不会在意一个不喜欢孩子的生日。

        海风把梁斐然的头发吹得凌乱，她朝梁斐凡靠过去，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

        去海岛是今年梁斐凡向她要的生日礼物，说实话她很喜欢，并且希望明年梁斐凡再接再厉，能去个沙漠去个西藏什么的。

        “好想放烟花啊。”梁斐然懒懒说。

        “我打电话叫人送过来？”梁斐凡问。

        “别，不想动。”

        “那我打电话叫人过来放。”

        “好。”

        初秋寂静的海岛，一场绚烂的烟火盛开在深沉的夜空，岛民们纷纷朝天空看去。

        烟火声中，梁斐凡听见身旁的人问自己：“你今年许了什么愿？”

        梁斐凡仰望着稍纵即逝的美丽说：“和去年一样。”

        梁斐然笑：“真无趣，年年都许会实现的愿望。”

        “你要不要趁着烟花还没有放完再许一个？”

        梁斐凡摇头，他觉得自己已经很贪心了，不敢再向命运要更多的东西。

        从很多年前开始，梁斐凡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

        梁斐然明年陪我过生日。

        随着陈辉等人在校园里的彻底消失，这件事慢慢过去了。

        梁斐然陪着梁斐凡四处旅游了一阵，再次出现在学校已经是深秋了。

        谢嘉木还是那个鬼样子不怎么说话，但梁斐然又隐隐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了，具体什么不同梁斐然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

        有一天，梁斐然在学校超市买到一包特别难吃的什锦水果硬糖，扔了可惜，她转头好死不死地问了一句：“要吃吗？”

        谢嘉木握着笔，扭头看向放在两人手臂之间，随意摊着的一包水果硬糖。

        在梁斐然下一句“不吃我扔了”快要脱口而出的时候，谢嘉木突然伸过手从中挑了一颗紫色的葡萄味硬糖，并说了一句谢谢。

        梁斐然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谢嘉木把糖纸剥开放进嘴里，问：“在哪里买的？”

        梁斐然怀疑自己的耳朵，高冷如谢嘉木竟然喜欢吃水果硬糖，真是有点可爱呢。

        “学校超市。”梁斐然答。

        谢嘉木微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顿时明白了古代君王为博美人一笑满世界搜刮珍宝的心情。

        为博谢嘉木一笑，她也愿意搜刮全世界好吃的糖，捧到他面前让他一一品尝。

        不为别的，她只是单纯想看他笑。

        承担这一重要任务的是梁斐凡，但他不知道梁斐然让他买糖的真正目的。

        梁斐然想要什么，梁斐凡自然是掏空了心思做到尽善尽美，于是谢嘉木的桌侧，走马观花似的每天一种精致糖果。

        可是谢嘉木没有再拿起任何一颗糖，反而是谢嘉木自己桌上经常会出现紫色的葡萄硬糖。

        梁斐然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原来他不是爱吃糖，只是爱吃学校超市卖的葡萄硬糖。

        周末在家里碰到梁斐凡，梁斐然让他别再买糖了。

        “姐，你怎么了？”梁斐凡见她脸色很臭，讪讪地问。

        梁斐然摇摇头说没事，但难掩眼里一丝失魂落魄。

        她细微的情绪落在他眼里，引起他诸多猜测，他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是让人从国外买的哪个糖不对，惹她不高兴了。

        梁斐然晃晃悠悠上楼回房间，梁斐凡目送她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高一结束得很快。一年时间，程星从三中第一晋升到一中第一，学神的传说流传颇广。

        虽然身处职高，但谢嘉木没有放松自己的学业，普通高中生怎么学，他就怎么学，甚至更努力更刻苦。

        晚心在高一结束的时候，做出一个让所有人反对的决定，她要当艺术生，她要学表演。

        女儿要走艺术道路，吴家父母其实没有意见，女孩学个美术学个古典音乐都挺好的，但她偏偏要学表演。

        吴家父母对演员没有偏见，和其他职业一样这是一个创造性极强的职业。

        他们有意见的是做演员必定要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他们不想让晚心进入那个圈子。

        为了这件事，吴宙特意从临州飞回梧城，无奈晚心意志坚定，谁劝也劝不动。

        周末，程星在给谢嘉木讲题的时候，吴宙找上了门。

        “你把这题再重新做一遍。”程星指着难题攻破中的其中一道题。

        “嗯。”谢嘉木点头。

        程星轻轻把门合上，吴宙在客厅沙发上叠着腿静静坐着。

        “什么时候回来的？”程星笑着问。

        吴宙抬头看她，“前天。”

        程星莞尔一笑，她知道吴宙找自己是为了什么，所以也不等吴宙开口，不拐弯抹角地说：“这件事我站晚心。”

        吴宙苦笑着，沉默半响，才说：“她现在年纪还小，不知道进入那个圈子意味着什么。”

        “她现在无法对未来做出正确的判断，我害怕她以后后悔。”

        程星答：“那你至少得给她一个后悔的机会。”

        吴宙反问：“后悔了还来得及吗？”

        程星避而不答，冷静地说：“这个机会我相信你给得起。”

        吴宙沉默着凝视程星平静的眼眸。

        “你让她试试，不试她会一直后悔，试了只是也许她以后会后悔。”

        这一轮交锋，反对的人众多，支持的却只有程星一个，而后者却赢了。

        其实程星坚定地站在晚心这一边的原因只有一个。

        她总是能回想起那个演唱会结束的夜晚，晚心躺在她身旁，绝望地说：

        “我爱他，我喜欢他，我也渴望他能爱我，喜欢我。”

        “可是他不认识我。”

        程星想，既然她有想追逐的人，那就让她去义无反顾吧，自己能为她做的不多，但至少可以永远站在她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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