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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路风尘 (段三)


宋诀等在那里,神情一贯的闲适风流。仿佛我说什么,或者不说什么,都不会出乎他的意料,同他在一起久了,你就会发现自己的所有行动,全是他的步调。

我看着他的头发,眼睛,面容,神情……突然有一些五味杂陈,心情莫名难过。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和他的关系都没什么改变。我永远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他在我的世界里却总是进退自如。他来了,我便要招架,他哪天要走,我也拦不住他。

我在宽袖之中握紧了微凉的指尖,试图以笑容在我和他之前制造出一些距离:“听将军的意思怕是误会了什么。哦,大约是因为将军的女人缘太好,才会误以为所有的姑娘都会对你倾心。不过这也怪不得将军,我近来赶路多了,精神不大好,所以将军有可能觉得我是在看你,但其实我未必便是在看你,也许是在看你身后的花瓶呢……”

我有理有节地说完,却看到对面青年淡定地喝完一盏茶。

茶杯轻放在桌案上,青年抬眼看我,眉和眼都如画:“说完了?”

我的身子一顿,讷讷地点头:“说完了。”

他含笑评点:“说的不错。”

我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但如果此刻慌了,便又要被他的步调牵着走,我也是个有气节有谋略的人,自然不能这么轻易就弃甲投降。

我将身子坐直一些:“你方才说有话跟我说,难不成就是这件事?如果没别的事,我想补个觉,你……”

突听一声巨响,我的浑身一颤。

窗外雷声滚滚,这场雨终于要下起来。

宋诀循声找到被落雷撼动的窗子,目光有些悠远,道了声:“雷打秋,冬半收,今年只怕又是一个荒年。”回头看到我,眼睛一眯,慢悠悠问我,“你,热吗?”

我僵硬地抬起衣袖擦了擦额畔冷汗,又僵硬着身子朝床边走,口中道:“你回吧,我就不送你了。”

半晌,身后传来衣服摩擦的声响,是宋诀慢悠悠地起身,声音含笑:“你确定让我走?”

我的大脑已有些空白,说出的话倒还算镇定:“记得帮我把门关好。”

又是一声巨响,我僵在原地。

身后响起男子的脚步声,听声音似是朝门边去了。今日的宋诀有些听话,我让他走,他竟真的走了。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颤声唤了句:“宋诀——”

身后有只手伸过来落在我的肩膀,在骇人的雷声里,我听到青年的声音低低响起,鼻音有些好听:“想让我留下陪你,为什么不直说?”又道,“岫岫,转过身来。”

我的心绪稍定,却嘴硬道:“谁想让你留下陪我……”

却在下一声雷鸣中转身扑入他怀中。

关于打雷,我有一段极为模糊的记忆,在那含混不明的记忆里,有一座高塔。

那座塔给人的感觉极为不祥。

大雨倾盆,云水连成浩泽,环绕着那座塔的业火却经久不息。

有个白衣清冷的身影飞身跨入那红莲业火,转瞬的功夫,便再看不到他的影子。被红莲业火吞噬的人,又哪里会有影子。我听到谁撕心裂肺地对着那个背影喊了一声:“不!”

记忆断在此处,可那是谁的记忆?我不知道。只是多年以来,每次打雷便都要唤起这一记忆,伴着它而来的,是席卷全身的无助和绝望。似乎天地间只有我一个人了。从此以后,所有的悲喜都该归于何处,而我,又该归于何处——没有人能告诉我答案。

一声闷雷将天地炸开了锅,我恍惚间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也不知这声雷响到底是记忆还是现实。唯有包围我全身的温度是真实的,助我稍微找回一丝清明。

我听到青年沉稳的心跳,感觉自己的心也慢慢落回心窝。

手不由自主地将他的腰环的更紧些,头也往他怀中埋了埋,他身上有干净整洁的味道,带着极为淡漠的杜若香,那香味有些独特,惹人留恋。

就那样抱了一会儿,耳畔雷声渐小,雨声渐大。

我从惊吓中也渐渐回过神来,尴尬地想从他怀中撤开,他却稳稳停住我的腰,垂头似笑非笑道:“殿下倒是很会占臣的便宜嘛。”

我有一瞬的心虚,却又不想失了面子,道:“不过是抱一下,你至于这么小气吗。”

谁料我话说完,他就忽然垂头,在我额上印下一吻,我捂上额头惊道:“你做什么?”

他道:“不过是亲一口,殿下没有这么小气吧。”

我噎了噎:“你……”

他挑眉看着我:“臣什么?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我向下看一眼,道:“把你的手从我的腰上拿开。”

他听话地拿开,却不过是将落手之处从腰间换到了我的脸上。

凉悠悠的手指在我的脸颊上辗转,描画的动作有些漫不经心,却忽而见他的眸色一深,手已挑起我的下巴,那动作十足的轻佻,又十足的娴熟。

我道:“等一等。”向他确认,“方才你说我占你的便宜,此刻你又是在做什么?”

