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竟然是他

见苏蕴目光寂然，白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和你说了这么多。”

她没有将贺斯言说的那句话告诉苏蕴，她怕吓到她。

贺斯言当时的那句话，只有白瑛一人听见了，贺家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不知道当初的贺斯言是怎样带着滔天的恨意离开贺家的。

所以即便现在贺斯言回来了，那些人也都满脸的无所谓。只有白瑛，她怕当时少年离开的时候的毒誓成真。

贺斯言越是冷漠，越是无情，她就越是害怕。

然而她发现贺斯言在面对苏蕴的时候，会有面对旁人的时候没有的温和与轻软，当时她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这个女孩子说不定可以改变贺斯言。

她不想让贺斯言这一生都被仇恨蒙蔽，不希望他因为童年的阴影而葬送自己的一生。

所以一开始，白瑛对苏蕴就是欣赏的。她不反对贺斯言和苏蕴在一起，因为她觉得能让贺斯言转变态度的人，实在太少了。

“后来呢？”苏蕴看向白瑛，“您将贺斯言送去了哪里？”

她想了解到关于贺斯言的一切，想知道关于他的更多的情况。

想知道在那些灰暗的岁月里，他还经受了怎样的心酸与难过。

“我将他送去了平县。”白瑛说，“是个小县城，我朋友的老家在那里。我拜托了我朋友和他一起过去，照顾他。”

平县，苏蕴猛地一怔。

而后，她的怔忪散去。她记得刚认识贺斯言的时候，贺斯言请她吃饭，就去了一家京城的平县菜馆，那个时候贺斯言就说他小时候在平县住过几年，比起京城，他更愿意将平县当做是他的家乡。

“因为怕县城里的环境不够好，所以我将他送去了更偏的地方。是一个小村子，叫翠杨村……”

苏蕴猛地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将白瑛吓了一大跳。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苏蕴，有些愕然：“苏小姐，怎么了？”

苏蕴一双明眸不由自主地瞪大，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抓住了衣摆。她喉头微梗，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腔，意欲喷发。

翠杨村，那是她和爷爷在搬去县城之前，一直居住的地方。

是她长大的地方。

太过惊愕之下，苏蕴老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翠杨村？”

“是啊，苏小姐知道这个地方吗？是个小村子。”白瑛不太明白苏蕴现在为何会这般惊讶，这般失控。

苏蕴轻轻咬了咬下唇，唇上的疼痛让她愈发清醒。

她闭了闭眼睛，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您那个陪着贺斯言去翠杨村的朋友，是不是姓李？”

“咦，苏小姐怎么知道？”白瑛眨眨眼，复又了然笑了，“噢，斯言告诉你的是吗？对，是姓李，是跟在我外公身边的副官的儿子。李哥特别厉害，本来可以在军中有所作为的，只是后来背影原因，不得不早早退役了。也多亏是有他照顾斯言，旁人我也不放心……”

白瑛的声音忽然变得缥缈，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随后撞入苏蕴的耳膜中，产生一波波的回音。

竟然……竟然会是这样……

翠杨村里新建起来的鬼魅别墅，里边住着的曾经寻过短见的阴郁少年……

竟然就是贺斯言。

苏蕴一时间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因为这实在太惊悚、太意外了。

白瑛依然在说话：“后来斯言去当兵，也是老李的建议。我也同意了，一是希望当兵能让他身体素质好起来，二是能让他精神状态好起来。因为老李告诉我，他们虽然搬去了村里，斯言还是不爱说话，一开口就是那句‘他们什么时候死’，老李都被他吓到了。”

“他们在那里一共住了七年多，斯言年纪到了，我就让老李准备带着他去部队报道。本来定的是十月份，后来忽然提前了两个月，我就让他们急匆匆地走了。”

苏蕴十分机械地、一点点地转头，看着白瑛年轻姣好、没有一点岁月痕迹的脸。

是，她记得当初的李老师和少爷走得十分匆忙，几乎是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那天刚好是她生日，她拿着蛋糕欢天喜地地去了别墅，想和他们一起过生日，可是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原来贺斯言就是当初那位少爷。

当初她将他从河里捞出来救了他一命之后，便得到了可以进出那间别墅的批准。李老师开始教她知识、技能等等，她逐渐开启了人生新篇章。

她一共跟着李老师学习七年，然而在这七年见，她见到那位少爷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从不下楼，偶然见到一次，他长长的刘海垂下，遮住眉眼。发丝间透露出来的眼神冷寂默然，配着他惨白的皮肤，苏蕴是真的害怕，一眼都不敢多看他。

现在仔细从记忆里搜刮，倒是能想象出当年那位少年的面貌轮廓，只是怎么都无法和贺斯言的脸重叠在一起。

那般阴郁消极的人，竟然显得能变得这般温暖和善。

苏蕴无法想象。

白瑛意识到苏蕴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以为他是被她的话吓到了，不由得道：“苏小姐，你千万不要因为我的话就对斯言生出什么偏见，这些都不是他的错，而且他现在已经变好了，你……”

“您放心，不会的。”苏蕴淡淡打断了白瑛的话，“我不会对他有偏见的。”

他对她可是有知遇之恩的啊。

李老师曾经说过，是少爷允许他教她知识的。李老师对少爷随口说了一句她很聪明，天分很高，少爷便说：“那就好好教她、培养她。”

从李老师那里学到的东西，是那个小村庄、乃至整个小县城里都学不到的。因为李老师，她开始突飞猛进，然后远超同龄人。

然后有了她后来的一切。

曾经在那个阴暗鬼魅的别墅里呆的七年，是她最有意义、最充实的时光。

她早慧，自小就知道知识改变命运。然而在那个主观客观条件都很匮乏的时候，却遇到了少爷和李老师，他们是她命中的贵人，给她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想过，要是没有遇到他们，即便她聪颖万分，没有这引路人，她又该如何踏上这正轨？

千里马也是要伯乐的。

所以后来，她很想找到当初的少爷和李老师，好好感谢他们的栽培和教导，感谢他们的恩情。

她一直都没有再找到。

而现在，她找到了。

兜兜转转，那个他一直在找的人，竟然就在她身边。

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少时的贺斯言鲜少露面，苏蕴对他印象模糊。可是她日日夜夜频繁出现，贺斯言也不认得她吗？

纵使时光飞逝，模样有变，可是她依然有那时的轮廓，她的相貌变化并不是很大。

她想不明白。

所以她打算推开那间病房门，问问清楚。

揭开那些尘封的时光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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