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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拾


于文弈炜而言当年的事情简直是如鲠在喉,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三个下人而已死就死了,但是为什么徐昇不死?也因为此事父亲曾痛斥他心狠手辣。

        在文端颐的鞭子下活下来时文弈炜就曾经告诉过自己此生定与徐昇不死不休。

        这些年来他努力成长成为众人眼中文府的希望,但是他每每看见父亲审视自己的目光中就觉得充满了不屑和漠视,因为在父亲的眼中看得见的、真心喜欢的只有徐昇一个人罢了。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十三年前前父亲说的话。

        “若是小昇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以死赔罪吧!”

        文府两个姑娘看见这一幕吓得惊声尖叫,文意卉尚且还可自持,但是文小妹心中恐惧不已,看着徐昇虚弱的样子赶紧跑回院子里去唤文端颐前来。

        徐昇面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哪怕此刻刀剑加身、玄钉刺骨都休想让他皱眉半分。

        文弈炜的暴怒在徐昇看来不过是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只是没有料到这么多年了他的脾气秉性毫无长进。

        抬手捏住文弈炜的手腕,徐昇呵斥道:“放手。”说着他手上毫无顾忌的开始发力,只是还没用上几分力气,就看见文端颐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住手!”

        文弈炜见文端颐来了身边还跟着文小妹顿时就明了是怎么回事。他狠狠瞪了文小妹一眼,刚准备松手就察觉到徐昇朝着他倒了过来,文弈炜下意识的一推就感觉刚才还捏的他手腕快断掉的人后脑勺着地直接倒了下去,靛青色的衣摆被雪水晕湿一大片。

        “我没有推他!”看见走近的人文弈炜赶紧解释,但是周围的人的眼神让他觉得好似自己说了谎,他抬脚轻轻踢了徐昇一下,“你是不是想诬陷我,赶紧起来!”

        文端颐亲眼看见文弈炜推了人,此时见他毫无无悔过之心,不由十分失望,心中怒火难消指着文弈炜就骂道:“逆子,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的?给我滚回院子反省,什么时候明白了何为兄友弟恭什么时候再出来!”说着让人背起徐昇回了落霞苑并拿着他的名帖去请了太医过来。

        太医过府来时徐昇身上滚烫甚至已经开始发起高热,切脉过后,杜太医才说是体质虚弱受惊过度导致,热发出来散下去之后就无大碍,不过还需静养几日才算完全康复。

        听闻杜太医所言,文端颐心中更是认定文弈炜行事不端,细细叮嘱过丫鬟们好生伺候,方才将杜太医亲自送出府去。

        室内徐昇还在昏睡当中,丫鬟们往炉子中再添了些上好的银炭,这才退出去在屋子外面守着。

        雪已经开始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地上就铺了厚厚一层。房顶上偶尔会歇上几只觅食的鸟雀,一道残影闪过,鸟雀惊飞,地上只剩下零星的爪印。

        听见窗户被轻轻磕上,动静微小寻常人根本就发现不了,但是在徐昇听来这般动静被无限的放大,他一睁开眼侧过头就看见坐在桌边喝茶的人。

        “邬大哥。”

        邬杭穿着一身玄色袍子,头上戴着斗笠,背后背着一把细长的苗刀,气质冷硬丝毫不近人情。

        待一口热茶喝进肚子里,他方才伸手将斗笠取下。两鬓各生一小捽白发,面上从右眼角处横切过一道疤直至鼻梁,左手搭在桌上慢慢敲动着,小手指戴着黑色的皮套,此刻只见他开口问道:“怎的刚回平阙人就倒下了?”

        嘴唇稍动,但室内无声。

        徐昇一掀被子坐起来,丝毫不见刚才的病态,他走到桌前坐下,为邬杭将茶水添满。

        “我这身子骨一年不病上几回我都不习惯。”

        虽是如此说,但是徐昇身体虽弱却不见得会突发什么大的毛病,因先天心疾和之前受鸠毒影响加之体内余毒未清的缘故他向来注意保养身体,他自小偷偷跟着邬杭习武,内力纯阳。今日不过是催动内力作出高热假象坑了文弈炜一把而已,虽是如此这内力太过霸道,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并不能多用,且为旁人损伤身体不值当。

        邬杭正欲开口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小丫鬟想要推门,她想了想又唤了一声,“徐公子。”

        徐昇挑了挑眉回道:“何事?”

        小丫鬟看了看院子里面撑着伞等着的文大姑娘,“大小姐来了。”

        文意卉?

        徐昇想了想虽刚才见过面但是现在早已忘记这人是何模样,此刻不便见面,他直接扬声拒绝。

        “世安身体抱恙不宜面客,待我好些再去拜会大小姐。”

        话音落下小丫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听见院子里面隐隐约约传过来的说话声,邬杭笑了笑,面色也变得柔和起来。

        “听闻徐大公子今日被人当街拦轿可是真的?这平阙的女子果然比庆洲的闺秀们豪放”

        邬杭话还没有说完,徐昇便想到今日胆大闯入他车厢的人,半晌终于有了反应,“呵!”