他缓缓垂头,挨得近的不能再近地靠过来,眸子清凉如水:“自然是在占殿下的便宜。”

雨打在轩窗上,打在芭蕉的叶子上,带来初秋的微寒。

谁在用埙吹一支深宫中耳熟能详的曲子,穿透雨帘,仿佛要向谁诉说无尽的心事。

我突然想,回宫以后一切都不会有什么不同。

或者,我会听他们的话,随便嫁一个什么人,或者,我会如虚渡师父说的那样,潜心修佛,安度此生。

无论哪一条路,都让我感到害怕。

而此刻,我的脑中多出了一个念头:如果我把我的害怕告诉宋诀,他所能给我的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心里这样想着,身子却往后退了一步。

避重就轻道:“我饿了,去问问有没有吃的。”又问他,“你要不要一起来?”

客栈的大堂里,婳婳在跟眉清目秀的小伙计聊天,张礼和杨尚似乎在商量什么。我跟宋诀下楼时,他们抬头看我,唤了一声:“姑娘,宋公子。”

我走过去,笑吟吟问他们:“你们在干什么?”

张礼道:“见这雨下的大,此处河流又多,怕前方路不好走,正在商量要不要多停几日。”

我哦了一声,也不大在意他们商量的结果,揉着肚子问一旁的小伙计有没有什么吃的,结果小伙计笑嘻嘻回我:“姑娘不是刚吃过饭吗,怎么又饿了。”又道,“厨娘的儿子刚满月,被方才的雷惊着了,此刻正哄着,姑娘怕是要再等一会儿。”

我本不大饿,听到没有东西吃,腹中反而多了些饥饿感,正想着要不要喊了婳婳去后厨给我鼓捣些什么出来,就听一个声音问那小伙计:“可否借后厨一用?”

应声回头,见到沈初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方才似是外出了一次,正漫不经心将手中油伞收起,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带进来一些雨气。

小伙计看着他,也为他的模样晃了神,反应了一会儿才道:“客官尽管用。”

沈初道声谢,神态自若地问我:“想吃什么?”

我也同小伙计一样,大半天才回神,脱口道:“扬州炒饭。”

他眼睛一弯,道:“等着。”

我在大堂里等了片刻,有一些坐不住,晃晃悠悠就逛去后厨,一是想看看扬州炒饭好了没有,二是好奇沈初做饭是什么样子,毕竟,他实在不是一个会让人联想到柴米油盐的人。

可是我去也罢了,身后宋诀竟也跟过来,就有些让人抓不住要领。

我扶着额问他:“我去后厨是为了看看我的扬州炒饭好没好,你跟着我去又是为的什么?”

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三分笑:“还不知沈公子这样多才多艺,连扬州炒饭都会做,去见识见识。”

我道:“沈公子自小在扬州长大,自然会做扬州炒饭。”

他悠悠道:“那可未必。比方说我在边塞长大,常吃的烤全羊,我却只会吃,不会做。”

我瞥他一眼:“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对沈公子自愧弗如?”

他只淡淡瞥我一眼:“君子远庖厨。”

我眼角一抽,觉得这个人还真是嘴上不饶人。

也罢,他跟着就跟着。

一进后厨,就见身材颀长的男子将衣摆别到后腰上,手中执了一把铲子,正翻炒着锅中食材。我曾想象过那只手拿笔时该是如何的风采卓然,也曾想象过那只手握剑时又会是多么别具风情,却唯独没有想象过那只手握锅铲时会是什么模样,如今见了,才晓得原来男人握炒菜的铲子,也可以同风度翩翩这个词语联系在一起。

他注意到我,朝我微微一笑,道:“就好了。”眉梢眼角皆是暖意。

我看着他娴熟地起锅,装盘,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见他好了,立刻乐颠颠地握着筷子走过去,熟料刚将盘子接过来,身后就伸过一只爪子,将我的炒饭夺了过去。

宋诀道:“殿下吃之前,容臣先行试吃。”

这一路上为了以防有人暗害我,吃东西前都要有人帮我试吃,宋诀此举,大概并非不信任沈初,而是想故意找他的麻烦。

沈初也着实好修养,这都没有生气,然而,与其说他不生宋诀的气,倒不如说他全然无视宋诀。

只见他转身掀开了一个锅盖,拿着勺子熟练地搅拌了几下,柔声对我道:“我还顺手烧了个汤,岫岫莫急,一会儿就好。”

我为他突然改口唤我岫岫愣了愣。

就听身畔宋诀的声音里添了些冷意:“谁许你唤她岫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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