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9~31

29、

        竹汐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小姑娘的脸上因为带了点妆，又在后台的空调间里呆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而显得红扑扑的。眼神里的笑容明亮又狡黠，还带了点小得意。

        难免让人想起雪中的红梅，或是冬夜里藉藉燃烧的一团火苗。昂扬、热烈、向上。

        她再次看到了之前在酒吧的后场无人的角落里看到的那一幕。

        这个小姑娘，是只有在人前这么明亮吗？还是始终如此？

        不容她多想，李慕峰的助理邹秦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他还不知道竹汐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只觉得摊上了一个大腿。

        毕竟，来这个赛季之前，他们就听说tide集团这次是为了招揽各大职业选手和主播，吸引流量，才办的本次挑战杯赛。虽然是娱乐项目，但是考虑到moon的训练赛成绩越来越不行，在职业赛场上已经捞不到金了，才会想着转战直播区捞钱吃。

        直播区最看重的就是直播效果，他们才会想出打假赛的做法。既能让moon的比赛效果看起来很好，又能显示出moon的实力相当强劲，吸引这位竹总的注意。

        来之前，他们是tide策划部亲自邀请的，所以邹秦自认为，和这位tide下任继承人，算是有点打过照面的交情。

        他上来就开始恶人先告状。

        毕竟现在的局势，即使戴七七拿出刚才的一段录音来，也只能说明他们做得阴险，但是他们手头有的是一段可供剪辑的录像，这段录像里能清楚地看到戴七七动手打了人。

        邹秦情急，说话都有点结巴。

        “竹总，你、你看她，她先打人……”

        戴七七也不想争了。说：“打得就是你——”

        然而回头顺着邹秦的目光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竹总”就是竹汐。

        戴七七瞬间哑住了。

        横眉冷对千夫指的话说到一半卡了壳。

        竹……总？

        追了姐姐这么久，不知道姐姐是干嘛的。

        就觉得姐姐气质很好，相当有职场女强人的感觉。

        但是没想到。

        竹……总？

        戴七七哑住声音，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该琢磨着怎么收回自己刚刚横眉冷对看起来凶巴巴的样子——毕竟在姐姐面前还是要装得可爱又落落大方的样子，还是在思考自己追了这么久的姐姐怎么会居然会是一个看起来咖位这么大的大总裁。

        竹汐把戴七七的呆呆愣愣，一秒收回凶光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

        这种样子，其实她手底下的员工也有过。

        大多数时候，是在茶水间里，看到她来了，就不敢说话了。

        但是戴七七这样，原本在发凶，见了自己，整个人的凶气还收不住，眼神已经先软下来，又像只小猫咪一样，好像想要蹭过来装可怜的，倒是不多见。

        小猫咪，明明自己可以顶天立地，偏偏看见主人来了，就要瑟缩到怀里去装可怜。

        竹汐不自觉地轻轻笑了一下。

        她向戴七七道：“怎么？刚刚不是还说得挺凶的？”

        邹秦没听出话里的味道，还以为先告黑状的事果真有戏。

        上去就把录像带递到竹汐面前，“竹总，你看，这小丫头凶起来可不止嘴上的功夫……”

        话音未落，就见在自己身后的戴七七人已经软绵绵地闪了过去，跟竹汐身后站着，声音里的委屈翻了八百倍，“是他们先欺负我！”

        “这话就是你说得不对了啊这位小姐，是你出言不逊在先，我们moon世界总冠军的队伍里出来的，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你敢说夺冠路上没有moon一半功劳？”

        “呵，功劳，笑话……”笑话死谁了？

        说道一半想起自己应该站在姐姐身后扮柔弱，没敢继续说下去。

        “还有，你小小年纪，已经学会动手打人了，将来岂不是要翻天了？！”

        ……翻的就是你这种傻逼的天，翻的是你这种傻逼的坟头草。

        邹秦越说气势越高涨。戴七七躲在竹汐的身后，腹诽还没结束，竹汐回头看她，“打架了？”

        不知道为什么，声音有点冷。

        这么一问，戴七七感觉自己的气势也都降了几分，只好小声应道，“嗯，打人了。”

        “你先动的手？”

        “录像里是我先动的手。”小声嘟囔。

        “但是他先打我的，我只是还击。”还是一句小声的嘟囔。

        不知道为什么，戴七七觉得竹汐身上的寒意消失了一点，“打疼你了？”

        “没有，怎么可能！谁都欺负不了我。”

        竹汐轻轻笑了一下。

        没再继续问下去。

        完了。

        戴七七现在心里满心满底的都是完了完了完了几个字在飘。

        苦苦经营的软妹形象早就毁于一旦，一毁全无。

        ……

        却见此时，竹汐转过头去，向moon和邹秦，虽然看不到表情，但莫名让人觉得声音寒冷。

        “就是你们先动手打人的？”

