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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戏法师


  “他……他是怎么变的?”

  几人下了马车,让马夫看管着马儿,凑到戏法师的跟前,看着一颗颗豆子,被这一根竹筷一点,如挥臂使,带着灵性,说让它不见它就不见,说它有它就有,极为神奇。

  戏法师是一个中年汉子,辫子盘在脑袋上,穿着一身粗布长大褂,袖子挽在胳膊肘,他将两个粗瓷碗倒放在红绸桌上,高案子,对称放着,每一个粗瓷碗下面都盖着一颗豌豆,他对着围观的众人拱了拱说,打着腔,“各位瞧好了,我在这两条碗中间画上一条马路,它就能过来!”

  “不信,不信!”

  有起哄的人立马喊道。

  “那爷儿您瞧好喽!”戏法师竹筷往粗瓷碗碗帮上一敲,一声脆响,他紧接着拿起粗瓷碗,刚才还放置在桌上的豌豆消失不见,又拿起另一个粗瓷碗,只见这碗底赫然有着两个豌豆,多了一个,他说道:“这叫做二仙盘道!”

  他拿起两个粗瓷碗,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咱们手艺人的手艺不作假,碗是空的,你瞧这碗底、碗肚、碗帮,碗前没有三层帮,碗后没有两层底。”

  他放下碗,三个豌豆又一溜放到了红绸桌上,一个粗瓷碗倒扣,隔着一段距离。戏法师捏着长竹筷一一朝着豌豆点去,豌豆消失不见,敞开粗瓷碗底一瞧,三个豌豆又跑到了碗底下面,他拱手说道:“这是三仙归洞!”

  说话间,围观的人爆发雷鸣般的掌声。

  说着就有人要给戏法师打赏钱财,从褡裢中摸出一把钱,有天圆地方的铜钱,也有新铸造的铜子,有几个阔绰的穿着绸衣的人甚至拿出了一把银元。

  “先别给钱,别给钱……”

  戏法师连连摇手,他一提粗瓷碗,哗啦啦,一堆铜子就从碗底露了出来,有种秋收万粒子的味道。

  紧接着,戏法师又表演了几个小戏法,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大变活鱼,用白布一遮,碗中就有汩汩清泉,再一遮,又有两条小金鱼正在里面畅快的游着泳。

  短短时间,在永宁门前就聚拢了上百人,围观戏法,这可比平日里在戏园子里看唱戏要有趣得多。

  “大哥,你说,他这表演戏法又不要人打赏,难道就图一乐?”

  周三姑娘小声询问周元。

  她被几个男的护在中央,倒也不用担心拥挤的人群。当然,几人之间也有空隔。光天化日之下,也不虞担心污了女儿家的名声。

  “这……”

  “白兄你怎么看?”

  周元虽然比周三姑娘见识多些,可对变戏法的行当,还是不太了解,他将目光移向白贵,有些探寻的意味。这几个月的相处之间,白贵的谈吐和见识是让他佩服至极的。

  “论语中说: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白贵意有所指,戏法师现在不要打赏的零碎银钱肯定是另有所图。不为小利,肯定是为了大买卖,不过后面的话他就没有多说了。

  说多了,就是砸了戏法师的生意。

  做人,切己不要多嘴。

  对于这中年戏法师的所作所为他倒是有些猜测。

  戏法这一门也叫彩门,彩门中变戏法的叫做彩立子,也叫作立子行。而在彩门中卖戏法的,叫做挑厨拱,也叫作厨拱行。还有变戏法带赞武功的,是签子行,就是杂技演员。

  厨拱行和立子行是有着严格的界限划分的,变的不准卖,卖的不准变。也就是说立子行他们是专门靠戏法吆喝打赏赚钱的,就不准卖戏法,而厨拱行的是专门卖戏法赚钱的,就不能越界做立子行的事情。另外,厨拱行卖戏法的门子,也不能是真的,否则这就是砸了立子行的买卖。

  门子,就是变戏法用的套路,也叫作表演方法。

  过了没多久,果然戏法师停止了表演,双手缩在了袖中,笑眯眯的看着这聚拢过来的一群人,说道:“想学吗?”

  见识到了这么多厉害的戏法,哪有几个人不动心,几个年岁小的大声叫嚷着说要学要学,恨不得当场就拜戏法师为师傅。

  但戏法师却像是故意逗弄他们一样,摆了摆手,说道:“学不了,你们学不了,想学会戏法你得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没个三五年,不是打小学,连入门都做不到!”

  这学戏法就讲究一个快手,各种门子的运用,就是让观众看不到猫腻。

  “戏法们有很多分类,我刚来这是手彩,很难学的,还有丝法门,彩法门等几类法门,这几类是用机关的,不难学,不知道哪位……”

  他沉吟了一会,看向围观的众人。

  白贵见几名同窗也有些跃跃欲试,赶紧拦住了他们。

  这可是当猪宰的。

  做一次买卖,顶得上耍把式几十次。

  要说真的能教真本事,一些钱财给了就给了,关键是这些戏法师可都守着自己行当的规矩,哪会将自己的看家本领真的教给别人。

  要是真的会这些彩门的手法,还有荆轲这些刺客什么事。

  “这位小兄台看样子似乎是知道一二?”

  在身旁,一个额头套着泛黄的白绫,身形健壮的汉子很是怪异的看了白贵一眼,这条街上,围观的人不少,但能看出其中阴谋,忍耐心性的人不多。

  没多嘴,也只是劝了劝同行人。

  “你是?”

  白贵皱了皱眉,觉得这人有些不好惹,他兑换了“百伶百俐”的天赋之后,眼神敏锐了许多,一眼就看出这汉子应该是个练家子,筋骨强健,手指有着粗茧,不同于做农活的茧子,而是习惯舞枪弄棒的茧子。

  “在下姜北海!”

  汉子拱手道。

  白贵见到这人语气诚恳许多,于是面色缓和许多,但仍怀着几分警惕,略一思索说道:“刚才那戏法师变的手法应该是戏法剑丹豆环中的豆,豆就指的是仙人摘豆……,这些戏法在唐再丰的《鹅城幻编》中有过记载,我也是恰好看过罢了。”

  光绪十五年,唐再丰刊印《鹅城幻编》,里面记载了戏术三百余套。

  见汉子兀自不信,他又开口道:“前些日子,我看过在报纸上说在阿妹肯国的万国展览会上,有咱们的戏法师表演,大大振扬国威,所以感了兴趣,看了一些戏法的书。”

  “那是我师叔,叫做朱连魁!”

  这下,汉子信了,这事他也有听闻,脸上露出笑容,“不过兄台所说的鹅城幻编,虽然记载有的戏法是准的,但大多数都是我们彩门为了搪塞唐秀才故意编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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