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我可就一条小命。”

        于微尘垂下眼眸，微微勾唇，有些自嘲的意味。

        “你不觉得这样说对我很不公平吗？我不在的八年里，你就从不被扣奖金，不生病、不堵车，不忘带钥匙”

        “……”

        “叶苍苍，你摸着自己良心，你敢说，一次都没有吗？”

        “……”当然不是，正相反，经常发生。

        “这些不过是生活里的一些小波浪，你却把它们全扣到我头上。叶苍苍，”于微尘黝黑的眼睛掺着愤怒，他咬着牙说，“你怎么可以为了推开我，这么无耻地……诬陷我。”

        叶苍苍无地自容。

        她的伎俩，全被他看穿。

        他一向聪明，又那么了解她。在他面前，她就像被老鹰叼走的小鸡，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叶苍苍有些慌乱，想要辩解，又无从开口。

        “现在，你心里舒服了？”他冷淡地问。

        “于微尘——”

        他抬头，对上她同样悲伤的眼睛。

        “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她认真诚恳。

        “好，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当年离开的真正原因？”

        她怔愣，“我告诉过你了啊。”

        “哼，就你编的那个什么漏洞百出的所谓自卑的故事？”于微尘嗤之以鼻。

        “……”叶苍苍。

        刚刚还内疚不已忏悔不及的心，现在一下子被这挖苦给戳得灰飞烟灭。

        “怎么漏洞百出了？”叶苍苍反驳，说完就意识到自己的漏洞，改口说：“谁编故事了，你才编故事呢。”

        对于她的控诉，于微尘并不反驳，反而眼神炯亮，像发现了鱼儿的猫。

        “这个问题你不想答也可以，我换一个。”

        叶苍苍抬头，疑惑地等着他问。

        “你还喜欢我吗？”他语气随意，只是一双眼睛紧盯着猎物，机敏警觉。

        叶苍苍心脏猛地一沉，愣住了。

        于微尘很聪明，他用了一个“还”字。他们之间从没有谁表过白，但是他这么问，就是笃定她喜欢过他。

        无论承认还是否认，他都能从她的话里发现些什么。然后……顺藤摸瓜。

        她想像以前一样胡乱扯点什么搪塞过去，可是于微尘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一眨不眨。

        她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在这样锐利的视线下作弊。

        脑袋乱成一锅粥。她选择逃避。

        “这些不重要。”反正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怎么不重要？这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最重要的部分。”

        “你最重要的是过好自己的生活，忘掉我。”

        “为什么要忘掉？”

        叶苍苍不说话。

        于微尘发了狠，步步紧逼，“为什么非要我忘掉？为什么非要否定我们的过去，过去不好吗？还是，我得罪过你？”

        他的视线笔直，紧追不舍。

        她躲着，逃着，一路溃败。

        最后，她淡淡道，“没什么不好，但也没什么好。今后的我们，各自安好，这就够了。”

        于微尘失望了，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这样。

        看来今晚再逼她也不会有结果，他负气地拿起茶几上的白色小药瓶，用力旋开，倒出几片，仰头扔进嘴里。

        吃了药，去拿水时，才发现茶几上保温杯里的水已经空了。

        叶苍苍也看见了，转过身去拿放在餐桌上的水杯。

        她踩着大拖鞋，心神不宁地端着大半杯水，晃晃悠悠地刚走到茶几前，忽然脚下绊了什么，整个人连人带水一起向前扑了过去。

        “啊——”

        随着一声惊叫，水杯里的水全泼了出来，而她自己也一个跟头扑倒在于微尘身上。

        十秒钟后。

        惊魂未定的叶苍苍趴在于微尘身上，整张脸都红透了。

        手里的杯子虽然没扔，但水全泼到了于微尘身上和被子上，一点儿没剩。于微尘湿漉漉的头发本来就没干，为了接住她，头、脸身上都被泼了不少水。

        黄色小药片也被撒得沙发、被子、地上到处都是，估计瓶子里也不多了。

        叶苍苍紧张了，吞了口口水：“对，不起。”

        于微尘没说话，盯着她的眼睛黝黑深邃。

        隔着薄薄的布料，她能感觉出他紧实的肌肉，洗过澡的皮肤还带着水珠，随着他吞咽的动作，下滑到锁骨。

        “我，我就说没好事吧。”她结巴着。

        于微尘依然没说话，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墨色瞳孔里有光、有笑，还有她。叶苍苍看怔了。

        像是嫉妒似的，她不想自己和那笑挤在一起，竟鬼使神差地抬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纤长的睫毛挠着她手心，她稍稍离开。

        那笑就从眼睛里跑了出来，起初在唇角，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意。她捂不住了，干脆放弃。

        他灿然笑着，眼亮如星子。

        “谁说没好事，对我来说，这些都是好事。”于微尘。，

        “……”

        叶苍苍终于手忙脚乱爬起来。落荒而逃的时候，沙哑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沉稳坚定，字字如巨石投在她心湖。

        “叶苍苍，你逃不掉的。”

