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我一定会大放异彩

见到苏蕴，胡伯没有再继续手上的活计，而是站起身，牵着苏蕴从里门出去，到了外边的小院里。

小院不同于外边看到的破败的房子，而是宽敞开阔，干净整洁。

青灰色的地砖铺就在小院的地面上，被人打扫得纤尘不染。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是四间房子，他们刚才从街上进来的那两间，是南边的房子。

胡伯平时住在坐北朝南的那间，西厢房是用来做饭的，东厢房是用来存放杂物的。院中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梧桐树下放着古朴的石桌石椅，还有一口古井。

沈子轶明显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房舍，觉得十分新奇。刚才进来的时候被那灰暗逼仄的房间弄得压抑的心情瞬间消失不见了。

要是夏天，胡伯可以在院中给他们泡茶。但是现在冷了，胡伯带着他们去了北边的正房，弄了火炉烧水。

苏蕴环视了一圈房间，才轻声问道：“胡伯，请问……胡爷爷呢？”

“走了。”胡伯从一边的簸箕里找了几块碎煤扔进火炉里，低声道，“已经走了四年了。”

苏蕴咬住唇角，瞬间心下弥漫上一种苦涩的感觉。

在老家的时候，苏蕴和爷爷住在旧村里，旧村里住的大多数都是老人，胡爷爷的家距离他们不算远。

胡爷爷家是村里的裁缝，平时会帮人改衣裳。但是苏蕴却知道，胡爷爷家的裁缝手艺是祖传的，他们的前几辈，曾经是御用的裁缝，做旗袍的手艺极好。

但是在村里，庄重的场合不多，村里也大多数是做农活的妇人，没有人会穿旗袍。

为了维持生计，胡爷爷家里的旗袍越来越少。苏蕴有时候回家的时候，会看见胡爷爷在门口的石墩上坐着，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册子，上边用毛笔画着各式各样的旗袍样式。

苏蕴小时候乖巧懂事，旧村里的老人们都很喜欢她。胡爷爷也会一边摸着她的两条羊角辫，一边笑着对她说：“丫头快快长大，等你长大了，爷爷就把漂亮的旗袍都送给你。”

那时候，旗袍在苏蕴眼中，真的是很漂亮的裙子，她不止一次悄悄盼着自己长大。

后来，她还没长大，胡爷爷一家就要搬走了。

她听爷爷说，胡爷爷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国家的一种传统服饰就这样没落。这种代表了某种文化的服饰，是该被传承下来的。

在这样的小村子里，是没有前途的。他们要去大城市，要将手艺发扬光大，要将这类传统服饰延续下去。

去送胡爷爷一家离开的那天，苏蕴脆生生地对他们说：“胡爷爷，等我长大了就去找你们。我一定会和你们一起，将旗袍文化发痒广大！”

尽管那个时候她还不太明白“发扬光大”到底是什么意思。

胡爷爷一家都笑了起来，看着她的目光，暖暖的。

胡爷爷笑着说：“好好好，胡爷爷一定等着丫头过来，咱们一起！”

那个时候尚且年轻的胡伯也说：“丫头能有这份心，未来有望啊！”

那一刻，苏蕴在胡爷爷眼中看到了光。

胡爷爷一家离开，许久许久，不知道过了几年，他们才收到胡爷爷的来信。

胡爷爷在信里给出了他们的新地址，说他们要是去京城，可以来这里找他们。苏蕴便是从那个时候，就记下了这个地址。

只是时光飞逝，她现在才有机会过来。

往事在脑海中一幕幕掠过，苏蕴一边回想，一边将从前的故事讲给了沈子轶听。

沈子轶本来还在好奇苏蕴是怎么知道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有家旗袍店的，想不到竟然有这个原因。

一时间，沈子轶心下百感交集。

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为苏蕴的重信重义感慨，还是为胡氏一家，传承着千百年来的手艺，并梦想着将传统发扬光大的赤诚之心所动容。

