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烽烟（8）

　　从日暖阁到出了鸣鸾宫大门，再从鸣鸾宫到将至紫棠宫，主仆几人顶着烈日，走了好一会儿。白望染自幼习武，酷暑时节练得中了暑气都早已是习以为常，这会儿自是从容得很。饮香是宫里的老人儿，自古规矩最是磨人，即便她这时候正是汗流浃背，也不曾多说一句话，只是扶着白望染继续赶路。

　　倒是余锦这个娇嫩的丫头——她本就是怕热的性子，这时候额前的碎发都已被汗水染得湿透，顺着一抹抹的碎发，几滴汗水还不规矩地进了眼睛里头去，烧得余锦睁不开眼。这么跌跌撞撞地挨了一路，好不容易才叫主仆三人望见了紫棠宫的大门。三人虽是境况不同，这会儿却是不约而同地送了一口气。

　　白望染眼神好，这会儿隔着还远，却已瞧见那紫棠宫的大门外立着一穿着整齐宫装的女子。再走近几步，三人皆认出，那站在门外等候的正是皇后身边的落雪。

　　“落雪姑姑。”将近时，白望染唤着人名，脚步不紧不慢地迎上去。“今儿日头这样盛，姑姑怎得站在门外，小心注意着身子。”

　　落雪见是白望染回来，这才笑了，道：“奴婢方才送走了姜昭仪，也是图个正好，便在宫门口瞧瞧您回来了没有。娘娘正在屋里等您用午膳呢，既然您回来了，咱们便进去吧。今日天气闷热，娘娘特意吩咐了厢房准备热水给您沐浴用，若是用完了膳还得空，到时奴婢再引您去。”

　　说罢了，落雪便转过身要进殿内。白望染心下一急，忍不住伸手攥住了落雪的衣角，将她拦住。落雪略有些茫然地回过身来，却转眼被白望染拉到一旁的屋檐下问道：“落雪姑姑，如今咱们宫里，母后的吃穿用度，可有专人伺候着？平日里的东西，这时不能碰的，可都小心收好了？”

　　落雪这才反应上来，原来王妃这般神秘，还是为了皇后娘娘的事。落雪松了口气，道：“回王妃的话，自打咱们娘娘查出了身孕，宫里的一应事务，奴婢都按专人专职安排妥当了。圣上也时常挂念着，今晨早朝前还特意让李公公来过紫棠宫，吩咐了我们好好照顾皇后娘娘。您且放心，咱们娘娘精明得很，就是没了咱们，也不见得谁人有那能耐，能动咱们娘娘半根汗毛！”

　　虽是听落雪如此说，但白望染心里还是直打鼓，丝毫放不下心来。奈何皇后正在屋里等着，若是说得久了便是无礼。白望染未敢多言，也只是叮嘱了几句道：“紫棠宫如今不如往常，咱们哪怕是事事多心，也决不能松懈了。许多小事，母后自己不容易注意到，却是给他人留了可乘之机。还要劳烦落雪姑姑，平日里不论大小事，一应多多留意着些，一旦母后有什么不对劲，我若不在宫中，您定要立即派人传信给我。”

　　“王妃放心，奴婢记下了。”落雪点头应了是，白望染才算是安了心，跟着进了屋去。推开门时，却见皇后正拿着一件毛领披风，看得笑脸盈盈。

　　听闻耳畔一阵脚步声，皇后抬起头来，见是白望染便甚是高兴，连忙伸手将她招呼过来，又把那手中的披风递到白望染眼前，脸上的笑容更是如孩子一般：“染儿你瞧，母后半月前找绣坊做的毛领披风，今儿终于做好了，你瞧瞧，这做工如何？”

　　白望染结果那毛领翻看了几下，手上立即便被闷出了汗来，惹得她不得不借故把这东西又还回皇后手上：“这披风实在是精致，料子也足，这针线一看就是咱们宫里的绣娘做出来的。只是儿臣不知，如今这烈日这样烧人，母后备这一件又长又厚的披风做什么呢？”

　　“这披风啊，不是给母后自己备的，是给你的夫君备的。”皇后从白望染手中接回那件披风，还不忘调侃几句，直惹得白望染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他这人就是没分寸，当时出征前，愣是倔着说这场仗不过一二个月便可凯旋，一件厚衣裳都没带去。前两日又特地来信，说如今形势不好，恐怕年底才能回来，拜托母后给他做两件衣裳送去。”

　　“年底？”白望染惊得瞪大了眼。“一月海深居内陆，待过了夏季，便是连冬天也没有的。这般气候，阿潋尚且年轻，身子康健硬朗，定能挺得过，可爹爹他毕竟年事已高，如何撑得住……”

　　皇后好似早已猜到一般，莞尔一笑，将手中的披风叠好，交到一旁的落雪手中。眼神却不忘看着一旁的儿媳，道：“好孩子，母后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你且放心，你阿姐已经备好了几件厚衣裳，过几日朝廷输送军备时，这几件衣裳便跟着送去战场。这事儿你不用担心，现下都已过了午时，咱们还是先用了午膳，其余的事儿还来得及说。”

　　白望染这才想起，自己竟让皇后饿了半天肚子，实在是羞愧得不知该从何处躲藏才好。落雪带着手中披风出了正殿传膳，才刚出门没一会儿，却又折回了殿内，身后还跟着一人，正是鸣鸾宫陈惠妃的随身宫女夜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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