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贺斯言的梦魇

在这个偌大的庄园里，贺家每个成年的子女都是有自己的小楼的。贺斯言也有，就是这幢。

只是，他一直没有住过，他不知道里边到底是什么样子。

因为贺家并没有容纳他在这里呆到成年。

从贺家大宅出来，司机又问：“先生，咱们现在是去接沈小姐吗？”

贺斯言看了一眼时间，摇头道：“随便找个地方停车吧，先不着急。”

司机将车停到了一家商场外边的户外停车场，就下去了。

贺斯言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假寐。

过了十几分钟，车窗被人轻轻敲了敲，贺斯言睁眼一看，是司机。

他打开车门，才看见司机手中拿着个药房的小袋子。

“先生，我看您的手上受伤了。”司机指了指贺斯言的手，“我买了点药，帮您处理一下吧。”

“多谢您。”贺斯言朝着司机一笑，“不麻烦您了，我自己来吧。”

司机将袋子递给了贺斯言。

里边放着棉签碘酒，还有纱布胶带和创可贴。

贺斯言垂眸，看了一眼手背上斑驳的血迹，才慢条斯理地打开碘酒的盖子，用棉签蘸了，一点一点地清理。

右手手背上有三道抓痕，其中一道很长，从手腕的位置蔓延到了指根。

贺诚自从腿断了之后，就离不开轮椅了。他开始变得寡言内向，也很少出门。

贺如海和袁秋月怕二儿子憋出病来，就给他买了很多玩具、书籍、乐器等一切可以在室内用的东西，来让他分心。

在经历贺诚的抗拒、发泄、反抗等等一些列发泄不满之后，最后他留下了一把吉他，总算找到了个爱好。

他右手的指甲就是为了弹吉他留的，今天倒是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贺斯言唇角溢出一抹冷笑，将血痕一点点擦去。

伤痕这么长，用创可贴是贴不住了，于是他用纱布，将手背缠了起来。

到了晚上七点多，贺斯言给沈嘉荟打电话，然后去了她说的地点接她。

上车的时候，沈嘉荟和送她的几个朋友挥手道别。

“玩得高兴吗？”贺斯言问。

“嗯，高兴。”沈嘉荟笑嘻嘻地回答，“还好表哥你今天办事办得比较晚。要是你下午早早就给我打电话，我和朋友们怕是连晚饭都不能吃了。”

贺斯言勾唇轻笑，未再多言。

往来南城和京城的航班很多。他们到了航站楼之后，买了起飞时间最近的一班。

刷卡的时候，沈嘉荟看见了贺斯言缠了绷带的手，立刻抓住他的手问：“表哥，你的手这是怎么了？我中午的时候还见你手好好的啊！”

“没事。”贺斯言随口道，“被狗咬了。”

“啊？是什么狗啊这么疯，竟然咬了你两只手！”沈嘉荟怒气冲冲地大喊道，“那你打狂犬疫苗了吗？这被狗咬了可不是小事啊！”

贺斯言沉默一瞬，才点头：“别担心，打了。”

沈嘉荟这才放心，只是又骂骂咧咧地抨击了半个小时那条疯狗。

上飞机之后，贺斯言放倒座椅，看样子是打算睡觉了。

沈嘉荟见他疲惫，也没再打扰，插上耳机听歌。

贺斯言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还只有十岁，很小。

有一天，贺昱贺诚和他们几个小伙伴说要去外边玩，问贺斯言要不要一起去。

贺斯言是不想去的，因为平时在家里，贺昱和贺诚就对他不好，明里暗里总是欺负他，他也并不愿意和他们一起玩。

但是那天，贺诚不知道怎么了，铁了心地要叫贺斯言一起去。贺斯言拒绝，却被贺国锋和贺如海狠狠地骂了一通，说他不知好歹，让他和贺诚一起出去。

他只能去了。

他没想到，贺诚他们是打算开车去的。彼时贺诚也只有十三岁，远不到可以开车的年龄。

可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就是喜欢做一些超越年龄的事情，还觉得这样会显得很牛逼。贺斯言没有办法，被贺诚的一群朋友拽着上了车。

贺诚开着车，新奇又刺激，一路狂飙。

果不其然，出事了。

在一条岔路口，为了躲一辆迎面而来的货车，贺诚紧急转方向躲避，却导致车子失控，冲进了一侧的地里，撞上了电线杆。

这场车祸导致车里的几个人受伤惨重，副驾驶的孩子九死一生在ICU呆了好几个月终于捡回一条命。贺诚性命无碍，却断了两条腿。

贺斯言坐在后座，也断了两根肋骨，受伤惨重。

他当时昏迷了过去，醒来之后在医院，身边一个家人都没有。

他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袁秋月，他的大伯母。

袁秋月见他醒来，不由分说就是一阵哭喊扑打，丝毫不顾及他身上也有伤，他也受伤惨重，差点给他造成二次伤害。

而后赶来的贺家人拽住了袁秋月，却也全都对他横眉竖目。

后来他才知道，贺诚说出车祸是因为他。说是因为他坐在副驾驶，要和他抢方向盘，才出了这次车祸。

尽管他努力辩解，他说自己坐在后座，一路上根本就没怎么动，更不可能去抢贺诚的方向盘。

但是没人相信他，他们全都相信了贺诚的话，将这场车祸全都推到了他头上，说他是将贺诚害成了这样的罪魁祸首。

包括贺诚自己。

贺斯言当时就想，贺诚也需要这样自欺欺人吗？他贺诚最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却也非要怪罪他，这样可以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这件事情后，他在贺家的处境，更加窘迫了。

动辄打骂、人身侮辱，有的时候连贺斯言自己都开始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如同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他是个扫把星，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是一切不详的开端。

最后他被贺家扫地出门，贺家沉重的大铁门“砰”的一声在他面前关上。

贺斯言猛然被惊醒，身体抽搐了一下。

旁边的沈嘉荟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摘下耳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表哥，您怎么了？”

耳边是飞机的引擎声，还有空姐的降落提醒。他转头看了一眼外边一望无际的漆黑天幕，终于从梦中惊醒。

“没事。”贺斯言随口道，“梦魇了。”

“你就是太累了，表哥，你得好好休息。”沈嘉荟一边收小桌板一边道，“和我哥学习学习，每天蹦迪喝酒泡妞，哎，人家可从不梦魇。”

说到这里，她的手一顿：“现在他有我嫂子了，他还泡妞吗？不应该了吧，哪里的妞能有我嫂子漂亮啊。”

说到这里，沈嘉荟嘿嘿一笑：“不行不行，我得让我哥早点带我去看看我嫂子，我迫不及待想看美女。”

贺斯言黑眸中睡后的迷蒙逐渐褪去，渐渐清醒。

他看了一眼沈嘉荟这兴高采烈的样子，开口道：“我带你去，如何？”

“带我去什么？”

“见你嫂子啊。”贺斯言慢条斯理地道，“你不是想见你嫂子吗？”

“啊，是啊。”沈嘉荟愣愣地张大嘴，“啊，表哥，你也认识我嫂子啊？”

说着，她又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看我这脑子，对，我想起来了，前两天新闻上还报道说你们两个有生意关系来着。对对对，不过咱们迟早是一家人，分什么生意不生意的是不是？”

“是。”贺斯言似乎对沈嘉荟的话很受用，“迟早是一家人，是该多亲近亲近，所以……”

“我明天本来就打算请你嫂子吃饭来着，你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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