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须臾凡世间（6）

原以为龙莫道能醒来应当是慢慢恢复了些许，不曾想烧得更加严重了。

龙青枫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二天走出了山林，看到山脚处坐落的城镇他微微松了口气，紧了紧怀中的孩子快步往山脚赶去。

这个镇子龙青枫还不曾来过，今日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由于太过拥挤，身后有人猛地重重撞了龙青枫一下，那人回头看了龙青枫一眼，嫌恶拍了拍自己的衣裳：“死瞎子看不见就不要瞎挡道，恶心死了。”他还急着往前赶路，话落时人已经没影了。

龙青枫没有太大反应，他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周围对他万般嫌恶的态度，加之他并非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此刻只想尽快找到一家药铺。不曾想走着走着便和人流一同前往了同一个地方。

一众人所拥挤的地方并非是间药铺，而是一个郎中路过此地临时搭起的个摊子而已，仅是如此便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周围里三层外三层，依这情况看来，也许这座城镇相对落后并没有药铺开张，才会让这里的居民对一个走方郎中如此追崇。

想了想，龙青枫还是选择挤了进去。他是生面孔，加上全身上下脏兮兮的，这般人挤人的空间硬是因为他腾出了一条窄小的通道。无视周围居民嫌弃的表情，龙青枫站在了那位郎中面前。

“若是要看病需要在一边排队。”陈仁认真对着一个居民把脉，递交药方时见龙青枫还站在自己面前，特意出声提醒。

“不。”龙青枫说道，“只需给我一包针灸就好。”

千年前他与陈壹那位医师在桃花村的短暂相逢让他学会了凡间这特殊的技法，尽管已经过去多年，但龙青枫对此仍旧有些许印象。

“针灸？”陈仁的目光多了一份探究，“你也会？”他看着龙青枫怀中的龙莫道，他烧得厉害，若是不及时医治恐怕会危及性命，他也不敢耽误，从布袋中掏出一包针灸放在桌上，正当龙青枫准备伸手接过时陈仁又一次反手按在了那包针灸上：“你与陈家什么关系？”

龙青枫抬眸，陈仁微微一怔，明知龙青枫看不见，自己却仍旧产生了龙青枫在与自己对视的错觉。

“您还有很多病人。”龙青枫没有回答陈仁，将他手移挪至到一边，将针灸包取走，“多谢了。”

“医师，医师。”直至一旁居民不断出声提醒陈仁才微微回过神，他看了一眼后面已经等待到有些许烦躁的人群，连忙回到原先的位置上，已然没有功夫再去思考龙青枫究竟是什么人。

此地荒废的屋子有许多，龙青枫找了处相对干净的地方，将外袍垫在龙莫道的身下。

龙青枫已经很多年没有接触过针灸，针尖悬停在眼前良久才对准着龙莫道的手背扎下。

待将所有针灸取下，龙青枫垂眸看着龙莫道略有好转的脸色，随即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龙莫道因为高烧已经很多天没有进食，再不给他找些食物只怕不是先病死而是饿死了。

“劳烦给我来一碗白粥。”龙青枫一如既往浅笑着，将几枚铜币搁置在桌案上。小二收下铜币打量他龙青枫一眼，随即一碗白粥放在他的面前。

“多谢。”见龙青枫端起白粥便要离开，小二连忙说道：“喂瞎子，记得把碗送回来啊。”

龙青枫回头微微颔首，一瞬间流露出的儒雅气质与他的模样格格不入，让小二在一瞬间为之一愣。

回到落脚处，龙莫道的状态明显已经好转了许多，龙青枫微微松了口气，将他轻轻扶在自己的怀中，把汤勺中的白粥吹凉后送入他的口中。

“竟这么巧，你也在此。”喂到一半，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龙青枫记性向来极好，不曾抬眸也能知道此时来到这里的究竟是谁。

龙青枫没有搭理陈仁，待将碗中白粥喂得差不多后才慢慢起身走向门口。

陈仁没想到龙青枫的态度会如此冷淡，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瞎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片地带已经荒废许久，一般人根本不可能会来到这里，你不去治病救人，又怎么还会有闲情雅致特意寻到我这里？”

陈仁看一边龙莫道的状态显然已经比白日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好了许多，诧异龙青枫果真习得针灸，不由得追问：“你与陈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已经是陈仁第二次提出这样的问题，且这一次还特意寻到他追问。龙青枫轻叹一声，看出眼前此人若是没有得到答案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于是说道：“认得陈壹吗？”

“陈……”陈仁话到嘴边微微一愣，“我们祖上的第一人……你……你怎么会知道？”

龙青枫看陈仁反应如此之大，已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少年不知道是陈壹的第几代儿孙，若是直接告诉他自己曾与陈壹有过几面之缘，那么依照凡人的接受程度，他相信陈仁不但不会相信他的话，还会继续追问他究竟是如何知道陈壹，届时只会缠着自己不得抽身。

“这针灸之法，难道是你们陈家自创的吗？”龙青枫记得陈仁会有如此反应是因为他向他索要针灸包，如此看来他正是通过这一技法认出他的身份不同。

“是啊。”陈仁点了点头，“我们陈家世代行走江湖行医救人，一手针灸之法更是独创从未传授外人，你又是如何学会的？”

“我曾也是江湖中人。”龙青枫微微一笑，在凡界的这些年里他口中的谎话几乎是张口就来，“早年间我眼睛未瞎时在江湖上遇到过一个同辈之人，当日他身受重伤几乎无力回天，碰巧我路过他便叫住了我，传授我针灸之法以针灸吊他性命温养，这才让他捡回一条命来。”

陈仁闻言陷入沉思，他并不记得自己的父辈或是爷辈曾有提起过这件事，不由得追问：“你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我与无名兄相遇于江湖，救下他只是我的顺手之事，因此我们还不曾来得及互留名讳我便先行离开了。”龙青枫笑道，将一件信口胡诌的故事圆得无比精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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