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破穹之巅（6）

龙莫道恍惚想起曾经给楼主算的一命。
  【一枝两朵各绽一方，相逢非人亦自相忘】
  江忆……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曾经做过一场梦魇，便是回到那小镇之后，原本的生机盎然的小镇变得一片死气沉沉，原先的酒楼的位置更是被一座孤坟取代。
  龙莫道想起来了那座孤坟墓碑上刻着的名字了。
  “江莫璃。”他喃喃着。
  千丝万缕在一瞬间联系上，龙莫道终于明白。
  踏入小镇的第一步，也是自己迈入棋局的第一步。
  手札需要破开龙青枫的棋局取得，那一页本就毁坏，这些材料根本就不知道具体作用是什么，是天罡楼楼主告诉他，这是创世笔炼制的材料，也是回到百年后唯一的方法。
  无尘与龙青枫的关系亲密，若让无尘见到龙莫道，那定然会有一系列的麻烦，所以一直在天罡楼静养，从始至终都不曾见过龙莫道。
  而这些材料汇聚，包括今日创世笔的现身，恐怕都在江忆的计划当中。
  他知道净生池的一切.
  他想复活一个人。
  一枝两朵各绽一方。
  并蒂花，龙凤胎，一方生，一方死。
  相逢非人亦自相忘。
  是因为两个人已经相遇，只是都无法认出彼此了吗？
  “我今日，必须带走他。”君沂说罢，召出寒剑便要动手。
  “小神帝，不必舞刀弄枪，你应当知道，我最不善用剑了。”龙青枫转着手中的创世笔，压根并不在意神帝，更不惧怕神帝的威严，那语气反而像是在跟多年不见的朋友调侃。
  他抬起创世笔，笔锋划过半空，形成一连串的红色符文。
  在那一瞬，江忆已经洞悉到龙青枫究竟想做什么，他大喊着“不要！”并纵身跃去，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那些围绕在破天周围的稀世珍宝，在一瞬间化作齑粉。
  他扑了个空。
  “阿枫……”见这些花了大功夫才收集到的材料在这顷刻间化作一把粉，浩承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龙青枫听到身后的声音，注意到了浩承，转过头去似乎是在认认真真看着他，最后释怀一笑。
  “只是可惜，我再看不到你们的模样了。但我想你们一定老了许多。”
  “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姜承皓虽是笑着，但嗓音却是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龙莫道捂在心脏处，无数的细节都在脑中走马观花了一遍，却始终没明白——我究竟是什么？
  一直以来龙莫道对于自己“凡人”的身份坚信不移，在禁泉之后所谓“封印”的解除，他身上有了一些微妙的改变，比如能使出一点点的仙术，比如能够自愈的伤口，可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自己是个“人”，有感情有温度，会喜怒哀乐，能感觉到痛苦绝望，但当地心火出现之后，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
  创造什么？江忆口中创世笔所创造的“他”，究竟是什么？
  龙莫道不敢再想，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阿枫！”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在从远处传来，却不见声音的主人在何处，但很快便看到了宁和川的影子。
  宁和川似乎刚喝过小酒，脸上还有一层红晕。
  龙青枫抬起头望向声源，他虽看不见，但脸上的表情却无比自若，他感觉到一股力量径直向他而来，却又硬生生穿过了他的身躯。
  感受到这熟悉的仙力，龙青枫伸出手，但却什么都没触碰到，身体也因为外界的冲力散开。
  “宁老头儿，你都老了这么多，还是这样冒失啊。”
  “怎么回事！”宁和川的眼睛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动了气，看着龙青枫又慢慢形成的身体，他已经猜到了，声音慢慢低了下来，“你怎么……回来了……”
  宁和川一感觉到破穹之巅的动静就迅速赶来，同时无数仙家弟子已经在后面追来，龙青枫抬起头，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天空，空中惊雷滚滚，似要再有倾盆大雨。
  “时间，快到了。”龙青枫低喃，此刻他的身体已经有一部分出现了淡化，“只可惜，无缘再见到阿玄了。”
  他又转身，宁和川就在他的面前，但龙青枫却直接穿过了他，蹲在了狼狈不堪的龙莫道面前。
  “小石头。”
  这一声，曾经出现在龙莫道无数个梦里，但他永远都找不到声音的来源，但在现在，只要他一抬头，自己就能够看见。
  “为什么是我？”龙莫道不明白。
  龙青枫笑道：“我们经历的一切结束，都是死亡。”
  龙莫道茫然抬头，一时间不理解龙青枫话中的意思：“现在呢？”
  “最后的相聚。”
  龙青枫话音未落，创世笔的笔尖点在了龙莫道的额头，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时间都暂停了。
  龙莫道全身都无法动弹，清楚看着眼前在破穹之巅上的所有人开始倒退，一切如同时光倒流，草木逆长，山野平复，世间万物消散，世界，归于混沌。
  不知道过去多久，龙莫道感觉自己恢复了行动能力。他感觉自己能够站起身了，但他的周身像是有一个屏障，无论他如何敲打也丝毫没有动静。他的周遭一片黑暗，无法视物，无法言语。

  他被困在一个空间当中。
  龙莫道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睡了醒，醒了睡。
  他没有病痛，更无法死去。
  他像是被一个被死神遗忘，被神明抛弃的——一个怪物。
  他咬破自己的指尖，用鲜血在地上不断地写着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可是他却无法写出任何痕迹。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他甚至快忘记自己叫什么名字。
  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
  终于在有一天，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出现了一条缝，有一个人从其中探出头来。
  龙莫道很久没有看到光了，他的眼睛好像马上就要退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适应了这个光源。
  一个大眼睛盯着他看，那人伸出了手，龙莫道感觉自己被人一把抓起。
  眼前这个人，大到龙莫道只能看到他的眼睛看不到全身，在龙莫道看着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龙莫道。
  这是一个陌生的面孔。龙莫道万念俱灰，在失去时间观念和行动自由的每一刻里，他希望的是自己的死亡。
  “这个石头好有意思，它这里面，似乎有灵气？”
  “星泽，不要胡闹。我们此番初来乍到，还不知道这个混沌世界如何。”
  “哪有胡闹，予微你过来看嘛，这世间如此混沌，连生灵都不曾有之，就只有这块石头，蕴含好强大的能量！”
  “星泽！还不来干活！别忘了我们来此处的目的。”
  “弘堔！你怎么也说我呢。”星泽大感不满，“这颗石头里的能量强大，在你我离开之后若被有缘人所得，那也能保这一方世界太平。”
  “我看看。”石头被一旁人抢走，龙莫道看到打量自己的眼睛又换了一双，“确实如此。”
  “甘草！还给我！这宝贝是我先发现的！”星泽跳脚。
  “哎不给。”
  “你们两个再闹就出去！”
  “桀，你脾气还是这么大呢。”甘草登时就老实了起来，他又想发现什么似的忽然惊疑道，“这块小小石头中还当真有极为纯净的灵力，似乎……还能够提供我们在这个世界的能力啊来源。”
  予微从甘草手中抢过那颗小石头，掂量一番又打量一阵，但他们似乎都不曾发现到龙莫道的存在：“这块石头才算得上这方世界最早的生灵了，不如给他取个称呼。”
  “守心石吧。”不知谁说了一声，“以后也许能守住这一方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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