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过去（1）

这是由诺尔斯商会资助的画展，展览品横跨了整个星系，收藏著许多星际知名的画，可说是近年来最为盛大的展，在艺文界受到极大的关注。

        在他们走来的路上，他听到周围的人纷纷谈论著：

        “这次会有燕的作品吗？”

        “拜托，让我见见燕的尊容。他的画简直是天使与恶魔，时而激烈疯狂，时而温柔缱绻，冲突的画风，在他笔下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燕是我男神！”

        “也许燕是两个人？或是精神分裂？”

        “没可能是女生吗？”

        “你怕是个新粉吧，之前在星博上一面倒的认为燕是两个人，而且是一男一女，好多人跑去问他，他被问到不耐烦了，直接上网发出了新的画。”

        “什么画？你不要讲一半啊！”

        “那张画上，有一只孤伶伶的燕子，守著没有母燕的巢，色调温暖，却极其悲伤。公燕似乎在等待母燕的归家，极具渲染力，寂寞、孤独能震撼到内心深处。”

        “所以这代表了他不是女的？”

        “大家都是这样猜测，而且也表示了他是一个人。要辩解也那么帅气，不愧是我男神。”

        “得了吧，也许他是个中年大叔呢。”

        吵吵闹闹的争吵声，时不时传来。陆和衍开始对这名神秘又有个性的作家感兴趣，他拉著楚淮给他科普知识。

        燕是在大约五年前崛起的画家，作品色调时而昏暗，时而荒诞，时而温馨，时而温柔，风格十分多样且飘忽不定。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星博上的名字也就燕一个字，上面都是自己的画，从来没有发过近况。因此让他显得更加神秘。

        燕的画也得到多方大师的盛誉和赞赏，他的作品凡是出售，都能卖到天价，但他也只卖了其中的几幅，可说是非常古怪的一个人，让人猜不透。

        他们跟著人流进去，一幅一幅的慢慢看，他没学过绘画，却很感兴趣。让他意外的是，楚淮似乎在绘画方面颇有见地，每一幅画从用色到笔法，都讲解的很清楚。

        陆和衍问：“你会画画？”

        楚淮浅笑了一下：“会一点。”

        他们走到了展场，燕的唯一一幅画面前。

        那是一幅色调很温暖的画。午后金黄色的阳光，照进了空无一人的图书馆，复上了一层缱绻的暖黄色，周围一片空荡，唯独一张桌子上放著几本书和白色的耳机，凌乱的纸散落在桌上，上面有著潦草的笔迹，翻开的书被风翻了页。

        普通的场景在他笔下，得到了灵魂。温柔、眷念从画框内溢了出来

        陆和衍觉得这场景很熟悉：“这里是…奥大的图书馆？”

        楚淮嗯了一声。

        陆和衍被迷住了双眼，沉浸到了这幅画之中，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他出身于孤星，不知道父母，也没有名字，丢弃在了孤儿院门口。

        孤星，如同他的名字，到处都是孤儿院和孤儿。无良的机甲工厂，将未经处理的污染物随意排出，让刺鼻的化学臭味充斥在这个星球之中，这股呛鼻的恶臭对当地人来说已经成为日常，这就是他们每天呼吸的空气。

        这里的环境可说是非常恶劣，通缉犯和非法交易多不胜数，法律在此视若无物暴力、色情、毒品、人口贩卖，只要你能想到的，这里都有。

        讽刺的是，商品所带来的人流，让孤星逐渐繁荣了起来，灯红酒绿，到处都是糜烂的丑味，女人的香水和昂贵的烟草。平时衣冠楚楚的政府官员，在这里便成了浪荡的禽兽，沉溺于□□之中。尽管表面是多么正经，在昂贵的衣装遮掩下，是丑陋到流脓的内心。

