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十七岁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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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科二班的班主任叫顾煜，三十几岁，戴着一幅黑框眼镜，不显老，穿着打扮也时髦，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班上的学生都开玩笑般的管他叫“男神”。

        新班级刚组建，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因为要开很多的班会，晚自□□是没有时间写作业。殷斯时喜欢在老师说事情的时候偷偷翻看那些书，很久很久之前的名著，开学第一天她就知道学校图书馆是可以借书的。

        图书管理员说文科生三个月还，理科生两个月还。

        她的桌子上堆了很高一沓书，班上投票选班委的时候她将脑袋从一堆书里抬起来看结果，黑板上密密麻麻一黑板的“正”字。

        投票制，谁的票多谁当选。

        班里五十个学生，三十个是原本就待在二班的，没有什么悬念，很多班委都是从高一刚进校的时候就担任的。

        想竞选的人很多，大多数都落选，演讲也没有很精彩，她盯着票数最多的人看了几遍，默默在心里多记了几遍那些人的名字。

        到最后还是只有两个人能记的住。班长江雨桐，入学成绩的排名是第一个，按成绩排的学号也是第一个，写的一手好书法。还有个叫余野的男生，兼任副班长和学习委员，殷斯时能记住他，是因为他总喜欢笑，笑的时候还有两个酒窝，好看到她坐在最后一排都能看清楚他的脸。

        很多人的面孔都是新的，按道理说虽然没在一个班，但好歹会遇到，怎么说都能混个眼熟，但偏偏这个班级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白天上课的时候有人打破了一瓶花露水，整个教室都是六神花露水的味道，殷斯时觉得好闻，一直皱着鼻子闻，晚自习数学老师来讲课，嫌弃班上的味道难闻，打开了所有的窗户。

        辞县是位于很北方的县城，气候总是多变，三月的天气，她坐在座位上听着窗外的雨声，手里的书页被一点点卷了起来，冷风一点点吹进来，她只穿了单薄的夏季校服，手慢慢地冻成了黑紫色，笔都握不住，数学晚自习结束后还有一节历史课。

        下课后她趴在桌上瑟瑟发抖，一件衣服披在了她的背上。

        “冷吗？”

        他嘴里咬了个棒棒糖，阿尔卑斯紫色棒。很香甜的味道。

        “嗯。”她声音很轻的回答他，用衣服把自己裹得更紧，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李曦然把自己也裹进了红色校服里，看着她桌子上的书问，“喜欢看书吗？”她点头，随便抽了一本，结果是本《唐诗三百首》的注音版，气氛有些尴尬，她借书的时候正常版本都被借走了，只剩下注音版的。

        “我喜欢散文和诗句。”

        他低下头在桌子里拉开书包，拿出一个红色荔枝口味的真知棒，放到了她的桌子上，糖果被冻得有些坚硬，落到桌面的那一刻发出很清脆的撞击声。

        “这就是你上数学课不听讲的原因？”

        她的脸红了一下，不过李曦然说的没有什么错，她确实不喜欢数学，看到那些数字和字母就开始头疼，一道几何体画辅助线画到纸张都快要烂掉了，连最简单的第一问都还是做不出来。

        多简单的问题，不过是证明两条线平行垂直，或者是相交。

        她却怎么都学不会。

        有人天资聪颖，看一眼就能会。

        有人愚笨，十遍百遍学过，仍然像白纸般。

        “其实数学很美。”

        那是殷斯时人生里最高光的时刻，因为李曦然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大学一年级高等数学，蓝色的封面上写着工商管理类，他随便翻了几页，然后将书放到她眼前。

        书上密密麻麻做了很多笔记，都是数字和字母。

        “你耗费很大的耐心在一道题上时，你所有的希望都会寄托在上面。当这道题解开时，你会豁然开朗，然后人生所有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他就像一个年长的学者一样。

        殷斯时接过那本书，很重，像块砖头一样沉。

        “李曦然。”她到此刻才敢轻声叫他的名字。

        “你将来，想学什么专业？”

        “金融。”

        殷斯时早就猜到了，他和这里的大多数人不一样，有着超前的眼界和看法，或许有些人就是这样，人生所有路上，都在飞速前进。

        “你不属于这里吧？”她问。

        他听完后轻轻皱了皱眉，在所有人都选班委的这个晚上，殷斯时想，因为眼前的这个男生，她的心飞到了外面的殿堂。

        “我初二来的辞县。”

        那天晚上殷斯时因为自己又多了解了他一点而窃喜，捂着被子睡的昏昏沉沉，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得了重感冒。

        天气果然变得快，入春失败，外面还下起了大雪，她穿上衣服站在台阶上看雪，头一晕就栽倒在了雪地里，鼻血被撞了出来。

        母亲帮她跟学校请了假，她自己坐着公交车去医院输液，挂号排队，因为换季感冒的人多，输液室的座位都占满了，她烧的厉害，医生就将她安置在医院走廊里的板凳上，借了一床被子盖给她。

        发烧的人总是嗜睡，三人座位的板凳，她够瘦小，睡下去的时候很小的一团，中午随便吃了点医院食堂的饭，又躺回去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见过的人都走马观花似的出现在她的梦里，她的一生才走到最好的时候，那些遇见的人，对她来说也都是生命的恩赐，梦的尽头，她看见了李曦然。

        他对她招手，问她，“冷吗？”

        走廊里有个患者不慎摔倒，声音很大，她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因为高烧，连眼球都是红色的。

        反应了几秒后，她捏了捏殷昭的脸。他读初二，学校比较远，中午不能赶回家吃饭，午饭都是在食堂解决的，知道她病了后赶紧跑来看她，连校服都没来得及换掉。

        “姐，你认识他吗？”殷昭的手指向一个方向，继续说道：“他说是你同学。”

        殷斯时身上的被子滑落到了地上，她顺着殷昭指的方向看过去，李曦然静静的靠墙站在那里，指尖夹了一根没有点燃的烟，楼道昏暗的灯光里，他高挺的鼻梁打出一层阴影，医院两边的墙上都粘了禁止吸烟的标志。

        她的呼吸一窒，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他就走了过来，男生走得很慢，手始终揣在校裤口袋里没掏出来过，或许那天晚上，除却殷斯时，没人发现他的手受了很严重的伤，她的嗅觉敏感，血的腥味顺着风被吹到她的鼻腔里，异常难闻。

        “怎么病的这么严重？”李曦然站在他身前，挡住了走廊的白炽灯，淡淡的黑影扫在她身上，完全足够遮挡住瘦弱的她。

        殷斯时太久没说话，一开口嗓子就有了些沙哑和疼痛感。

        “昨天吹了冷风。”

        “你怎么在这里？”她问，“刚才我”，总不好说梦见，两个人才刚认识没多长时间，听起来怪怪的。

        李曦然似乎看出来她的犹豫，皱了皱鼻子，声音稍微软下来一点。

        “不是梦，就是我。”原来那一刻，他真的在摸着她的额头问她冷不冷，所以她的身上又多了一床很厚的被子。

        “你在医院干什么？”

        殷斯时拉开被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头有点晕。

        “来拿点药。”他不想过多的透露，殷斯时聪明的闭了嘴。

        “姐，去吃饭。”殷昭拉住她的手。

        听到这句话的李曦然从兜里拿出手机摁亮看了一眼，滑动了几下，医院走廊里的时钟已经显示到了七点四十五分了。

        殷昭帮她穿好鞋，李曦然一直站在旁边未动，等她都收拾好了，他才走过来，伸出胳膊，殷斯时没懂他什么意思。

        “拽着。”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没有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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