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须臾凡世间（10）

龙莫道耷拉着眼看着龙青枫，龙青枫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摊了摊手说道：“老话说的好，大丈夫能屈能伸，若你不服我，也需要先超过我才行呢。”

龙青枫向来如此，龙莫道深深吸了口气反复告诫自己，继而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先走。”

龙青枫知道龙莫道这是妥协了，笑着狠狠揉捏了他的脑袋，下一刻又出声打断了龙莫道还未来得及出口的不满：“此地已经离开城镇，今晚之前我们估计是找不到能够安身的落脚处了，但我听这附近有水流声，我们先寻到那条河水吧。”

“我怎么没有听到？”龙莫道下意识张望左右，尽管什么也看不到，但也确实没有听到龙青枫口中的“水流声”。

“你不够静心。”龙青枫将手轻轻覆盖在龙莫道眼上，“从现在开始，你要彻底忘记自己有一双眼睛。”

很奇怪，龙青枫的声音就像是某种蛊惑，龙莫道竟真的有一瞬间感觉到自己的脑子一片清明，周围的空气仿佛完全停滞，下一瞬，一道哗哗的水流声传入耳中。

“瞎算子！瞎算子我听见了！”龙莫道激动地喊叫，震得龙青枫耳根子生疼：“好好好知道你能听见了，走吧。”

但看到走在前头脚步轻快的龙莫道，龙青枫还是不自觉跟着笑了笑。

这还是龙莫道失明以来第一次如此开心。

听音辨位，龙莫道很快就找到了那处河流。

龙青枫有些意外，仅仅一句话的点拨龙莫道便完全理解运用，他似乎超出他预料的聪明。

“瞎算子，来河流边做什么。”

“你不是说很久没吃肉了吗，今日那肉饼定是不够你吃的，给你换换口味。”龙青枫说话间便已经蹲在河流边，指腹没入河流之中，等待片刻之后一只鱼猛然被他从河中一把带起，龙莫道被水花溅到，猝不及防打了个哆嗦：“什么东西？”

他话刚问出口，尚在活蹦乱跳的活鱼便跳到他的脚边。

“鱼？”龙莫道诧异，不知道龙青枫究竟是如何做到在这么短时间抓上一条鱼的。

“你也别总是揣着那块肉饼舍不得吃了，放久了可真就不能吃了。”龙青枫笑道，闻言龙莫道下意识将手挡在自己胸前——这块肉饼来之不易，他本确实不打算一口气吃完，却不知道龙青枫是如何看出来的。

“去生火吧，晚些时候我给你露一手。”

龙莫道对龙青枫虽满腹狐疑，但还是依言照做，待将火生好以后，龙青枫也已经将两条鱼清理干净。

他动作娴熟将鱼串起，放在火中来回翻烤，不多时一阵香味飘出，龙莫道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凑近了龙青枫几分：“瞎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烤鱼，闻出来了吗？”

龙莫道频频点头，随即问道：“为什么之前没见你烤过，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

龙莫道一直以为龙青枫只会个半吊子的算命而已，可这段时间却发现他会的东西其实很多，只是平日里从不曾展现过而已。

“我们之前一直在西北地带，像这样的河流可是鲜少见的，所以一直没有机会抓鱼。”龙青枫目不转睛看着火光中的鱼，“今日算是我们运气好。”

说话间他将其中一条鱼递给龙莫道：“尝尝。”

龙莫道迫不及待咬上一口，随即被烫得不断哈气。

看龙莫道猴急的模样龙青枫不住浅笑，擦了擦他嘴角的残渣说道：“慢点吃，若是吃不饱再烤就是了。”

龙莫道大快朵颐，边吃边含糊不清说道：“好吃哎，瞎算子，这手艺也是你自学的，还是旁人教的？”

“一位朋友教的。”龙青枫道。

“朋友？”龙莫道的动作微微一滞，“你还有朋友？”在他眼中龙青枫从来都是形单影只，还从未听过他的“朋友”。

“当然了。”龙青枫目光落在龙莫道身上，浅笑着道，“生前的挚友。”

龙莫道本十分好奇龙青枫这位朋友的来历，可听他说是“生前的挚友”，便想到他的朋友可能已经早早离世，如此想着，他吃鱼的兴致都消减了大半。

“那你这位朋友一定很厉害。”龙莫道半晌以后才突然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这次轮到龙青枫有些不明所以：“怎么说？”

“他既然能教会你烤出这么美味的鱼，那他一定是很厉害的人啊。”龙莫道说的理所当然。

龙青枫稍有出神，片刻后看着龙莫道笑道：“如此说来，他确实是个很厉害的人。”

龙莫道没有听出龙青枫语气中的怅然若失，但也十分知趣避开了这个话题接着说道：“你也教教我呗。”

“你想学？”

“虽然看不到，但若只是控制火候和时间的话我应该还是能做到的。”龙莫道认真说道，“不能总是靠你，万一哪天你也不行了，那我岂不是要落个饿死的下场。”

龙青枫微微侧头，觉得龙莫道话糙理不糙，于是道：“今晚吃饱就先休息吧，若你想学，日后总归是有机会的。”

龙青枫其实是累了，今日一早出门算命也就罢了，还遇到个行为不端的，行为不端也就罢了，还带着人找上门来了。与凡人接触久了，龙青枫发现自己似乎也变了许多，曾经的自己也许真的只手遮天，但如今的自己也不过是有这过去记忆的芸芸众生而已，凡人之中好坏良莠不齐，早些时候龙青枫在这上面也吃过不少亏。

有时候他也会不禁担心，若是龙莫道以后独自一人又会如何应对这世间的人情世故和人心叵测。

思忖间眼前火光渐渐熄灭，龙青枫微微回神，发现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十分暗沉。

龙莫道蜷缩在一边已经睡着了，他的身侧还放着半个肉饼，看模样是特意留给龙青枫的。

看着他紧皱的眉头，龙青枫轻叹一声：“看来，要彻底尘封过去，这六识还是要彻底归位才行。”顿了顿，他从布袋中取出一支粗糙的长箫，搁置在嘴角便吹响。

空旷的山林和潺潺流水声，伴随着悠扬的长箫之声几者之间意外融洽，龙莫道慢慢松了眉头，似是做着一场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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