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玄机

电话是马医生打来的。今天是诊所开诊的日子，以往这种时候，吴忧一大早就会去诊所帮忙，可是今天却没在诊所出现。

        没来诊所，也没事先打招呼。

        这不正常！

        还是问了王婷婷才知道，吴忧去了江城。当时以为吴忧去江城是去找马俊了，也没多想。这会闲下来，想起孙子马俊跟他说的那些事，不免有点担心，于是打来电话，想叮嘱吴忧几句。

        没想到吴忧来江城不是为了马俊，而是为了江锦天。

        马医生心里大为惊讶。

        为了不让马医生担心，吴忧能省则省，能避则避，只简单解释说：“锦天做了手术，人还没有苏醒，我想呆在这里照顾他。昨天走得急，忘记跟您打招呼了，对不起……”

        “没事，我只是担心你，所以打电话过来问问。”马医生打断她，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他怎么了？”

        “内伤，腹腔出血。”吴忧说着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江锦天，想要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强吞了下去，只是说，“还好及时做了手术，捡回一条命，只是现在人还没有清醒。”

        马医生一听便知江锦天伤得有多重，心里不由得一沉，可是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吴忧说：“好。”

        本来以为对方都要挂电话了，没想到马医生沉默了一会，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你自己也要多加注意。”

        吴忧一愣，心里便知道马医生一定猜到了些什么。

        可是她现在顾不得这些，她甚至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她现在心里只有江锦天，一心想着快点让江锦天好起来。

        她几乎每天都要问一遍医生：帮江锦天会诊的医生联系到没有？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每次医生都好言好语地解释：“快了快了，我们正在联系，你知道大医院的好医生都很忙，不好请，别人也不是说来就能来的……”

        吧啦吧啦解释一堆，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然而好几天过去了，请外院医生来帮江锦天会诊的事依然毫无进展，医生的说辞也还是老一套。这让吴忧不得不怀疑，这里的医生也和养母钱芳是一伙的，他们并不想真心实意地救治江锦天。

        然而这次吴忧想错了。这里的医生确实也和她一样想救治江锦天，但是他们不想给自己带来麻烦，更不想给医院带来麻烦。

        要知道，作为一家高端私人医院，之所以能吸引富人来这里进行高档消费，他们凭的并不是多么傲人的医疗技术，而是堪称五星级的周到服务以及绝对的私/密性。

        江锦天这种情况，牵涉的事情太多太广。如果不经病人的监护人同意他们当医生的擅自做主请了外院医生来会诊，一不小心便会惹祸上身不说，说不定还会砸了医院的金字招牌，给医院以后的口碑带来影响。

        这些天吴忧是如何悉心照顾病人的，作为江锦天的主治医生他看得一清二楚。他心里很清楚，这个病人的未婚妻是真心为病人好，是真的想治好江锦天。可是作为医生，他心里更加清楚，未婚妻不是法定监护人，而这个病人的法定监护人——病人的母亲，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并不想请外院的医生来帮病人会诊，至少暂时不想！

        面对这种情况，医生也很无奈！

        然而转机很快来了。

        这天医生照例去江锦天病房看他，却意外发现一直守在江锦天病房门口的保镖不见了。

        派来值守的保镖撤了，意味着这个病人病重的消息不再是那么重要的秘密了，至少没有以前那么重要了。

        医生觉得机会来了。

        虽然面对吴忧询问请外院医生来给江锦天会诊一事，医生依然是老一套说辞，可是一转身回到办公室，他便抓起值班室电话，拨了个号码。

        电话是打给江锦天养母钱芳的。

        “钱总，您好！我是江锦天的主治医生徐路。”徐医生握着话筒，首先作了自我介绍，然后才试探着说，“请外院专家来会诊的事是已经商量好了的吗？如果已经确定了的话，请抽空来医院签下字。等签完了字，我们这边才好着手联系。”

        “嗯？”钱芳握着手机，眉头拧成一团。

        守在病房门口的保镖的确是她下令撤走的，因为公司的交接工作已经全部完成，公司公告也已经发出。

        现在江锦天是生是死还是病重，此时对公司已毫无影响。

        但她没有下令请外院专家来给江锦天会诊。

        吴忧他们猜得没错，她确实没有想要真心救治江锦天。一开始，她派人到江锦天家里搜那幅画的时候，并不确定那幅画一定在江锦天手里，也没有想过要江锦天的命。但是当得知江锦天舍命也要毁掉那幅画的时候，她一面痛恨江锦天对她的不忠，一面担心江锦天苏醒后会对她进行报复，所以是真心不希望江锦天醒过来。

