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寨

马车上，褚珩不知为何，忽然笑了。

        我凉凉地瞥他一眼。

        好，很好。

        褚！怀！佩！

        你日后不会去世我就姓贾！

        “你笑什么？”我恶狠狠地问。

        “没。不过是柳妹表情丰富得十分可爱罢了。”

        “……”如果我现在掐死你你还会说得出“可爱”吗！讨厌鬼！

        我坐在马车上颠来倒去，呕欲之外是百无聊赖——青喜这丫头，结交了几个小伙伴，我估计她是不愿与我一起回土寨无聊了，便放了她长假。褚珩……掀起眼皮略看他一眼，更没话可说。于是便趴在小几上写着小记，预备回国子监时给李惟看看。

        话说，李惟便是我反复心动的那位。

        肤白，貌美，有钱，学业优异。

        我们的熟识除了宫中意外的相遇外，还有咱都是国子监监生，不同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正是因着这份不同，在博士的引荐下，李惟很是热心，或者说总带着恨铁不成钢地教我。

        每当他痛心疾首地问我：“这作文章一事可那般困难？”我拧着眉死死望着他狠狠点头时，都能从他的眼睛里清晰看到“孺子不可教也”等大字。虽则有些不好意思，但总归比不实诚好罢？

        这么一来二去的很轻易地便熟了。由于我作的文章是烂得阿耶都不敢轻举妄动轻易夸我，李惟给我规定每日便用一些小记来记一些趣事儿。

        写嘛，终有一日会写出感觉的。

        ——他是这般错误地认为的。

        【起床，吃饭，上学，玩，放学，吃饭，睡觉】

        【同上】

        当计划实行了两天，他看到我写的玩意之后，便不执着地要看我写的什么了。但我从来便是自觉的人，还是坚持写小记，隔个几日再让他评价一番。

        然后，他再吐血三升一番。

        “尚柳，日后别同人说，我教过你。”

        我很是痛心，也不甚理解为何他要嫌弃，这可是真情呢。

        “写信给谁？”我听见褚珩问到。

        “李惟。”说着我还愚蠢地担心褚珩不认得，补了句，“就是那个七皇子，咱国子监的优优优等生。他在教我作文。”自然而然将李惟卖了。

        “哦——”

        待他这么着回了一句，我忽想起褚珩可是朝堂之人，如何不知李惟是谁？

        蠢！大蠢特蠢！

        “李慎呢？”

        我一懵，并未想起有甚么李慎。只得抬头真诚地望着他，道：“是谁？”

        褚珩垂眼也看着我，闻言点点头，便把脸转了过去，仿佛并没兴致回答我的疑问。

        “……”

        娘的，引起我的好奇又不给我解答，该死。

        哼，不愿说我便不问了，何况我也没多好奇，不说就不说，谁怕谁？

        再把注意放到小记上，空望了阵。我还是觉着不行，一拍几案，瞪着褚珩：“快说，李慎是谁？”

        “无名鼠辈。”

        褚珩这人，也不知如何能在朝堂混得如鱼得水，就凭他这臭脸，讲话脸也不知转过脸来。我看他不仅前程堪忧，媳妇儿也堪忧！就算现今有人抢着当金龟媳，待入了门，恐怕也是受不了他多长时日的。

        我翻了个大白眼，彻彻底底不打算理他了。

        马匹嘚啵嘚嘚啵嘚开始爬山。除了晃，我剩下的唯一感觉便是——慢。还没我俩腿迈得快。

        我掀开帘儿，认真观察何以马车行得如此之费力。

        甫一趴下，马车陡然又一颠。

        我捂着下巴，忍住惨叫，痛苦眯眼。

        不知是我恍惚了还是怎么着，我听见褚珩颇急切的声音：“痛么。”温热的手顿时搭上我的手，疑似要摸摸我的下巴。

        我脸飞地就烫了起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含糊着说：“没怎地，就是磕到了。”

        哪知他一句话瞬间打破我的感激：“我当然知晓你磕到了，我是问可有事？”

        “……”好罢，是我废话了。

        我立马放下手：“不痛，我还能蹦呢。”随着我的手放下，他的也撤了回去。

        他接着哼笑一声，道：“逞强。”

        虽然又有些想翻白眼，不过算他褚珩关心我，便免了罢。

        瞧着那歪歪扭扭的字儿就在近前，我兴奋起来，连忙喊车夫停车停车。拉着褚珩就往下蹦，褚珩在这时装起端庄，死死扯着我的手，让我不好动弹。而后，他慢条斯理，踏着踩凳下了马车。

        他笑吟吟对车夫道：“便到此处罢，你可先回了。”

        我看着笑眯眯的褚珩，有些愣，漫无边际地想着他也就没洁癖这点优点了，总不会甩我的手……我低头，看着我罪恶的爪爪，心里有些绝望。瞧我，很难不用蠢来形容我灌水的脑袋。

        我迅速地甩掉了他的手，轻咳一声，指着模糊的牌子淡定道：“瞧见没，那便是我们寨子了。”再指指脚下这地，“你可知这山名什么？”

