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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一眼望得到头


  秦雨薇坐立不安的屁股,这才安稳搁到椅子上,心绪镇定不少。

  自己关心则乱,倒忘记百花宴首轮是凭舞技取胜,跟旁类毫不相干,任她画艺再高超也于事无补!

  天云挑眉,没有错看她听到凤尾琴后,眸色骤亮的瞬间:“景仪堂姐看着跃跃欲试,不如你替我应下刘舅母的赌约,如何?凤尾琴千金难求,舅母难得阔绰一回,你可别叫她败兴而归才是。”

  葱白般柔嫩的手指,染着淡雅的肉桂色花汁,更衬得十指纤纤,她举到眼前端看,玩味道:“只一事堂姐姐要记得,上台前须得用防水脂粉,涂抹均匀些,跳舞最易发汗,你可万不能再像前日那样,失礼于人前。”

  她将“防水”二字咬得极重。

  伤心事又被提及。

  “你!”上官景仪憋了满眼眶泪。

  到底老老实实,不敢再吱声,只胆怯地拿眼偷瞧祖母,期盼她能为自己做主。

  老太太果然没好脸色,诘责道:“在客人面前,说话夹枪带棒,比那些市井泼妇还要蛮横,谁教你的规矩?”

  心疼景仪总被她挤兑,暗自流泪,老太太怒目切齿:“那日之事,景仪都说与我听了,是你自己不务正业,惯爱摆弄那些下三滥的岐黄之术。

  反倒是大家闺秀该精通的歌舞声乐、女工纹绣,你是一窍也不通!

  怎偏偏就你与众不同,没点闺阁女儿家的好品性?”

  下三滥?那你倒是别往上凑和呀!

  灵棋眼仁上翻,憋不住撇撇嘴:“老祖宗看表不看里,堂姑娘断章取义也不是一日两日,若岐黄之术是不入流的东西,那为何前日,堂姑娘要乘我们姑娘的东风,上赶着凑上去邀功?

  可不就是您嘴里,不入流的东西带来的好处嘛!”

  上官景仪急了,“什么邀不邀功,妹妹的丫鬟说话也忒刻薄人了!我只是想同齐王爷禀明实情,免得日后出了岔子,罪责全在妹妹身上。不想狗咬了吕洞宾,白白摊上这许多污蔑!”

  她以袖抹泪,又哭将起来。

  刘嫂嫂杵在旁边一头雾水。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也插不上嘴。

  原是想膈应下上官天云,可这话题怎就跑偏了?

  灵棋冷笑:“说得好听,做起来又是另一套皮子。”

  “我看你们凌烟阁,上梁不正下梁歪,丫鬟和主子一样没规矩,主子说话,哪有你说话的份?”老太太余怒未消,话中不留余地:“把这丫头扔进柴房,好好面壁思过,每日只给一餐饭食,没我的吩咐不准放出来!”

  老太太锐利的目光如冰锥,似是决心已定,今日若不把灵棋处置,绝不会善罢甘休!

  天云直起腰肢,淡淡道:“我看谁敢。”

  上官景仪秉性如何,旁人看不清,她却尽收眼帘。既想攀龙附凤,飞上枝头变凤凰,又不肯舍弃她那低到尘埃的自尊心。

  天云遥遥向上官景仪看去,却正好撞见她面上,还未来得及收拢的欢欣之色。

  天云狐疑蹙着眉,只因灵棋几句顶撞,老太太便徒然发难。总觉得这其中有诈。

  大姑娘和老祖宗剑拔弩张,低糜的气压渗透在空气中。屋内服侍的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喘,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怎么?你御下不严,老身代为惩处,甚是合情理,若有何不满,你自去你父亲跟前分说,看看他是否会帮衬你也跟着忤逆不孝!”

  说曹操曹操到。

  上官鸣负手进来,拿眼一扫,刘嫂嫂瞬时收起看好戏的神色,讪笑:“司业回来,那我和雨薇便先回去了。”

  这出好戏看不成了。

  “有些史料须查阅,本官前去帮忙,方才散席。”上官鸣颔首示意:“刘嫂嫂慢走,我派马车送你们。”

  送完人,他头疼欲裂。

  一边是他疼爱的女儿,一边是他敬重的老母亲,两人一见面便似针尖对麦芒,他很是不想掺合进去!

  “母亲急匆匆叫儿子过来,是有什么急事?”

  “还不是你养的好女儿!”

  上官鸣撩袍坐下,刻有荷叶托首的太师椅铺上柔软厚实的鹅绒铺垫,他向后仰靠,疲惫抬眼:“云儿,你来说。”

  天云旋身面向上官鸣,纤长的睫毛已是盈盈染泪,欲落不落我见犹怜,声音里又带着微微的颤意:“父亲明鉴,前日堂姐姐央我带她出去,想着堂姐姐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女儿不便推辞。可

  谁知在茶馆时,她将女儿强推出去,曝露人前,逼迫女儿替齐王爷诊脉。

  女儿是闺阁女流呀,怎敢随意上前搭外男的手诊脉?可堂姐姐却不依不饶,在我耳边威胁,说什么都不容我拒绝!”

  挡在轻薄面纱后,湿漉漉的眸子看向她,见上官景仪瞪大眼瞳,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天云微微勾唇,冷然笑了笑。

  装委屈有何难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上官景仪脊柱发寒,连连摆手:“不是的!明明是妹妹见晕倒之人…是是齐王爷,起了别样心思,为盛齐王的情,这才…这才失礼。”

  她猛然抬头:“我…我未能劝阻妹妹,是我的错!”

  老太太微眯眼,冷眼如炬摄住天云:“我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

  “你颠倒黑白!”灵棋气急,怒指着她。

  “堂姐姐这是……要让妹妹被浸猪笼的诛心之语么?”泪水扑簌簌落下,天云啜泣道:“那日茶馆,看客那般多,寻人佐证并不难,堂姐姐当真要敲定这说辞?”

  茶馆众目睽睽之下,她想扯谎也没有门路。

  这话里暗藏警告,上官景仪心虚得手都哆嗦,心念急转之下,再也不敢胡乱攀扯。

  两人各执一词,明眼人都知晓,谁先露怯便是谁的理由先站不住脚。

  幺女哭得不能自抑。上官鸣心疼不已,不顾母亲的黑脸,板着面孔道:“景仪是二弟的女儿,我不便多加斥责,不如送她回蔚县让二弟管教。”

  留她在府,原是多双筷子的事。可她心思不正,让幺女如此难过,在外头损坏幺女名节,那便把人打发走吧。

  上官景仪掐青手掌,心里怕极。她扑出来跪到上官鸣的脚边,声泪涕下道:“我错了大伯父,求您别赶我回去,景仪真的知错了!”

  送回蔚县是她的命门。

  真被送回去蔚县,她再想爬回京城就不可能了,余生也只能是,被指给那些腌臜的杀猪郎作配,草草了却残生。

  不,绝不能够!

  那样昏暗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头,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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