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楼温仓促地摁灭了手电，抓着椅子的扶手起身在一边寻了个空位，“真巧，你怎么也来看电影？”

        “作业写完了没事干，所以出来逛逛。”

        静默的暗色中，林过转回了头，远处屏幕的光亮映在他的侧脸上，温和俊朗。

        楼温一边盯向大屏幕一边用余光偷瞄身边人，林过看得很认真，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电影散场是在晚自习快结束前，片尾字幕刚出现，小报告厅的灯就亮了起来。

        楼温的座位正上方有一个大灯，突至的灯光晃眼，她眯起了眼睛下意识朝椅背后躲，林过见状伸手从她放置在一旁的那一捧书中随意抽出了一本，挡在了她的头顶。

        书本投下的阴影削弱了绝大部分刺眼的光亮。

        她从阴翳下抬眼望向光亮处的林过，灯光好像被揉碎似的，洒他一身细腻柔和。

        守在报告厅门口的王语嫣猝不及防地出现，举着相机，向人群道：“耽误大家几分钟，我们拍个活动照片，能麻烦大家稍微坐得聚集一点吗？”

        有三两声不满的抱怨响起，没人愿意起身。

        此时正需要一个带头听话的人出现。

        “谢谢。”楼温低下头，从林过身上移开目光，不过一会儿，她已经适应了屋内的光亮，随后一只手抓起了座位上放置的全部作业，空出的另一只手则从另一侧拿住了头顶的书。

        林过松了手，“小心。”

        楼温点点头，忙将书匆匆拢入怀中，站起身来准备第一个响应号召走向前排为王语嫣解决一点小小的困难。

        要出去得从林过那边借道，她正欲开口说一声借过，林过就先一步起身向外走去。

        “我和你一起。”林过回头望她，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清风朗月好似撞了满怀，她愣愣地失了神采，只顾踩着他走过的脚步，在众人注视下坐到了第一排。

        有了第一个起身的人后，其余人也纷纷有了动作，很快就在中间的位置营造出了现场火热的状态。

        得此良机，王语嫣也不再浪费时间，举着相机就是一通各个方位的“咔咔”猛拍。

        林过并没有被发出声响的相机所吸引，他凝视着眼前的大屏幕，片尾字幕也马上就要结束。

        屏幕归为一片结束后的黑，林过忽然和她感慨：“电影还挺好看的。”

        “是很不错。”楼温努力回想电影剧情，企图让对话不再生硬，但想了一圈，脑中留下印象的只有林过的侧脸。

        有他在身边，她怎么可能还有心思记挂其他东西。

        一切进行都如常，直到王语嫣靠近楼温和林过附近，林过想伸手赶一只小虫子却不小心撞倒了楼温放在扶手上的一本书，一时两人都低下头去捡。

        捡起同本书的刹那，他们都抬头看向了对方，犹如被一阵未知名的细小电流所触及一般，由指尖开始蔓延的轻颤一直到了心间，这次是楼温先松开了手。

        等两人再度回了原位，王语嫣也已换了位置拍摄。

        林过的目光停在了楼温的还没来得及写的空白地理卷子上，“分班考试快来了，文科班不出意外要分出一个实验班。”

        听到林过的爆料楼温倒不是很意外，她回班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就已经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这段时间的风声，说是等到高三高考结束后就会有一场文理实验班的选拔考试，上一届的学长学姐们就是如此流程。

        实验班的学习氛围和师资力量毋庸置疑都是最好的，所以这一场考试非常重要。

        提起这场分班考试楼温忽地想起那天林过的问题，也不知道他最后选择如何，于是开口问：“你想好是选理科还是文科了吗？”

        林过没有迟疑，看起来已经下定了决心，“想好了，我会去理科。”

        楼温安心不少，“那就好，毕竟你理科成绩那么好，去理科实验班一定稳了。我想那个女孩子一定也会为你开心的。”

        林过笑着，“她知道后确实挺开心的。”

        楼温顿了一秒，听他的意思似乎和那个女生的关系不错，至少是个能一起说说话的朋友，再从他口中那个女生的反应来看，对他应该也是有些许好感的。

        思来想去能对上号的那个女生，大概就只有阮思思了。

        倒也不在意料之外。

        楼温撑起笑脸，故作平常。

        “好了，感谢大家，可以离场了。”另一边的王语嫣放下相机，朝配合的人群躬身致谢。

        还好结束得及时，楼温的僵笑差一点就要挂不住了。

        人群鱼贯而出，向出口涌去，楼温坐在原位没动，她要等王语嫣收拾好了再一起回去。

        林过跟在人群的最末，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糖，放在了楼温那沓作业之上。

        还是和之前他转手赠送的那精巧铁盒装的糖果一样，就连味道也是水蜜桃味的。

        “心情不好的时候适合吃点甜的。”他目光温煦，“如果你很想念他们的话，不妨更珍惜一点这世间，他们总会用特别的方式与你相见的，拂面轻柔的微风说不定就是他们给你的拥抱，天上闪烁的星星也可能是他们在偷偷给你发暗号，总有万千种方法，只要你相信，他们就不会彻底消失。”

