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此刻的叶苍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艰难处境——

        被夹在了他和灶台之间。

        身前，男人的身体灼热，

        身后，烘烤的鱼锅滚烫。

        叶苍苍一动不敢动，下意识绷紧了后背。脸蛋儿越来越红，心跳也不像是自己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才是那条被炖着的鱼。

        就在进退两难的时候，于微尘退开一步。

        他若无其事地转身打开对面的橱柜门，蹲下，继续寻找鱼盘。

        “呼——”

        叶苍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她立刻站直身体，努力平复心跳，以手做扇给滚烫的脸颊降温。

        过了片刻，见他还蹲在地上，好心提醒：“我刚刚找过了，那儿没有。“

        话音刚落，就见他从柜子里面拿出一个椭圆形的盘子。

        “粗心大意。”他下结论。

        叶苍苍讶异地看看那个熟悉的青花瓷鱼盘，又看看于微尘，学他的样子再次蹲到橱柜边仔细探查。

        原来鱼盘都立在了最里侧，橱柜里昏暗，又被一摞一摞的碗盘挡住，所以没有找到。

        鱼马上就要出锅。

        叶苍苍开始准备碗筷。

        “苍苍，”于微尘看了下时间，叫住她，“我还有事，先走了。”

        叶苍苍手里还捧着两双碗筷，闻言愣住。

        “不吃饭吗？”

        “我一会在路上吃。”于微尘走向门口。

        “在路上怎么吃，吃了饭再走吧？”她目光真诚，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一个人吃不完。”

        女孩站在铺着淡紫色碎花餐布的餐桌旁，暖黄色的灯光洒下来，和女孩儿形成一副温暖的油画。

        于微尘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来不及了。”他摇头，又问，“看见我车钥匙了吗？”

        刚才没在洗手间找到。

        叶苍苍默了默，把碗筷放下，去大衣兜里掏钥匙。

        于微尘已经穿好了外套，高大的身躯站在玄关处。见她从刚刚穿的大衣里拿出车钥匙，神色复杂地看了她片刻，摊开掌心。

        叶苍苍低着头，把钥匙放进他手里。

        冰凉的指尖一触到温热的皮肤就立刻蜷缩了回来，没有一刻留恋。

        “再见。”她低着头，道别。

        “嗯。”于微尘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冰冷的车里，于微尘发动车子。离开的时候，他抬头望向头顶那一方窗口。那里有温暖的光和光下温暖的女孩儿。

        人人都有趋暖避寒的本能。

        可是……

        若温暖一次又一次消失，冰冷的心又该如何安放？

        —

        叶苍苍独自一人吃完了饭，收拾剩饭菜的时候，发现冰箱被整理过了。冰淇淋、水饺、酸奶、面包分门别类，规矩得像被罚站的小兵。

        她愣了一会儿，抬手把它们打乱。

        不同的圈子，不同的习惯，他们本来就不是同路人，从上学的时候就不是。

        他每天吊儿郎当考试不及格，实际是个妥妥的学霸。

        而她每日被他耳提面命，拼死拼活的用功，也只能暂时不作吊车尾。

        想到这，叶苍苍不由得庆幸。

        他没留下来吃饭是对的。

        在楼下时她就不该挽留。都怪这场病，让人太脆弱。

        叶苍苍收拾完厨房，回到客厅拿起手机，看到季霏发来的消息。

        【特大新闻，我们于老板竟然一身油烟味的出现在公司。】

        【ohmygod！捧脸尖叫jpg】

        【男神终于食人间烟火了！】

        叶苍苍随意翻着手机，看一条删一条，看到最后发现还有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时间比季霏的大概早3分钟。

        【卫生间洗手池漏水，没找到工具就用手拧了一下，效果不是很好，最好找物业或专业人员来修理一下。】

        叶苍苍愣愣地看了这短信半晌，犹豫着，最后还是按了删除键。

        屏幕上空空如也。

        她的心也一下子空荡荡了。

        就在这时，手机振动，屏幕上又多了一条新消息。

        还是这个号码。

        血液顿时回流，手也不受大脑支配，她下意识点开。

        【晚上要是不舒服，不要忍，给我打电话。】

        这条短信，叶苍苍一直没删。

        ……

        夜里，叶苍苍又做了有关于微尘的梦。

        梦里的他不再是恣意飞扬的少年，而是冷冰冰的商业精英，任她怎么哭喊哀求，都不肯再看她一眼。

        整颗心像掉进了冰窟一般。

        周一早上六点，叶苍苍被冻醒了。

        她抹了把脸，脸上冰凉一片。还以为是暖气坏了，拉开窗帘才发现窗户没关紧。

        窗外，朦朦胧胧的天空飘起了雪花。

        叶苍苍打着哆嗦穿好冰凉的毛衣，又钻进被子里发了一会呆，摸起手机给叶苍杰发了个短信。

        叶苍杰电话很快打过来。突兀的欢乐颂在静谧的早晨骤然响起，吓了她一跳。

        她接起来，“哥。”