        ……

        重新躺回床上的叶苍苍心绪难平，她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反省这一天。

        她到底，是怎么一步步把自己送到这张床上的！？

        参加婚礼、喝醉酒、堵车、落钥匙……一步步像中了谁的的圈套。时钟慢慢跳动，她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今后她还能逃得出去吗？

        1个小时后，叶苍苍终于睡着了。

        此时的她不知道，这个圈套就叫做缘分。

        冬天的早上，天亮得晚。

        叶苍苍醒来时外面还是黑的，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而且，不是梦。

        “你逃不掉的。”她想起昨晚他的最后一句话。

        他执着又睿智，认准目标轻易不会更改。叶苍苍顿时觉得头疼。

        客厅里，于微尘睡得很熟，呼吸声均匀。借着微弱的天光，可以看见他高大的身子窝在沙发上，被子只在腰间搭了一个角，其余的全落在地上。

        睡衣上衣搭在椅背上，大概因为昨晚被她弄湿了，而他的衣柜在卧室。

        他光着上身，脊背光滑，肌肉线条条畅，腰上露出内裤上的一圈字母。

        不知是不是光线昏暗的缘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异常的性感。她扫了一眼他胸口，想起自己昨晚还趴在上面，默默挪开眼，去了洗手间。

        她收拾妥当准备出门时，太阳已经又跳出了一点点儿，而于微尘还没醒。她站在客厅里，目光又不受控制得往他身上瞟。

        大概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看他。

        他长得真是好看。

        英俊的面庞，长长的睫毛。

        微弱曦光中，褪去了攻击性的他更显温柔。

        忆昔花间初识面，他一个不上进的转学生，来了不到两个月，就凭着这张脸夺走了学校里半数女生的心。

        如今情缘深锁，何日教缱绻。

        叶苍苍悄悄走过去，帮他把被子盖好，又拿了一旁的纸笔，蹲在茶几边书写。写完后，她最后看了于微尘一眼，转身出门。

        门响之后，于微尘缓缓睁开眼睛，指骨分明的两根手指夹起那张纸条。

        天边出现一抹金黄，屋子里依旧半明半暗。于微尘坐在阴影里，几缕光线透过白纸，照在他脸上。

        看着她隽秀的字迹，他笑了，半晌之后，笑容愈加放大。

        叶苍苍，就算原本还想放过你，现在也不能了。

        他靠在沙发上，目光飘远若有所思，唇角却始终挂着笑。

        阳光终于洒满房间。

        新的一天，一场新的博弈游戏开启了。

        过了好一会儿，于微尘终于站起来去洗漱。茶几的白纸上，留下女孩儿隽秀的两个字——

        我能。

        是回应他昨晚的最后一句话。

        ……

        上午，于微尘给李东兴打了个电话。清醒的李东兴得知是于微尘帮他开的房间又付了押金后，很不好意思。

        电话里，李东兴犹豫了好久，终于开口：“于微尘，你当年离开……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为什么这么说？”

        李东兴支吾起来，“算了，你们的事我也管不了，我可以把苍杰的电话地址告诉你，但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好。”于微尘应。

        “另外，你也别嫌哥们多事，咱男子汉大丈夫，年少轻狂做错了事没什么大不了，低个头认个错还是一条好汉，不是？”

        “李东兴！”于微尘终于忍住不，“你把话说清楚，你特么说谁不是男人？你吐得跟孙子一样的时候……”

        电话断了。

        于微尘拿着手机愣了半晌，短信过来，是一个地址和一串号码。

        于微尘看着那串地址，越发奇怪。

        凭着叶苍杰的高考分数，全国顶尖的学府任他挑选，最后怎么报了公安？

        听李东兴的语气，他当年离开是畏罪潜逃？

        她又想起叶苍苍之前对他的态度，这一切交织在一起仿佛一个巨大的谜团。

        他站在落地窗前，眉头拧成两股麻绳。

        谜团虽迷，总有办法解开。

        他拨了那一串数字，没人接，便按着上面的地址去了一趟区公安局。

        可惜到了地方才得知叶苍杰出差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他留了联系方式，开车回了公司。

        上午十点，做了一晚上卧铺的季霏也回到了公司。副总裁办公室里，季霏黑着眼圈跟于微尘汇报。

        “于总，你生病了啊？”她发现他嗓子沙哑，还咳嗽。

        “嗯。”于微尘头也不抬，看着她带回来的项目资料。

        “我有种特别管用的药，你要不要试试？”季霏讨好。

        “你管好自己的脑袋就行。”

        “嗯？”

        于微尘拿笔在资料上圈划着，“像你这么个算法，没把自己赔进去已经不错了。”

        季霏：“……”

        趁于微尘不注意，用力翻了个白眼。

        “不服的话，我可以把你派去分公司再重新学一遍。”

        季霏心里一惊，十分怀疑于微尘头上长了眼睛，还有，心里放了个计算器。

        那么难的数，她算了好几遍，他怎么一看就知道她错了。

        “呃……服，服，非常服的。”

        正说着，季霏的电话响了。

        “喂，苍苍——”她刚接起两秒，立马换了口语气，“是阿姨啊，您来b城啦？”

        于微尘眉心一跳，手下的笔也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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