        一边鄙视的看著孤星，一边流连于毒品和女人的□□之中。

        法律在此形同虚设，是政府弃外之地，三不管区域。其他星球的人，不耻于他的存在，也不愿踏上这片被遗忘之地。

        陆和衍被丢弃在孤儿院门口，几乎大部分的孩子，都是这样来的。因□□业者众多，当她们怀上孩子时，生下来便丢弃在外。

        而那些孩子的一生，也跟孤星绑在了一起，生不如死。

        当院长捡起他时，发现他有罕见的黑发黑曈，是古老的亚细亚血统，虽不知未来长相为何，但即使只看亚细亚血统，也一定有许多人抢著要，若是个标致的古典美人，价钱一定可以卖很高。院长当下便决定要好好养著，长大拿去卖个好价钱。

        星空孤儿院外表是个孤儿院，其实和人贩子勾结，身体健康的，长大拿去卖器官，长得好看的，拿去卖给色情行业或权贵当禁脔。

        但因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常常因吃不饱营养不良，个个都骨瘦如柴，器官发育较慢，又因长期呼吸有毒的气体，身体多少会有点变异和畸形。因此只能以低价卖出。所以孤儿院特别看重长得好看的小孩，给他优于其他小孩的资源，至少让他每天吃饱穿暖，才好拿去卖好价钱。

        陆和衍才刚满五岁，就已经是个唇红齿白的漂亮小孩，不难看出未来将会是个大美人。一双杏眼，对著人笑时，不会让人觉得妖魅，反而像冬天的暖阳，忍不住让人心头一震。

        因别致的外貌，加上稀有的亚细亚血统。他的吃穿用度，总比别人高一截，在一群面黄饥瘦的小孩面前，十分的惹眼。

        在孤星，强调实力至上，只要你能抢到，便就是你的，虽非常蛮横，但在这世外之地，你也绝对讨不到公道。

        因陆和衍的衣服乾净整齐，小孩们便像疯狗一般，冲过去扒他衣服，看到他路过时还会拿碎石头砸他，再把他绊倒，然后嘲笑他，有时还会有更加恶劣。

        小孩子天真的残忍，不会收敛自己的恶意，做著最直白的行为，却伤人最深。

        这霸凌一般的行为，每天都在重复上演。陆和衍已经感到麻木，任由他们把他头塞进泥里。

        有一次，有个小孩不小心砸伤他的脸，那小孩被院长大力的斥责，把他打到奄奄一息，并惩罚他三天没饭吃。

        本就已经饿到要吃老鼠的小孩，三天没饭吃，再加上伤痕累累，被活活的饿死了。看到他遭遇的孩子，开始学聪明了，用言语攻击，朝他穿衣服的部位踢打。

        在一片绝望痛苦之中，人们总需要将痛苦转移到别人身上，以缓解自己的难受。而陆和衍便成为了他们的目标，但他不会让自己受到不合理的对待，这不是他该承受的。

        陆和衍并没有跟院长讲，他知道如果讲了反而会被欺负的更惨。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报复回去。

        曾经有一次他一起床，发现周围的地板上都是图钉，他视若无物的踩了上去，丝毫不畏惧，脸上表情纹丝不动，仿佛根本没有知觉一般。

        那群恶作剧的始作俑者，愣住了，他们以为能看到陆和衍哭喊或憋屈的样子，结果却截然相反。

        他们发现，陆和衍似乎有哪里不同了。

        陆和衍回头对看呆的孩子们，温柔的笑了一下：“今天你们送的东西，略显无趣，之后轮到我送你们礼物了，好好期待吧。”

        最后那灿烂的微笑，让在场所有人不寒而栗。语罢，陆和衍便愉快的出去了。所幸图钉没有生锈，否则感染了就麻烦了，这破地方连药都找不到，只能用绷带草草的包扎。

        过了几天，有人失足滑落到充满化学药剂的溪水中，被淹死了，尸体打捞上来时，皮肤已经被腐蚀成黑色，脏器外露，惨不忍睹，被草草的掩埋了。

        接连几日，又有好几个人出事，有人被野狗分食，全身撕裂。有人误食长十公分的铁钉，表情很狰狞的噎死。

        大家都知道是谁做的，但没人敢说。老师都被他天使一般的面孔所迷惑了，死几个人本就是家常便饭，他们对原因一点都不在乎。

        已经没几个人敢碰他了，他们都知道，惹到这个疯子，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他会用更残忍的方式回击。