他的女神，果然故事很多。

沈子轶一直都觉得苏蕴特别酷。她虽然比她小，却好似经历了比他多几百倍的事情。和她比起来，他就像是个愣头青。

胡伯将茶烹好之后，出去买菜的胡婶就回来了。

胡婶见到苏蕴，相当激动，眼泪止不住地流。

“你就是丫头的对象吧。”胡婶看向沈子轶，笑道，“真好，小伙子真好，配得上我们丫头！”

沈子轶连连摆手：“配不上配不上……”

胡婶眉开眼笑，便去准备午饭了，说什么都要留他们两个在这里吃饭。

沈子轶本想说别麻烦了，大家一起出去吃一顿就好，被苏蕴拒绝了。

“上一辈人会觉得家里做的饭才是最好吃的。”苏蕴说，“胡婶热情，咱们别扫她的兴。”

沈子轶点点头：“那要不……我去帮忙？”

“好。”苏蕴同样点头，“我一会就去。”

沈子轶离开之后，苏蕴对胡伯道：“胡伯，这次我过来，是想从您店里拿一件旗袍。过几天我要去参加一位老爷子的寿宴，到时候寿宴上会有很多名流巨贾。我想以我自己为宣传，将您做的旗袍宣扬出去。”

胡伯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思忖一瞬道：“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会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虽然胡伯没有去过什么大规模的宴会，但是有时候看新闻的时候会看到，现在在各种重要场合，很多人都是穿西式礼服的。

要是苏蕴穿一件旗袍过去，会不会太点眼，太格格不入了？

“不会。”苏蕴道，“我相信那场宴会的老爷子也会喜欢的。”

苏蕴记得贺斯言说过，贺老爷子是喜欢古墨山水画的。喜欢这种东西的老人，肯定对传统文化是不排斥的。甚至一些带了古色古香元素的东西，他们还会很喜欢。

而且寿宴上肯定会有很多贵妇。大多数贵妇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喜欢漂亮物件。

不管是首饰，还是服装，还是化妆品，只要是好看的，就很容易得人青睐。

要是到时候有谁看到她身上的旗袍，觉得喜欢，她就可以借机将胡氏旗袍店宣传出去。说不定就可以为胡伯带来一笔生意，有了生意，就有了继续发展的契机。

其实苏蕴现在完全可以用自己手头的钱帮胡伯在闹市开店面、做宣传，但是她深知胡伯骨子里是个很傲的人，他不会平白接受她的恩惠的。

所以她要换一种方式。

胡伯答应了。

他带着苏蕴去了后房。

后房内别有洞天，里边放着好几个玻璃罩，每个玻璃罩里都摆着模特和精美的旗袍。房间内的灯一打开，美轮美奂。

这里边放着的，都是胡爷爷和胡伯亲手做出来的精品。

“丫头，随便挑。”胡伯对苏蕴道，“只要是你看上的，胡伯都送给你。”

苏蕴莞尔一笑，眸光划过，在最里边的玻璃罩上停下。

那是一件素白色的滚边旗袍，长款，身前绣着一朵金色的凤凰。

颜色并不艳丽，却格外吸引人的眼球。

苏蕴抬手一指：“胡伯，我喜欢那件。”

胡伯顺着苏蕴的手指望了过去，温声笑了起来。

“这还真是缘分。”

“怎么了？”苏蕴有些不解。

胡伯一边走过去将那件旗袍从玻璃罩里拿出来，一边道：“这件是我们来到京城之后，你胡爷爷做的第一件，就是给你做的。你胡爷爷当时说，等丫头来找我们的时候，我就将这件送给她，我答应过她她长大之后会给她做衣服的。”

这一瞬间，苏蕴忽然觉得眼眶发涩，眼前模糊。

她仿佛隔着悠长的岁月长河，又看见了那位温和慈祥，却再谈起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时候，坚定又郑重的老者。

她恭恭敬敬地从胡伯手中接过了这件衣服，总觉得有千斤重。

她轻轻抚了抚上边绣着的金凤，在心中轻声说：“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胡爷爷，我们一定都会得偿所愿的。”

然后她抬头看向胡伯，抿唇又道：“胡伯放心，我一定会在宴会上大放异彩的。”

她一定会让胡氏的祖传手艺艳惊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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