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偷学

余侍郎被抓一事在京中闹得很大，尤其听说是陆修明与许世恒联手抓的，更引起了一番热议。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一个月前陆修明痛骂许世恒只是障眼法，事实上这两个人早就结盟了。

        那些曾经落井下石、诋毁过许世恒的人瞬间吓破了胆，生怕自己登上陆修明的“黑名册”，纷纷登门道歉，试图缓和关系。

        许世恒不胜其扰，借口离京查案躲了几日清闲。

        其间，陆修明又写了一篇文章，讽刺这些人见风使舵、立身不正，才让这群“小人”消停了许多，更还了许家一个清净。

        至此，“买官案”一事尘埃落定，父亲不再像之前那样神色严肃，连大伯也喜笑颜开。

        许棠玉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她适时地将姑姑的建议告诉了他们，父亲思索片刻后表示同意，也鼓励她参与考试。

        大伯倒是有些不乐意，他总认为做女官不如做宠妃来得尊贵。但这个建议是姑姑提出来的，大伯也没有反对。每日出门搜集一些没人见过的史书回来，还一日三问“学的怎样”。

        这让许棠玉颇为头疼，但心里还是开心的。她终于可以不再有任何的负担，只需安心读书即可。

        偶尔也会想起陆修明的伤势，那道足有她小臂长的刀伤，常常会在她读书的时候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许棠玉一想起他苍白坚韧的面容和他沾染了血腥味道的手指，她便再看不下去一个字。

        露荷时刻跟她在一起，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的躁动，打趣道:“小姐若是不放心，可以让老爷去打听打听。”

        许棠玉被她看穿心思，面上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听说陆大人的伤是宫中御医亲自诊治的，我怎会不放心。”

        露荷点点头，假装自己信了：“既然没有不放心，那……”

        她慢悠悠走到许棠玉的身边，指了指她手里的书:“这一页纸您已经看了一炷香的时间了，能不能翻页呀？”

        许棠玉面色一红，才发现自己走神许久。她放下书，嗔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是这书过于晦涩，需要仔细研读。”

        “哦~”露荷故意拉长了音调，“若是难懂，正好可以去问问陆大人啊，再晦涩的书到他手里不都和白纸一样简单吗？”

        许棠玉抬头看向露荷，刚想说她的建议有些道理，又看见她眼中的揶揄，立刻猜出了她话中的“深意”。

        许棠玉拿起书打了她一下：“你胡说什么？陆大人岂是我想见就能见的。”

        露荷弯起眼睛，凑近她:“依奴婢看，您确实想见就能见。”她故意提起之前湖心酒庄的事，意有所指。

        在露荷看来，既然小姐已确定不再参与选秀，那男未婚女未嫁，岂不是天作之合、难得的美事？

        可许棠玉却想起了那幅“春色图”。就因为他那日的赴约，才被坏人利用。多亏他一向行得端、做得正，否则，她真是害了他了。

        许棠玉正色道：“以后这种话可不能再说了，陆大人清朗正直，不要坏了他的名声。”

        露荷听见这话，有些不乐意：“这话说的，您对他有救命之恩，就是直接要求他也是正当的。何况，只是向他请教学问罢了，又不为别的。”露荷故意眨了眨眼睛。

        许棠玉还想嘴硬，可她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书籍，有些心动了。

        她往日从未研读过这一类的书籍，如今匆忙复习，的确非常吃力。若能得到他的讲解，必然进步神速。

        可陆修明未必愿意。他那句“得寸进尺”依然烙在了许棠玉的心上。

        她蹙起眉头:“我那日已经说了要凭自己的实力考进去，又怎好再反悔。”

        许棠玉不再理露荷，沉下心思，重新拿起书本。可脑袋却烦乱的很，书上的每一个字她都认得，组合在一起却读不通顺。

        冥冥之中，脑子里好像认定了一个想法，只有陆修明教她，她才能学会。若没了他，她一定读不懂。

        这个想法令许棠玉非常烦躁。长久的犹豫之后，她看向露荷：“今日堂兄休沐在家，你去请他来一下。”

        露荷有些奇怪，但没有多问。她转身去了东院，没多久，许成彦匆匆赶来。

        “怎么了？找我何事？”许成彦一进她的屋子，就看见了小半屋子的书籍，十分惊讶。

        “怎么这么多书？”虽然听父亲说了妹妹要考太史馆，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场面。

        许棠玉将脑袋埋在书里，苦着脸道：“哥，你可不可以帮我找些陆修明写过的文章，越多越好。”

