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章 活着

　　“姜姑娘，这儿真的是你的房子啊？”

　　十五在彩云轩里头逛了逛，不由地感叹道。

　　这彩云轩占地面积大，楼层又高，要建这么一栋楼，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呢！

　　姜姒微微颔首：“自然是！”

　　眼下范妈妈被衙门的人带走了，彩云轩里还留着一些小孩子。

　　都是无父无母的，眼睛里染着怯懦，正眼巴巴地看着姜姒，唯恐她一出声便要把她们赶出去。

　　姜姒看着他们怯懦的目光，心里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除了那些父母健在的被带走以外，剩下的这些都是无父无母的，亦或者是被自己的父母抛弃了的。

　　虽然在这彩云轩之中，他们如同蝼蚁一般活着，但是到底有他们一口饭吃。

　　但要是离开了这彩云轩，他们不知道还能去往哪一处，更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活得下去。

　　但是，他们想要活下去。

　　他们不是彩云轩里长得最可爱最乖巧的孩子，所以，范妈妈并不会重视他们，甚至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为了活下去，他们也只能忍着。

　　但是，眼前这个漂亮的姑娘，她看起来是多么地温柔。

　　他们还记得，她第一次来彩云轩的时候，他们都喊她羽儿姐姐。

　　像是仙女一般漂亮的羽儿姐姐。

　　他们想要和仙女待在一块儿。

　　“姑娘，以后这儿要拿来做什么？”

　　碧云看着姜姒，眼睛亮晶晶的。

　　不必说，这彩云轩经过她们家姑娘的手，一定能够重焕新生。

　　到时候银钱滚滚来，想想都令人激动。

　　“我有点想法了，但具体的还得再仔细想想！”

　　碧云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那这些小不点怎么办，把他们全都送去慈幼所吗？”

　　？碧云话音刚落，姜姒明显看到那些孩子的身子都紧绷了起来，小脸甚至还染上了几分惨白之色。

　　有些小孩急得都快要哭了，但又怕留给姜姒不好的印象，所以便忍着不哭，把自己的脸蛋都憋红了，好不狼狈。

　　姜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这些孩子。

　　忽然，一个小女孩走了上来。

　　个子小小的，脸蛋红彤彤的，像苹果似的，可爱又讨人喜欢。

　　“仙女姐姐！”

　　她软软地喊了一声，揪着自己的衣袖，声音颤颤巍巍的说道：“仙女姐姐，我们都会唱戏的！”

　　言下之意我们有用处的，不要把我们赶走！

　　姜姒心弦一颤。

　　她本就没有打算把这些孩子赶走。

　　眼下听到小女孩这么说，倒是起了兴趣，顺着她的话说道：“那你得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才行！”

　　姜姒话音刚落，这些孩子的脸上都染上了喜色，显而易见。

　　之间他们相视一眼，随后十分默契地爬上了戏台之上。

　　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传来，声音是显而易见的稚嫩，但是他们的表情十分投入，让人于如此稚嫩的话音之中品悟他们的情感。

　　这一折子戏唱的是《换儿郎》。

　　讲的是饥荒年间，地里颗粒无收，百姓受苦受难，难以生存。

　　为了活下去，人们需要找吃的。

　　可是，天降大旱，滴水不“漏”，别说吃的了，就连树皮都被扒了拿来吃。

　　更有甚者，甚至扒拉了山上的土直接塞到肚子里。

　　那是观音土，吃了便能填饱肚子。

　　但观音土也会让人的肚子鼓起来，怎么也消不下去，久而久之，一条年轻而又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人们害怕啊，可是又不得不这样做。

　　吃下观音土，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若是不吃，那连肚子膨胀的机会都没有，直接瘪了，活生生地饿死。

　　虽然世间艰难，但是谁又想死呢？

　　何况，谁又不想苟活一段时间呢？

　　没准再撑一撑，老天爷就会好心地降下甘霖，万物得到滋润之后，会重新恢复生机。

　　这样，他们能够找到吃的。

　　如此，便再也不用担心口渴，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未来是不可预知的，即使处在泥潭之中难以挣扎，他们仍旧对未来抱有真切的希望。

　　所以，他们心甘情愿地吃下观音土，他们宁愿打着肚子，像个孕妇一样，也要让自己继续活下去。

　　活着，是他们脑海之中唯一的念头！

　　但是，观音土再多，也总有吃完的时候。

　　没了观音土，他们再也没办法让自己的肚子填报了。

　　别说观音土了，就连树皮都被扒光了，有些饿得狠的，甚至连石头都吞进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

　　没了观音土，他们对生活的渴求也没有了。

　　可是他们的孩子还那么小，那么小，还没能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为人父母的，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孩子死去？

　　所以，他们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孩子卖出去，卖给那些富贵人家，只需要一捧观音土就能得到一个孩子。

　　没有观音土他们会死，继续吃观音土他们也会死，孩子继续待在他们身边也会死。

　　与其这样，倒不如把孩子送出去，送去那些大户人家，即使是做牛做马，也不得上和他们在一起活活饿死强。

　　这戏折子唱的就是这么一个故事。

　　孩子们稚嫩的声音把孩子与父母分别时的痛心与无奈展现得淋漓尽致。

　　孩子们宁愿待在父母身边死去，也不愿意继续苟活。

　　在他们的认知之中，若是离开了父亲母亲，那自己就变成了行尸走肉，再也没有任何生机了。

　　而父母们，原以为自己的孩子能勉强活着，虽然艰难了些，虽然也知道作为奴才，在这个饥荒年代，能够吃上猪食、狗食已经是万般不容易了。

　　可谁知道，他们孩子的寿命比他们的还短。

　　“卖”了孩子之后，他们得到的观音土能支撑他们继续活下去，虽然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但到底还活着。

　　可是他们的孩子，在离开他们的当天晚上就被残忍的杀害了。

　　在那些富贵人家眼中，这些小娃娃简直是两脚羊一样的存在。

　　饥荒让人性彻底消失。

　　为了活着，很多人能够做出令人瞠目结舌甚至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恶劣的人性在这场饥荒之中无限膨胀，膨胀，而且毫无顾忌。

　　甚至还以此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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