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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好景难长 (段一)


我少有乘船渡河的经历,所以不顾沈初反对,裹紧长袍,跑到船头凝望一江秋色。远方有人于岸边闲钓秋水,意态悠然。我望着那抹遥远的剪影,心绪少有的平静。

只听摆渡老人摇着船橹道:“各位客官坐好。要起风了——”

长风乍起,吹皱江水,也吹皱了广袤而阔大的宁静。

如今思及已有些含糊的记忆,却不过是三个月前的事。

三个月前,我在宋诀和沈初的护送下自泗州回宫,渡河以后马不停蹄赶了三个时辰,才终于走上官道,此后便一路平顺。途中未再遇到那日的刺客,反倒令我耿耿于怀。我想不通,他既有通天本事混入曲江宴,又有通天本事追上巡游的队伍,却为何独独放过这个找我麻烦的机会?皇兄虽将宋诀安排给我,在护卫的人数上,却明显大不如前。比起不晓得有多少的大内禁军,他应该不至于忌惮一个宋诀……

不,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回宫后我该如何向太后交待。

刺客一事,依皇兄的意思是先瞒着,那么,便只说中途身体不适……

彼时,马车正疾驰在通往宫城的官道上,我带着倦意倚着车壁,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这样的事。从车帘里望出去,天色暗沉,一座座房屋连成起伏的影子,自道旁掠过。

婳婳在我耳边轻道:“殿下,你靠着我睡一会儿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到家了。”

家,那偌大而空旷的宫城是我的家吗?若是我的家,可有谁在等我归来?

我依言睡去,第二日被突如其来的光所唤醒。

缓缓睁眼,看到一个落入车内的修长人影,光影游移间,我终于看清他生动的眉目。男子闲闲打起车帘,扬眉笑道:“已到流梨宫前,昨夜睡得可还安适?”

我坐正身子,抬手轻理衣装,一开口,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将军连夜赶路辛苦……”朝他身后望去,“沈大人呢?”

回到宫里,便再不能直呼二人姓名。

他们仍是谁的将军和尚书,我仍是谁的公主或殿下。

这森森宫阙为了维护它的尊严,必定要为人贴上不同的头衔,穿上不同的衣装,还要为人戴上千篇一律的面具。

宋诀道:“礼部侍郎似乎有些要紧事要找沈大人相商,听说沈大人这几日便会回来,早早便在宫门处候着,一见到沈大人,差点激动地老泪纵横,自是八抬大轿将沈大人给抬走了。”

我听后想起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何时了,不禁略感到些失落:“原来他这般忙,竟连告别都来不及……”

宋诀笑了,唇角挑起一抹玩味之色,悠然问我:“你舍不得他?”

我边在婳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边淡声道:“将军玩笑。”环顾四下的碧树庭花,又抬头望向笼罩在阳光下的飞檐屋角,“这宫苑我虽住得甚久,却总感觉有些陌生。”又有些伤感,“当年母妃走的时候,我还以为这流梨宫要废了,没想到……”意识到身畔的宋诀,悄然收敛了不经意外露的情绪,转脸看他,问了一句,“将军接下来可有什么安排?”

宋诀好整以暇望着我:“怎么?”

我想了想,道:“若是将军肯赏光,不如来燕禧殿坐坐。”

许是前些日子落了雨,宫门前落叶碾成泥土,望着那萧瑟光景,婳婳语声愤愤:“这帮奴才真是越来越懈怠了,公主不在,竟连地都不扫了。”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踏着落叶往前行去,快走到燕禧殿,才有一个小宫女迎上来,为我卸斗篷时,看到我身畔的宋诀,很有些始料未及,脸上浮上一抹震惊:“大将军?”

她自然惊讶,自打我与宋诀的婚约吹了之后,我便一直避着他,大庭广众之下更是甚少与他同时出现,如今我们不光同时出现,地点还是在我的寝宫,当然要令这小宫女感到惊讶。

婳婳的脸上反而多了一抹傲然,抬高下巴道:“大将军护送公主回宫,公主请将军来宫里坐坐,这件事有这么让你震惊吗?”