        许成彦道：“为什么？”

        许棠玉叹了一声，指了指身后的书籍:“太多了，我根本不知从何下手。我记得陆修明刚刚当上太史令的时候，写过一些关于修史的文章，你可不可以帮我找来，我想研读一下。”

        许成彦点头:“这倒没问题，不过你没什么不直接找他？”经过这些日子的事，许成彦已经认定他二人比起旁人来，是有些不同的。

        许棠玉没说话，又将头埋在了书里，半天憋出三个字头:“不合适。”

        许成彦看着她，误以为是“少女心事”。他暗笑了一声，点头应下了这个差事。

        妹妹的终身大事，他这个做哥哥的总该上点心才是。

        次日，许成彦忙完弘文馆的事就去了隔壁太史馆，找到了王诚。

        王诚看了他一眼，问道:“是谁要考试？”

        太史馆纳新的告示已经张贴出去了，近日有不少人来打听这些事。他得确定是谁要的，才能决定给多少。

        许成彦本来不想说，但架不住王诚询问，只得如实道：“是我妹妹想考。”

        “你妹妹？许棠玉？第一美人？”王诚一连串的惊呼，吸引了好几个人。

        许成彦忙拉住他：“小点声。不要往外说，以免出了岔子。”

        王诚点头称“是”，少史令只有一个位置，自然要遮掩些，不然容易给别人使坏的机会。

        他挑了挑眉毛：“你放心，咱妹子的事包我身上了。”

        许成彦瞪了他一眼:“什么就咱妹子了，别乱攀关系。”

        王诚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分你我。”他一边说，一边走到自己的案桌前，拿出多年的珍藏。

        “这都是我搜集的陆大人的文章，还抄录了一些从未公开过的文字，把它交给咱妹子，务必认真研读！”

        他将厚厚的一摞纸郑重地交到许成彦手上。

        许成彦狐疑地看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好心？”

        王诚理直气壮:“废话，谁不想和京城第一美人日日同坐一个屋檐下。”

        许成彦听了这话有些不悦，他虽与王诚交好，心里却觉得他配不上自己妹子。

        他压低了声音:“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啊，否则，你们陆大人饶不了你！”

        “什么意思？”王诚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长大了嘴巴，“你是说……啊！难怪，原来我听到的那些风声都是真的，没想到啊！”

        王诚恍然大悟，像是得知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许成彦给他使了个眼色:“但如今，他们两个人属于郎有情妾有意，就差那层窗户纸没捅破了。”

        王诚立刻会意:“懂了，你放心，等咱妹子来了，我保证帮他们俩把这层纸给捅破了！”

        许成彦与王诚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达成了一致决定。

        许成彦收好厚厚一摞的文章，与王诚告辞。

        刚离开太史馆走在回弘文馆的小路上，忽然听见了一阵笑声。

        许成彦抬头张望，正巧看见陆修明和翰林院的几位老学士往这边走，看来是下朝了。

        小道狭窄，许成彦躲避不开，被陆修明逮个正着。

        “许大人又来太史馆借书？”陆修明看了眼他手中的纸张，声音清冷，丝毫没有因为他是许棠玉的堂兄而有任何的客气。

        许成彦心中慌乱，忙将手中的纸稿背到身后：“卑职是仰慕陆大人的文采，特来借阅陆大人的文章学习。”

        “哦？学了什么，给我看看。”弘文馆的馆长周世德站在一旁捋着花白的胡子。

        许成彦躲避不开，只得将纸稿呈上。

        周世德接过纸稿，脸上渐渐浮起笑意:“好啊，难得我弘文馆的学生如此谦卑好学，老夫甚是欣慰！”

        周世德看着许成彦开怀一笑。他早已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级，只因陆修明资历尚浅，还不足以担任弘文馆馆长，所以他才多撑了两年。待陆修明声望起来，他就可以正式退下了。

        “后生可畏啊，你以后可要好好跟着陆大人学习啊！”周世德笑着将纸稿还给了许成彦。

        “是！谨遵周馆长教诲。”面对周世德的夸赞，许成彦十分汗颜，但又不敢解释，只一个敬的躬身，愈发谦卑。

        一旁的陆修明默默看着他手中的文章，嘴角扬起一抹无声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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