        陆和衍在路上闲逛时，认识了一个地下拳击馆的前选手，叫塞西尔，因酒精中毒，没办法再灵活的控制身体，便退役了，每天都在孤星花天酒地。

        在某一晚上，塞西尔喝的烂醉，碰了不知道哪个老大的女人，被人拖出去狠揍了一顿，路过的行人视若无睹，若伸手帮忙可能还会被记恨上，所以大家都只是冷眼旁观，把他当成尸体。只有陆和衍不忍的将他背到了一间放弃的厂房之中，简单的帮他包扎，还从孤儿院里偷出了水和食物，喂给他吃。

        一连照顾了好几天，塞西尔才能正常的行走。因为买不到很好的药，只能随便吃点劣质的止痛药，等伤口慢慢恢复。

        “谢谢你啊，如果没有你，我就死在路上了。”塞西尔带著劫后余生的庆幸，豪爽的笑著，用力的拍打陆和衍的背，差点把他肺给拍出来。

        “……”这人有病吗

        塞西尔决定要报答陆和衍，不顾他的意愿，将自己所有的技术交给他，不再糜烂度日。

        塞西尔在孤儿院附近租了间小房子，教陆和衍格斗技术，跟他一起锻炼身体。

        不得不说的是，塞西尔虽然吊儿啷当的，但只要涉及到他的专业，就绝对不马虎，十分严格。

        “你是没吃饱饭是不是，腰挺直，狗都比你直。多练一百次”

        塞西尔也很常拿著酒，问他要不要喝，陆和衍总是鄙视的看著他。

        “你就不能戒酒吗，活久一点不好吗？”陆和衍正拿著匕首练习刺击。

        塞西尔用调侃的语气：“小陆舍不得我啊”

        陆和衍故作冷淡，哼了一声：“谁管你啊”

        塞西尔只是笑了笑，拿起酒来喝了一口：“我不是在喝酒，我是在麻痺自己。”陆和衍不解的看著他，他年纪还太小。塞西尔爽朗的笑出声，用粗糙的大掌揉乱他的头发：“哈哈哈，你长大就懂了！”

        他们亲如家人，塞西尔也总是买好吃的给他，如果可以陆和衍真不想回那道貌岸然的孤儿院，靠著贩卖儿童的钱，去收养更多的儿童，著实跟牲畜没两样。

        如果陆和衍被地痞流氓调戏，塞西尔便带著麻袋和捆绑，在深夜去路边蹲人，将他们打一遍，等后来陆和衍发现时，他全身都是伤。

        “打不过还要逞强”陆和衍生气的帮他包扎，他觉得他包扎技术越来越闲熟了，真不知道该不该开心。

        塞西尔被他骂了，也只是摸摸鼻子，傻傻的笑了一下：“谁叫他们调戏我儿子。”

        每次听到塞西尔这样讲，陆和衍就没来由的感到开心，心里暖暖的，感觉很满足。原来还是会有人护著自己。

        陆和衍每次杀了人，塞西尔都会苦口婆心的在旁边劝谏他，他不希望陆和衍不将杀人当一回事，这会让他失去人性。而陆和衍也答应他，能不杀就不杀，除非威胁到自己性命。

        塞西尔很常坐著，对著陆和衍喃喃的说：“你身上背的所有人命，都是要还的。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你最亲爱的人为了你死亡。”

        比起对别人讲，这句话更像他在对自己讲。他从来不跟陆和衍讲他的过去，每次提到，他的眼底就会涌起千愁万绪，似是后悔，亦或是缅怀。

        随著时间的推进，他的格斗技术日益强大，开始能跟塞西尔打的五五开。也不用再让塞西尔受伤了，能保护自己的家人，让他很开心。

        塞西尔看著自己家的崽子，越长越大，已然不见小时候那青涩稚嫩的模样，不禁感慨道：“孩子真的长大了！”

        陆和衍朝他看过去，十二岁的他，因长期的锻炼，有了薄薄的一层肌肉，带著属于少年的雌雄莫辨，标致的五官，漆黑的双眼仿佛能直直望入人心，十分勾人。

        “还他妈的长那么好看，小陆你说说，有没有姑娘喜欢你，肯定很多！要不是我是个男的，我早就把你给办了。”

