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盛皓天去世

我心里也怦怦直跳，紧张地走过去，英文都生硬了：“医生，手术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取肝很成功。”

        我吞了口口水，“那……那我父亲呢？”

        他沉默了一下，向我鞠了一躬。

        心里一下子有什么崩塌了，其实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但是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很不敢相信。

        声音颤抖着，我无力地问：“能……能把话说清楚吗？是……是……人没了？”

        医生这才说：“非常抱歉，捐献者的身体本来已经十分虚弱。手术中需要麻醉，捐献者的大脑在麻醉过程中，已经出现了骤停。现在……”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是结果也清清楚楚了。

        盛皓天和我没有血缘，甚至还曾经有仇，我以为我不会特别难过。但是经历了这么些天的相处，我发现我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心软。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忍耐不住，在医院的走廊里嚎啕大哭。

        而盛云洲……

        他一直还坐在走廊边上的长椅上，都没敢过来。

        我这个外人尚且觉得是巨大的打击，更何况盛云洲，是他的亲生儿子呢？

        医生叹了口气，对我说：“捐献者在彻底昏迷之前，留了句话。”

        “他说什么？”

        这个外国医生用非常蹩脚的中文重复：“让、让我的家人，不要伤心，我走的很快乐。”

        本来他这样的腔调，是十分滑稽的。但是此刻，任凭谁听了，也不会有半点笑意。

        我用力点了点头，“谢谢您，我知道了。”

        “捐献者的身体还停在手术室里，麻醉中死亡的，所以很安详。你们……现在可以去看看。”

        医生说的很犹豫。

        “……好的。”

        医护人员都陆陆续续出来了，有人拿着托盘，里面是用过的医疗器械，上面还带着盛皓天的血；有人拿着一个看起来很精密的金属箱，大概是刚刚取出来的肝脏，马上要空运回国内，用来给区振宇换取；还有人一边走路一边摇头，似乎也在为刚刚逝去的生命叹息……

        手术室的大门敞开着，向我们敞开着，里面欢迎着我们的，确是最恐怖的死亡。

        “云洲……”

        看盛云洲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走过去，小心叫了他一声。

        他是多么聪明的人，看到这些，肯定已经明白了，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

        “嗯。”他整个人木木的，两眼呆滞地望着前方，站起来说，“走吧。”

        我连忙握住了他的手。

        不出所料，很凉，好像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也不能温暖他。

        他看起来那么平静，平静的让我有点心慌。

        “云洲，你要有点心理准备，父亲他……”我结结巴巴地组织着语言，试图劝说他，“父亲他现在的结果，我们早就料到了不是吗？所以你……你节哀顺变，不要太伤心了。我们……我们还有好多事等着去做呢。”

        盛云洲不说话也不反驳，就是沉默着，大步向前走。

        他这样我真的很害怕，拽住他的手问：“云洲，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男人定住脚步，“你在说什么？父亲不是没事了吗？咱们过去，这就接他一起回家。”

        “……”

        刚看他那么平静，还以为已经接受了现实，没想到他是在自欺欺人。

        用力掐了下他手掌，我沉声说：“盛云洲！你给我清醒一点！你父亲，盛皓天，他死了！在手术台上就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你要接受现实！懂不懂？！”

        这是我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对他大吼大叫。

        可他表情茫然，居然还笑了笑，“萱萱，别闹了，怎么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呢？我刚才都听见医生说了，他好好的。而且出现了奇迹，因为捐献了半个肝脏，他原来的病症也消除了。现在只要安心休养，就可以恢复的和原来一样……”

        “啪！”

        不等盛云洲说完，我猛地甩了他一个耳光。

        手心都被自己的力气震的发麻，我浑身颤抖，仰头看着高大的男人，咬牙说：“盛云洲，你不能这样躲在幻想的壳子里，当一个懦夫！人没了就是没了，可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

        说完，我用力扯住他，大步向手术室里走去。

        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床上躺着一具刚刚死亡的尸体。

        盛皓天的尸体。

        四下里都是刚刚手术的时候留下来的血腥味儿，桌上地上，还有一些血迹没有清理干净。盛皓天的床头台子上，是一些记录仪器，但是上面都没有了曲线，连电源都关掉了，黑着屏幕，死沉沉的，和床上的人一样。

        盛云洲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竟然踉跄着被我拖来拖去。

        我抓着他站在盛皓天面前，其实我也不忍，我也伤心，但是现在，我必须强迫这个男人，从自欺欺人中走出来。

        他可以伤心可以绝望，但唯独不能逃避，不能不去面对。

        “看到了吗？”我指着手术台上，盖着白布，一动不动的身体说，“他全身上下，一动不动了。你可以去摸摸，他没有温度，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了。他死了，去了另外的世界，你明白了没有？！”

        说完，我咬牙将白布掀开，盛皓天清瘦的面孔，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

        如医生所说，他看起来很安详，甚至那张脸上带着一点笑容。我想，在他死亡之前，脑子里想的一定都是一些开心的事情吧。

        比如区振宇可以得救了，比如他终于还清了罪孽，比如我骗他的，那个所谓的孙子……

        其实一个人在负罪感里活了半辈子，最后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想安慰盛云洲的，可是看着盛皓天……看着看着，自己的眼泪也啪嗒啪嗒掉了两下。最后，我只能哽咽着说：“云洲，你看到了没有？父亲他走的并没有多少痛苦，他虽然做过错事，但是用这样的方式悔改了。他离开这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里，一定可以上天堂，如愿以偿地和妈妈在一起。”

        盛云洲还是不出声，但他眼圈也憋得红了，伸出一只手，颤巍巍地探了一下盛皓天的鼻息。然后那只手僵硬在那里，一动不动。

        片刻后，他又摸到他的脖子，探查那里的脉搏。我知道，肯定是一无所获，所以那只手又僵在脖子那里，像是被点了穴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终于抽回来。

        我知道，他这是已经接受了现实。

        心疼地望一眼，这刚刚失去父亲的男人，我正要安慰两声。突然身体一紧，被他猛地抱住了。他勒得我有点喘不上气来，我只听到耳边哽咽粗嘎的声音：“萱萱……我以后……是个真正的孤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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