        那边的声音空旷，好像在户外。

        “于微尘回来了？”叶苍杰语气不善。

        “嗯。”她应。

        “靠，这孙子，还他么有脸回来找你。”

        “他没有找我，我们只是在路上偶然碰见了。”

        “他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些话，没什么特别的。”

        “真的？”

        “嗯。”

        “这王八蛋，你别管了，我找人修理他。”

        “……”叶苍苍。

        那边有人喊了叶苍杰一声，叶苍杰应了句，“马上”。

        声音飘远,又再次回来。

        “再碰见，你就装没看见。”他叮嘱。

        “哥，他应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靠，他一个大男人一句不知道就想了事？就算真的不知道，不会他妈的去查么！”

        叶苍苍不说话了。

        “行了，你别多想了。等下午，嗯，晚上吧，晚上我去你家。”

        “好，那你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天已大亮，屋里的温度终于上来了。公司的短信也逛轰乱炸了过来。

        她捡了几条重要的解释了一下，关了手机。

        采购会就在今天下午，而她请了一整天的病假。

        不是逃避，是她已经无能为力。

        佛说，因上努力，果上随缘。

        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任凭天命吧。

        叶苍苍在家彻底躺平，殊不知她这行为，给老同学季霏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季霏连加两天班，一大早打着哈欠准备着汇报要用的ppt，同时还得应付华盛接二连三的电话。

        自从那天把叶苍苍带到于微尘办公室后，她每次看见于微尘都感觉头皮发麻，腿脚发软，后来干脆绕着走。

        这一大早上，电话一个接一个。可怜她又不能关机，又找不到叶苍苍，最后扛不住还是把于微尘给供了出来。

        于是早上9点，带着一身风雪刚步入办公室的于微尘也接到了华盛电话。

        是吴莉莉。

        吴莉莉批了叶苍苍的病假，但没想到这事儿会被某些人煽风点火。闹得办公室里沸沸扬扬，都说她是临阵脱逃。

        正琢磨怎么压下去的时候，江淮找了来。

        江淮本意是替叶苍苍平反，把叶苍苍带礼物去找于微尘但被赶出来的事说了一遍。

        吴莉莉听完，凭着自己那天的观察，敏锐地察觉出这个叶苍苍和于微尘……绝不是表面的普通关系那么简单。

        她决定赌一把。

        电话里，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吴莉莉客气地直奔主题。

        “于总，是否参加竞标对你们mck来说无所谓，但是对我，对我们华盛，特别是对……叶苍苍，”吴莉莉特意加重语气，“有很大的意义。”

        于微尘没说话。

        吴莉莉心中亮起一盏灯。

        有戏！

        “我相信叶苍苍应该跟您说了很多，但有些事她不会说。苍苍工作勤恳、能力出众，进步很快，她一个外地女孩子能走到今天不容易，这势必会招来一些同事的嫉妒和排挤。

        上次的采购会苍苍被扣了奖金，现在又因为重病被骂临阵脱逃，不知道有多少眼睛正等着看她，当然还有我的好戏呢？”

        于微尘：“她生了重病？”

        这一大段话，他只关心这一点。

        吴莉莉心中亮起第二盏灯。

        “对，”她没有半刻犹豫，“她今天请了病假。”

        电话里看不到于微尘的表情，要不然吴莉莉此刻一定会亮起第三盏灯。“我知道您和我一样，都不希望因此毁了一个好姑娘的前途。”

        于微尘没否认。

        吴莉莉再接再厉：“这件事对您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我保证，只要您来，只要我在，我会尽我所能不让那些小人奸计得逞。”

        窗外，雪越下越大，已有铺天盖地之势。

        于微尘望着窗台积聚的雪花，淡淡应允，“那以后，就麻烦吴经理了。”

        吴莉莉重重呼出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

        “还有一件事，”于微尘又说，“希望吴经理能帮个忙……”

        电话的最后，吴莉莉的心中悉数爆灯，像磕到cp一样满意地挂了电话。

        电话这边，于微尘蹙起眉头。

        昨夜，那么大的寒风里她露着一双白腿出来，如果真的导致病情严重了，这么大的雪她一个人能去医院么？

        昨天的两条短信，她一条都没回。

        于微尘拨过去。

        关机。

        怪不得吴莉莉电话打到了他这里来。

        他望着漫天大雪沉思了一会儿，果断拿起外套出了门去。

        —

        周一上午9点，西二环的路堵得一塌糊涂。

        车上，于微尘不停地拨打电话，一直没通。

        原本20分钟的路程因为大雪被拉长至一个小时。到了苍苍家楼下，他停了车就往楼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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