小宫女埋低头道:“是奴婢失态。”

婳婳似乎觉得宋诀来我宫里坐一坐,是件很为我长脸的事,因为听说那些宫人总在背后拿我婚约吹了的事嘲笑我,而且在她们看来,竟仿佛是宋诀不愿意要我。

我不怕人言可畏,婳婳却替我咽不下这口气,她自小跟着我,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而她多年以来的所有心思,都不过是不想让我被别人低看一等。

我极浅地笑笑,握了握她的手,这一握,是告诉她以后再不用为我担心。

我进去内殿换衣服,请宋诀先在竹案旁坐了。

帷帐之内,婳婳按照我平时的喜好,拿来一件极简单的袍子正要为我换上,我看过后告诉她:“不要这件,我想穿及笄的那一年皇兄送我的那件,大约在箱底压着,你去找出来。”

婳婳忍不住把手放到我的额上,道:“殿下你怎么了,你不是觉得那件衣服太花哨,一向不穿的吗?”

我拿开她的手,道:“此一时彼一时。婳婳,你便不问问我今天请宋诀进来,是想干什么吗?”

婳婳的手一抖,随后眼中一亮,语调因为激动而有些哆嗦:“美、美人计?”隔了一会儿又轻声问我,“殿下,你可想好了?”

我低敛双眸:“婳婳,我可能只是想给我自己一个机会。”抚着手腕上的佛珠,沉吟道,“我原以为,我这一生都逃不过要被人安排,或者被所谓的命格安排。可是我最近想,也许还有另外一条路,是我自己选的。”

婳婳的表情有些似懂非懂,看了我一会儿,叹口气:“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依奴婢看是美人难过英雄关。在大将军和沈大人之间,殿下还是挑上了大将军。”感慨道,“这,恐怕就是命吧。”

她发表完感概就去为我找衣服了。

婳婳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她接受所有的现实,并且从不多问。我知道她心里还是觉得沈初更好,但,我却不能违背自己的本心。

正如客栈的赵姐姐所说,这一生我若有烦恼,总会有人来渡我。

如果有可能,这个人会不会是宋诀?

片刻后,婳婳为我穿上锦绣的华衣,又为我描了个简单的妆,轻扫眉黛,朱唇一点。婳婳的手艺一向好,只是寻常时候用不上她,令她常常感到不得志,如今她总算可以施展拳脚,自然很是欣慰。

我从铜镜前站起,长裙曳地,璎珞玉带,这一袭绣了鸾纹的华丽宫锦,在经历了三年黑暗之后,今日终于重见天日。

越过帷帐时,我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怕自己这般庄重,难免显得不够自在。

半空中撞到竹案旁端坐的男子的目光,心绪却更加紊乱。还未如何,我便慌了,日后又该如何是好?

原在那里悠闲品茶的宋诀长身立起,墨玉般的眸子里点缀几点春意,唇角淡挂着抹笑意,神色有些幽深。

他的好整以暇仿佛在何时都不会瓦解,这一点是顶让人胸中没谱儿的一件事。

我缓缓走近,闻到空气中浮动着的杜若香气。我的心中有些懊恼,怕被他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又怕他看不出自己的心思。

婳婳寻了个借口将殿内所有伺候的宫人赶走,自己也退了出去。

我经过大殿中央的案几时顿下来,随手捞起摆在那里的一只玉壶,斟了一杯酒给自己壮胆,喝了一杯,觉得有些不大够,便又喝了一杯,第三杯喝得剩半杯,那抹杜若香气突然迫到近前。

男子的指尖扶住杯沿,手碰到我的手惹得我轻颤。

他的语气挂着懒洋洋的调子:“你请我来,却是让我来看着你喝酒的?”

说完将玉盏轻放到案上。

我抬头看他一眼,道:“唔。你嘛,可以随便坐一坐。我……”

只觉得腰间蓦地一紧,已被他圈入怀中,温热的气息停在耳鬓,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如何,我只觉得浑身绵软,整个人都倚在了身后胸膛上。

他温凉的唇吻在我的耳垂,声音低哑,似醉似醒:“你光明正大地请我来你寝殿,可知在背后会惹来如何的非议?”添了些笑意,“还是说,你是故意的,嗯?”

温热气息撩动我心头酥软。

宋诀这个人有他可怕的地方,你的所有心思,都逃不过他的那双眼睛,他若是想说破,你绝无遁藏的地方。

我放弃了一些无谓的抵抗,借着酒力承认:“我自然是故意的。”

他听后明知故问:“故意制造这样的机会,是想做什么?”说话间,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脸,“岫岫,告诉我。”

他的声音有蛊惑的味道,我放任自己受了他的蛊惑,在他怀中转身,也学着他抬手抚上他的脸,轻轻地摩挲片刻,语调带上薄薄的醉意,却问地极为认真:“宋诀,我若是想嫁给你,你愿不愿意娶我?”

说完后手腕忽被他拽住,他一低头,就往我唇上压了下来。

任他吮吻片刻,听他语声低柔:“岫岫,你可知我等这句话等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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