        “不、不是我们，竹总您先看录像……”

        竹汐打断他的话，“还看什么录像？”

        “……？”

        “你们打假赛，不是由来已久的传统吗？”

        一叠厚厚的资料册全都砸在桌子上，彰显着主人不容置疑的愤怒和判断能力。

        “从前驻扎在readytube，你们的团队就数次靠雇人打比赛，对局做演员，来达成节目效果，实际上自己毫无比赛的能力，就这样，也配敢说自己是世界第一？”

        “你们很久之前就开始打假赛了，并且还利用这种做法和readytube高层串通一气，换取高额利润，这些readytube的高层都知情且允许，甚至还和段声交往密切，达成交易，为他赚取平台的流量，骗取观众收视率，这些我们都已经一一查明，你们会为此付出代价。”

        “这、竹总，可是……”

        李慕峰急眼了，直接走到近前，把自己手臂上刚刚被戴七七大力掐出来的淤青给竹汐看，“这打人，你就不管管？？”

        死到临头，还在揪着那点事不放。

        竹汐瞥了一眼，“跟法官说去吧。”

        戴七七看呆了。

        姐姐好帅！姐姐好slay！姐姐我可以！

        满心都是粉色泡泡在嘭嘭嘭地冒出来。

        竹汐不欲与人多言，从后台走出去，戴七七还愣在原地。竹汐推门，在门口顿了片刻：“还不走？还要继续打架？”

        “……”

        立刻跟上。

        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姐姐有点凶凶的了。

        戴七七赶忙坦白心迹。

        “姐姐，姐姐，我没有乱来。”

        “动手打人是我不对……”

        竹汐停下来，顿住，看着她，紧绷的神色忽而放松下来，笑了：“你没有不对，这样做很对。”

        戴七七的生命中可能出现过很多人。

        有对她友好的人，还有对她不友好的人。

        有想要舔她的血的人，还有让她想要微笑的人。

        但是一定没有这样一个会对她自以为的错误毫无缘由地包容和退让的人。

        声音极轻，极静，却很有力。

        像是雪原里的，灯塔下的一束光。

        戴七七愣了愣，看着姐姐明亮的展起一个弧度的眼睛，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还没等她挠头，她们已经一路从后台出口走到了酒店外间，门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竹汐为她撑起伞，“走吧，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30、

        虽然窗外雨势绵绵，但是竹汐的周身全都裹挟着温暖的气息。

        戴七七看着竹汐愣了好几秒。

        竹汐有时候很高冷，看起来和别人都不一样，可是偏偏这种时候，眼底一片温柔，让人不自觉地喉咙发哑，想要靠近。

        竹汐又笑：“怎么？不要我送？”

        “不是不是不是。”

        立刻反应得很快。

        比刚刚游戏时的反应速度还要快。

        “只是……”

        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戴七七手指一蜷，想起来了。

        她从竹汐的黑伞下冲出，在重重雨幕绵绵细雨重又奔回去。

        语调仍旧昂扬而且热烈。

        “姐姐，你的花——忘拿了。”

        31、

        哦，是那束草莓花。

        其实也不能算是忘了拿，只是一时不在眼前，即使忘了，也还会再会回来取。

        活动的负责助理刘明婷跟在竹汐的身后，看着戴七七欢畅的背影，忍不住也跟着大老板移动的目光，一起笑出了声，“还挺可爱。”

        闻言，竹汐突然回过头看了她一下。

        刘明婷一下子没收住，想起今天这一桩桩事件里自己都没办出什么人事来，大老板怕是要收拾自己了，不能表现得心情太过好，是得收敛收敛，连忙闭了嘴。

        ……就今天碰到的这破事儿，居然还能让这样的人碰上瓷儿，奖金都改被扣没影了。

        不行了不行了得装得伤心一点。

        不过老板今天是真帅气。

        这小丫头也不是吃素的。

        还在小心翼翼地复盘着自己的年终奖会被扣多少，刘明婷听见大老板轻轻笑了一下，赞同道，“嗯，是挺可爱的。”

        “？”

        刘明婷：刚刚那眼神里不让我说可爱的也是你啊。

        随着老板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少女一身来时的紫色机枪卫衣，冬天的短裙在雨幕中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脸上的笑容随风摇摆，手里仍旧抱着来时那一束花，已经没有来时灿烂，而显得有些稀稀疏疏，偏偏草莓的红因为雨水和她笑容的映衬，而多了几分柔情蜜意。

        “姐姐，”戴七七奔过来，“你的花。”

        “喜欢吗？”

        在淅淅沥沥的暮冬薄暮雨声中，竹汐隐隐约约听见，春天的花苞破土而出的冲动。

        她郑重其事地接过稀稀疏疏的那一束灿烂的草莓花。

        目光没能从少女的脸上挪开。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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