        说完还很露骨的舔唇，又叹了口气，耸了耸肩：“可惜我是个钢铁直男。”

        陆和衍勾唇笑了一下，眼睛瞇起来，用眼神上下打量他：“喔？你长那么帅，有没有喜欢的人，要帮我找个后妈吗？”

        塞西尔步入中年，身材却保持的很好，胸肌、腹肌、人鱼线都有，讲话虽然轻浮却又带著慵懒，五官十分立体，眼神十分锐利，嘴角却总是带著笑，红发被他随手梳到脑后，带著痞气的帅。

        “喜欢人对我来说，太奢侈了。”他摇了摇头。

        陆和衍只是认真的对他说：“你那么好，全世界都应该喜欢你。”

        塞西尔豪爽的笑了出来：“果然是小孩，快点长大吧！”

        “你说谁小孩！你才说过我长大了！”陆和衍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你长大了。”塞西尔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

        又过了几年，已经没有人能伤到陆和衍，他出手狠厉，招招见血，不要命的打法，直接把人一刀封喉。许多人直接死在他手下，他们敢怒不敢言，因为也打不过他。

        当他掏出他小刀，必定见血。他被这一片的孤儿院称为疯美人，当其他孤儿院的小霸王，来挑战他时，都输的一败涂地，久而久之，大家就避著他走，不再接近他了。

        在所有人面前都冷漠无情的陆和衍，在塞西尔面前就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像小尾巴似的，一直跟在他身后。

        塞西尔原本还念叨著他，叫他不要老是杀人，后来听到那群人是想强迫陆和衍，他才忍不住的怒吼：“那群人该死！”

        陆和衍的长相实在太引人注目，如果不狠一点，接下来会没完没了。

        “疯美人，取得真好”塞西尔默默的摸了摸下巴。

        儿子长太美怎么办，在线求解。

        没了对手的陆和衍很无聊，训练时间以外，就跑到机甲废弃场，用一些小零件组装东西。无师自通的做了很多的机器人。

        “呦！都你做的啊，很厉害啊。”塞西尔拿著酒，摇摇晃晃的走进来，靠在随便一块钢铁上，将酒递给他。

        陆和衍摇了摇头：“好臭。”

        “啧，这是人间美味，不懂就算了。”他一口灌了一大口。

        “迟早有天喝死你。”陆和衍摆弄著手下的机器人。

        “别诅咒我啊！我死了你可就没家人了”塞西尔只是随口讲了一句，却让陆和衍顿了下。

        塞西尔没发现他的沉默，像往常一样，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头，调侃道：“到时候可要帮我收尸啊。”

        塞西尔看到陆和衍脸色后，吓了一大跳，酒都没拿稳，撒了一地，酒意全消，满脸惊慌。

        陆和衍眼眶泛红，大滴大滴的眼泪掉在了地上，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的下落。塞西尔和他认识那么久，从来没有看过他哭，就算被人打断一条腿，他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陆和衍哭得很伤心，即使用手抹掉泪珠，还是止不住的流出来，带著哭腔小小声说：“不要走。”他拉住了塞西尔的衣角。

        他心里已经将塞西尔认作了自己的爸爸，一想到他有可能离开自己，全身就像被抽空氧气一般，无法呼吸，心脏似乎被人握碎了，痛到无法忍受。

        塞西尔心疼，他没有照顾过小孩，对陆和衍也都是放养，看到他哭了，只能手忙脚乱的抱住他，轻抚他的背，温柔的在陆和衍耳边说：“我不走我不走，也不喝酒了，好不好？”

        说完轻轻的在他发顶吻了一下：“别哭了，让美人哭泣可是重罪。”

        陆和衍因他的发言笑了出来，带著鼻音说了句：“你身上都酒的味道，好臭。”

        塞西尔赶忙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掉，指著自己：“还臭吗？”

        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看起来像又蠢又笨的大狗，陆和衍笑了。两人看著对方都笑了起来。

        两人的笑声，将一切洗净，留下纯白的时间，美好且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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