        贺玉姝今日出师不利府上众人都是争先先去安抚一番,现在身边的丫鬟还被关押在大理寺的牢狱之中,贺玉姝自然是不能不管不问的,再说想起今日的事情来,她只觉得是驾着马车的人无理取闹,不过想着车厢内的人她不由地眼前一亮。

        念着院门口有跟来的那两个衙役把守着,贺玉姝偷偷翻窗跃墙而出,本想去寻贺大哥的但是一想到元衡同贺夫人如出一辙的唠叨,贺玉姝脚下步子顿了顿,转身就钻进了孟謦舟的院子。

        孟謦舟尚未回府,贺玉姝又不想再挪动步子,就吩咐丫鬟们去准备了些吃食来,自己则在院子里面慢慢转悠。

        同归鸿楼不同,孟謦舟的院子里面养了很多的兰花,虽现在正值冬日但兰草依旧丰茂。

        贺玉姝想起小的时候喜欢荡秋千,贺沥为此在每个院子里面都扎上一个便于她玩耍,但贺玉姝最常玩的还是归鸿楼和孟謦舟院子里的。直到后来同白禹闹着玩时被推出去脑袋磕破了皮这才没了兴致,不过府里面这些秋千都还没有拆除,偶尔贺玉姝也会坐坐。

        孟謦舟的秋风院贺玉姝是常来的,于是他专门在书房里面放了好一些的画本子以便贺玉姝打发时间之用。

        书房燃上的香是孟謦舟自己调的,平平淡淡又有着松柏凌冽地清香,甜而不腻,凝神静气十分有效。

        这香贺玉姝很是喜欢也曾厚着脸皮去讨要过,却不想被孟謦舟拒绝,气的贺玉姝好几天不理他,最后虽被哄回去了但香依旧没拿着。

        贺玉姝记得这香是叫“相思”。

        寻着喜欢的画本子靠在与书房格调半点都不搭配的软榻上,兴致勃勃的翻看着。

        孟謦舟回来的时候抖落身上的雪花,听丫鬟说才知道贺玉姝来了。

        推开书房门,贺玉姝一见着他,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二哥!”

        孟謦舟应了一声走过去在软榻另一边坐下,抬眼瞧见正殷勤地给他倒茶水的贺玉姝,他微微勾了勾嘴角,眼中也带着些笑意,问道:“今日这么乖,可是有什么事求我?”

        一下子被戳中心思,贺玉姝心虚极了,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高了些。

        “二哥,我什么时候不乖了?”

        孟謦舟听闻不客气地掰起手指头给贺玉姝数起来,“七岁那年死活闹着要去军营找父亲,结果我一个错眼的功夫你就跑不见了,最后还在马厩那里寻见得,你拉着人家的小马驹不撒手非得要。八岁那年我与友同游,你与我同去,结果与陈家那小孙儿打的难舍难分,拉都拉不开,九岁那年……”

        “停停停,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都忘了,二哥你还给我翻旧账,这不是君子所为。”说完杏眸瞪圆,不由地鼓起腮帮子,一脸不开心。

        孟謦舟见好就收,见贺玉姝头上的簪子歪斜,朝她招招手。

        贺玉姝一脸不情愿的把身子探过去,孟謦舟将簪子取出重新插过,“是二哥不好,今日晚晚找我所为何事?”

        一想到自己的来意,贺玉姝神秘兮兮地问道:“二哥,你知道徐昇吗?”

        徐昇?

        孟謦舟意外的挑挑眉,没想到贺玉姝会突然问起这个人来,随即想到东五大道上面发生的事情便明白了,他不经意的问了回去:“晚晚怎么突然问到这个人了?”

        贺玉姝托着下巴,胳膊杵在软榻的小机子上,想起午时见过的场面,张口就将徐昇好一通的夸赞,词都不带重复的。

        孟謦舟不知道一贯是不喜欢读书的贺晚晚从哪里学的这些话,不务正业,没个正经。

        至于徐昇孟謦舟依然是知晓一些消息的,毕竟文府同贺府积怨已久,孟謦舟生为定国将军府的二公子心中对于文府的事情自然是多了几分的关注,不过此时瞥见神游天外的贺晚晚,孟謦舟冷声道:“徐昇是谁?从未听过此人,我困了,晚晚若没事就先回吧。”

        贺玉姝站在秋风院门口的时候心里还是一片茫然,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贺二哥兴致不高,但那也是突然一瞬间的事情,至于具体缘由她还并未想到,只是刚刚自己是说到徐昇的时候二哥脸色开始变冷的,所以贺玉姝猜测这个徐昇恐怕与贺二哥两人之间是有过节的。

        回到归鸿楼以后,贺玉姝先是睡了两个时辰,就连晚膳也是在自己院子里用的,中途贺夫人让春鹊过来请也都被贺玉姝打发走了。

        亥时过半,贺玉姝换了一身装扮,从窗户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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