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踩小人

饭桌上的其他人立刻开始说话，你一言我一语的，努力营造出一种热闹的氛围来，想要打破刚才的僵局。

不过好在，两个当事人好像都没在意。贺斯言自动坐下之后就开始喝酒，贺国锋则是应付着前来敬酒的人那一串串的吉祥话。

苏蕴默不作声地低头吃饭，小口小口，吃得优雅而认真。

但是她总能感受到餐桌对面有一束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带着那种认真的打量和探究，实在是让人无法忽略。

她抬头，顺着那道目光看了回去。

是一位三十岁出头的男人，穿着深蓝色的条纹西装，打着浅灰色的领带。脸型有些长，所以前额有刘海，中和了脸型，也挡住了他右侧的一点点眉眼。

男人的眼睛很大，目光囧囧，有脸有颗小痣，唇角扬起来的时候，那颗痣被肌肉牵动着微动，好似一个假的小小梨涡。

她刚来的时候，听见了这个男人叫贺国锋爷爷，想必就是贺国锋长子贺如海的两个儿子之一。

见苏蕴看向了自己，男人大大方方地朝着苏蕴一笑，举起酒杯道：“苏大小姐，我叫贺昱，你可以和子轶一样，叫我一声大堂兄。”

苏蕴同样举起酒杯，却并未如他说的那般叫他，而是微微一笑道：“您好。”

贺昱是贺如海的长子，他旁边坐着的那位中年妇人，应当就是他的母亲，也就是贺国锋的大儿媳袁秋月了。

贺如海现在在国外，所以今天并未出席。不过苏蕴记得贺如海还有一个儿子，好像是叫贺诚的，今天也没有出席。

贺家子孙的排序是一起排的，贺斯言的年龄比他大伯的两个儿子要小，所以他在贺家孙辈中序三，旁人会称他贺三少。

贺昱继续笑着打趣：“我长这么大，还没见到过爷爷这么喜欢谁呢，连嘉荟和时宜怕是都比不上。要是让她们两个知道了，估计要吃醋了。”

贺国锋摆摆手，十分认真地道：“那才不会，那两个丫头才没这么小气。”

苏蕴没理会贺昱口中的“嘉荟”和“时宜”是谁，她就是觉得大家族就是麻烦，人这么多，平时都不会看花眼的吗？

很快，这桌边坐着的一圈人就都给贺国锋敬过酒了。当然，贺斯言除外。

贺昱像是个笑面虎一样，看着贺斯言，说：“斯言，你怎么不给祖父敬酒？今天是咱们祖父的寿辰，少了你的祝福可不行！”

话音刚落，桌边所有人全都齐唰唰看向了贺斯言。

贺斯言一只手掸在桌边，捏着酒杯，另外一只手朝后搭在椅背上，整个人看起来都懒洋洋的。

他好似喝多了，正在出神，所以没有回答贺昱刚才的话。

贺昱又叫了他一声：“斯言？”

贺斯言总算掀起眼皮子看向他：“嗯？”

“你鲜少回家来，咱们一家子更没有这样一起吃过饭。今天借着是祖父生日，你不想说点什么？”

“不想啊。”贺斯言的黑眸中状似还有些迷蒙，“你们不是已经说了挺多了吗？”

“可是这不一样啊，我们是我们，你是你。”

贺昱现在这个样子，就让人觉得有点儿像在公司开会的时候逼着员工发言的公司领导，其实挺烦的。

贺斯言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贺昱。

“你这是存心给老人家添堵啊。”

贺昱唇角的笑容一僵。

“你明知道老人家懒得看我，还非得让我出来露个头？怎么，你是觉得今天的气氛太好了是不是？”

“哈，这怎么会呢？”贺昱瞬间大笑了起来，“咱们兄弟感情好我才提醒你一下，既然你不愿意说话那就算了。来，喝酒，喝酒！”

贺国锋的脸色不甚好看，不知道是因为贺斯言，还是因为贺国锋。

沈子轶看了一眼贺昱，冷笑道：“大表哥，您怎么回事儿？在公司当领导还不够，怎么还把你的官气带到家里来了？”

贺昱显然不想和沈子轶一般见识，只是轻蔑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不过让大家惊讶的是，接下来，贺斯言真的倒了半杯酒，站起身，微微勾唇笑着，对贺国锋道：“那我就祝您康健顺遂，福寿绵长。”

贺斯言的祝福言简意赅，寓意不错。

旁人敬酒说话之后，贺国锋就立刻应了，然后笑眯眯地说谢谢。但是贺斯言这句，他半晌都没有回应。

他甚至转过头来问苏蕴：“今天的饭菜味道怎么样？合不合你的口味？”

竟然直接将贺斯言晾在了那里。

一桌人神态各异，目光在贺国锋和贺斯言之间逡巡，谁都没有说话。

也有别的桌的宾客过来给贺国锋敬酒，也都目睹了这一幕。见贺国锋竟然对贺斯言示弱不见，实在是过于尴尬了。

他们将自己带入了一下贺斯言，真是觉得，尴尬又难堪。

苏蕴不由得想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她还在村子里上小学。新村里的孩子们每天一起上学放学，关系很好。而她和爷爷住在旧村里，和那群孩子们很少一起玩。

有时候在教室里大家说什么，她偶尔也会插进去说一句话，但是那些孩子们会直接无视她，就将她当做空气。

她当时就觉得很难过，脸很红，并且在心里想，再也不要和她们说话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尴尬，叫难堪。

不知道现在的贺斯言，和那时候的她是不是一种感受。

那个时候她还小，不懂太多。但是现在的贺斯言是带着一腔善意的，却并不被人接受。

而且他面对的还是自己的亲人。

这群人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啊？

外人又要怎么想他啊？

片刻，听贺斯言轻笑了一声。

他薄唇一勾，酒杯杯底在桌子上一点，宛如和贺国锋碰杯了一样，然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喝得很快很急，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有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沿着下颚话落，没入衣领之中。

喝完之后，他将杯口朝下，示意自己喝完了这杯祝寿酒，才又重新坐下。

他神情自若眸光坦然，并没有觉得半分尴尬，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饭桌上雅雀无言，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贺昱低头吃菜，苏蕴分明看见了他上扬的嘴角。

他挺高兴的吧，明知道贺国锋不喜欢贺斯言，却偏偏将贺斯言拎出来。

这人怎么这么无聊啊，三十岁多的人了，玩三岁小孩用的把戏？

苏蕴的眸光平白从他脸上划过，笑着回答贺国锋刚才的问题：“今天的菜式都挺不错的，尤其我刚才吃这道什锦烩的时候，听见贺三少给您的祝词，就觉得这道菜更好吃了。什锦，也是您家里人丁兴旺，花团锦簇的象征。”

说着，苏蕴在桌子下伸腿，估摸着贺昱的方向，朝他的脚上踩了过去。

下一刻，只听贺昱“嚎”的一声嚎叫一声，整个人瞬间跳了起来，腿还重重撞在了桌子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去。

贺国锋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贺昱一边抱着脚蹦跶，疼的脸都红了：“不知道谁踩了我一脚，疼死我了。”

他穿着上好的手工皮鞋，现在皮面已经恢复如常，连个印子都没有了。

“那或许是谁不小心吧。”贺国锋敲了敲桌子，“坐下，一会儿就好了。”

贺昱不敢多说，撑着桌子重新坐下了。

只是疼，真的好疼，就像是被一根锥子扎了一样，他觉得自己的脚趾骨仿佛都断裂了！

贺昱整张脸变得惨白，冷汗都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只是被踩了一脚而已，怎么会这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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