        可是现在，当她已经完全把江锦天踢出公司，江锦天即使苏醒过来也再不能对公司染指半分，而那黑衣人也早已被她打发到外地，再也不敢回江城之后，江锦天是生是死，她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老实说，江锦天对她而言，一直都只是工具。

        当初收养江锦天，只是希望怀上自己的孩子。之后供他读书让他进公司，也只是看中他的聪明才智。

        后来证明她眼光的确独到，江锦天果然没让她失望。

        只是渐渐地，钱芳发现江锦天越来越不听话了，首先是他竟胆大包天地拒绝她为他选的未婚妻，其次是他渐渐有了自己的私心。

        谁给了工具这样的权利？

        谁又会去在乎工具的死活？

        她本已打算将江锦天丢在医院任其自生自灭，没想到却接到这样的电话。

        果然，为江锦天请外院专家会诊只是那未婚妻的一厢情愿。徐医生在那一声轻“嗯”里听出玄机，可他不愿就此放弃，还想为病人做最后的努力，他说：“病人最近几天情况有所好转，生命体征也比较平稳，如果能请外院专家来看看，说不定可以苏醒。”

        他虽是在为病人说话，可是说的却是事实。

        说来奇怪，治疗方案没变，药用的也还是那些药，可是前几天已经奄奄一息眼看就要断气的病人，这些天竟奇迹般地有了好转。不仅生命体征平稳了，连化验的各项指标也都有了好转。

        徐医生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不耻下问地向吴忧取经，问她这些天是怎么照顾江锦天的。

        问得吴忧一脸懵。

        徐医生连忙摆手解释：“别紧张别紧张，他现在情况好了很多，我就想问问你是怎么照顾他的，想积累下经验，以后也好指导别的病人家属照顾病人。”

        吴忧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毫无保留地把她这些日子都是如何照顾江锦天的办法说了一遍。

        不过是早晚擦身按摩，然后尽量多地陪病人说话唠嗑。

        说来也没啥稀奇的。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电话那端的人故作喜悦，却全然不提请外院专家过来会诊一事，而是问道，“请问是谁跟你们提出请专家来会诊的？我们想再商量一下。”

        徐医生不疑有他，说：“病人的未婚妻啊！”

        未婚妻？

        江锦天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妻？

        钱芳突然来了兴致。

        几分钟后王博突然接到董事长秘书的电话，让他到董事长办公室去一趟。

        王博放下电话，心里直犯嘀咕，这时候钱芳找他干嘛？是要拿他开刀了吗？

        工作已基本交接完毕，江锦天也已完全被剔除出局，作为江锦天的心腹，也确实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人走茶凉，不过如此！

        他有心理准备。

        然而待他走进钱芳办公室，钱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希望他继续留在公司。

        王博疑惑地抬头，不明白钱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钱芳并非良善之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对养子江锦天尚且如此薄情寡义，更何况对他这个普通员工？

        作为江锦天的心腹，此时对他除之而后快才是，她却要反常地留下他，这其中必定有原因。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王博一时之间又想不清楚。

        就在王博大脑一团浆糊的时候，这时钱芳又开口说话了，她说：“听说锦天最近喜欢上了收藏，经常去拍卖会和画廊，而且每次都带你一起去，他一般都喜欢买什么？”

        王博心说你儿子江锦天此刻还躺在医院生死未卜，你不关心关心他，反而关心起他买的收藏品来，还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不过转念一想，她既然还对江锦天的收藏品有兴趣，不也说明江锦天对她还有用么？于是灵机一动，说：“他买得挺多的，画啊什么的，都有，好像也没有固定喜欢什么。”

        当时听说江锦天宁愿舍命也要毁掉那幅画的时候，钱芳便猜到那一定是她要找的那幅画。

        画已毁，而江锦天宁死也不肯把那幅画交给她。本来钱芳已断了继续找那幅画的心，可是这几天她仔细想了想，还是不死心。说不定有别人见过呢？倘若见过，哪怕临摹出来也行啊！她第一个便想到了经常呆在江锦天身边的心腹王博。

        果然，她猜得没错。

        钱芳心里暗喜，表面却不动声/色，继续诱导王博：“他一般都买些什么画？”

        王博心说她果然是对江锦天的收藏品感兴趣，于是一脸为难地说：“我每次跟他出去，光是跑前跑后地伺候他，根本没时间看他具体买了些什么，看他把东西拿在手里，只知道是幅画。”

        钱芳点点头，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沉默了一会，她突然开口问：“听说锦天有个未婚妻？”

        王博：“……”

        她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王博手心都出了汗，到底该怎么说，他拿不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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