        楼温确实还处于一种麻木的痛苦中，这种痛苦不及撕心裂肺那一刻的疼，是被无限拉长，看似已经平淡如常的疼，但当看到一件旧物时就会被唤醒所有累积的疼，让人依旧无法相信奶奶已经离开。

        她低头看向自己右边袖子上别的黑色布条，林过原来一早就发现了。

        几乎所有安慰的人都会说，逝去的人已经走了，活着的人要学会放下后继续前行。

        只有林过告诉她，想念的人并没有消失，而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在身边，世间万物都有可能带来他们的影子，所以更要珍惜世上所有美好。

        他好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总能用最温柔的方式给人安慰，就像江南春日里催发万物新绿的那阵细雨，带着不容忽视的温和的力量。

        后来楼温也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有比林过学习成绩更好的，有比林过长得更好的，有比林过更风趣的，有比林过更活泼的，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取代的林过的美好的。

        他是温柔的代名词，而她永远臣服于温柔。

        “分班考试要加油。”他挥手向出口跑去，消失前还不忘给她做了个打气的手势，不知道是不是滤镜加成，穿着白衬衫的少年连笑容都格外明亮几分。

        又是在一边目睹了全过程的王语嫣笑着挡住了楼温出神的视线，故作高深莫测地惦着相机，“我刚刚可拍到了不少值得偷偷留下来的照片。”

        楼温都不消多想就能猜到王语嫣所说的适合偷藏的照片，肯定就是自己和林过一起低头捡书的同框，当时只觉得她相机掠过，直到打开相机查看起她拍的照片才发现一连串的连拍像恨不得把两人动作的每一帧都给拍下来。

        楼温悻悻地放下相机，“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这有什么，如果哪天我也有机会和段景坐一起的话，你可得给我拍比这个还多的。”王语嫣打了个响指，将相机重新收好，“拍的有不少糊了的，等我回家给你选一选再发给你，估计能有个十几张。”

        楼温摇头，她想要的不多，“我只要第一张就够了。”

        王语嫣诧异地又拿出相机确认，“可是第一张拍糊了欸？”

        “没关系，糊的刚刚好。”

        那一张很特别，没有两个人的对视，只是恰好抓住了同一本书的那一刻，他微微抬头，在模糊的照片里就像是他先将目光望了过来。

        暗恋里最令人欣喜的不过就是发现对方有一丝主动，所以哪怕是错位模糊也没关系。

        楼温和王语嫣正要从报告厅正门出来时晚自习的下课铃已经远远响起，不巧的是正门出来正对的图书馆大门已经被大爷给锁上了，不想麻烦人的她们只好选择从报告厅的小门离开。

        报告厅的小门出来就是图书馆的后院，靠近学校侧门，那一片有两个路灯不久前好像坏了还没来得及修，黑黢黢的怪吓人的，王语嫣害怕，紧紧贴着楼温，楼温倒是不怕黑，就是有些看不清路，她只能扶着墙拖着王语嫣慢慢挪过去。

        走了一段路，突然黑暗中响起了有些熟悉的对话声。

        “段景前几天问我读文还是读理，我骗了他说我要读文。”

        “所以他要选文科？我记得他理科好像比文科好。”

        “我当时也只是逗他玩，哪知道他是真的那么喜欢我，为了甩掉他只能撒个慌了，毕竟我可跟学长约好了毕业就在一起的，到时候他再死缠烂打被学长知道就不好了，所以就采用极端一点的办法了。”

        “希望段景能早日认清现实吧。”

        “别提他了，林过呢？他要跟你一起学文吗？”

        “他理科成绩好当然要让他去学理了。”

        “呦，你这话说的，看来他也有要跟着你一起学文的想法呢。”

        “别瞎说，我们俩只是朋友，高中不能早恋。”

        “是是是，等毕业了就在一起。”

        ……

        王语嫣的手不自觉地攥得楼温手臂生疼。

        刚才路过的人她们都很清楚，是余嫣然和阮思思。

        两人走到光亮处，脸色都很差。

        王语嫣是为段景真心不被他人珍惜而愤慨，她想告诉段景真相，可段景又怎么相信一个陌生人说的话。

        楼温是为终于将林过喜欢的女生确定了而怅然，她一早就有准备的，可当现实中条条证据都印证她心里还是会泛起酸涩的心情。

        可她们又能怎么办呢？

        她们都只是躲在别人身后偷偷喜欢的影子，影子是不会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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