        他很配合地回答：“南山。”

        “……”他为何会知晓？

        我咳了咳，找补问：“那你可知为何要叫南山呢？”这下总不知了。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想必是隐世安宁的佳境。”他少得一本正经道。

        我“噗”地就笑了。指着满地鸡毛鸟毛和时秃时密的草堆，问：“你真真儿觉着是佳境么？”哼，装吧，不知道了吧！

        他就不说话了。

        我等呀等呀，等了老大半天也不见他张一张金贵的嘴，满腔胜负欲顿时冷了下来，觉着颇没意思，只得说：“叫南山只因在陈水之南，于是乎便这样随意地叫了。”说着我一拍他的肩，赞赏说，“不过我却是没想过，还有五柳先生妙句解读的。”

        “那是你没认真背书。”

        “……”

        好，我不认真，我的错。

        待行至寨前，我将将抬指指向寨名——

        “山叫南山，南山上的寨。”

        “……”我还没问呢。

        不过，算他聪明。

        我费劲儿地仰头望，隐约见着小猴子正一瞬不眨地盯着我俩，觉着这场景熟悉得有些可怖。于是在小猴子扭头待发音时，我一声大吼止住了他：“阿娘知晓我回来之事不必大惊小怪通报了我旁边这位是我阿兄不是什么小白脸野男人他只是护送我回来罢了！”

        喊得嗓子有些干。

        见褚珩诧异地看着我，我重现往日尴尬微笑：“孩子小，脑袋瓜不怎么机灵，总乱想。”

        “咔哒”一声，寨门开了，弟兄们估计都被我方才那一嗓子给嚎了出来，叽叽喳喳把我俩围了起来，边唠着边把我们推着挤着进了议事堂。

        我拉着褚珩生怕被挤散，笑得尴了个尬。

        看来多日不见，大伙都甚是想念彼此呀。

        “柳柳阿姊，你旁边这个贼俊的人是谁呀？”小瓜子黑黝黝的脸上就见俩眼放光了。

        “阿兄，阿兄。”我微笑。

        “阿兄？”我看见小瓜子小小的身体被挤来挤去，脸蛋换了不同的形状，颇有些难言。只见褚珩伸出双手把住了小瓜子，他才免受变形之苦。看着小瓜子更亮的双眼，我一阵语塞——小瓜子由于和褚珩更近了，他八卦的大嘴顿时张开：“你是大当家的的亲娃吗？我觉着你与柳柳阿姊不像呀！你叫什么呀？哦，我晓得了，你便是大当家以前男人的孩子？”

        “……”

        我把小瓜子从褚珩手了掰过来，他贼心不死，依旧眼睛发亮盯着褚珩。

        “你问这么多问题，叫人如何作答？你们初次见，问东问西，你想想可是有些不礼貌的？”好一个循循善诱换位思考，我都要被自个儿机灵到了。

        彼时，掌声响起，嘈杂的人群中我都听得如此真切，如此熟悉，那必然是——阿娘了。

        弟兄们哗啦啦地就散去了，徒留我逮着小瓜子死不松手。他小嘴一瘪死命挣开我的束缚，哇哇地去找他阿娘了。

        背信弃义，胆小怕事的小人！

        我双手交握垂头站立，等待巡视。

        阿娘围着我绕了一圈，莞尔：“本想由着你头次下山，也许会遭些苦，瘦一圈来寒暄两句……不过你这样子，为娘无能为力。”

        我红了脸，木桩桩似的杵着。也不知为何，本来就是娘亲平时打趣的话，如今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唉，这便是长大了罢。

        我往褚珩那边瞟了一瞟，他竟偏过头挂着笑！

        我顿时便更加难过了。

        我憋着气低头。

        阿娘啧了声：“怎么？下了趟山脾气也大了，就生气了？”

        扭头。

        “金龟婿惯的？”

        我忍不住了：“胡说什么呢！惯也是我阿耶惯的，你找他寻说法吧！”

        阿娘不在意料中地微笑，直接略掉我那段：“这么提起，柳儿这年纪也当是要娘亲帮忙物色物色郎君了。你自个也别闲，虽然长得不怎么着，好歹还能蹦哒，总该有人要的。”

        黑脸。

        下意识扭头想看看褚珩。

        他还在笑！

        笑个头！

        我瞪他，气尽往他身上出。

        谁知没一会，阿娘便一惊一乍起来：“难怪今儿脾气大，小情郎在这儿，为娘的打搅了？”她觑我脸色，笑了，“那阿娘可走了。”

        说着带上身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要走。走到我身边时，我听见阿娘卖力地损着：“这般好看的郎君能看上你不容易，行动才是真理。”

        为何走得这般随便啊？

        褚珩是客啊！

        他还是官！

        看着阿娘潇洒离去的背影，我陷入沉思。

        一是为她的真走。

        二是……行什么动？

        我崩溃。急得薅头发之时，看见褚珩望向我的眼，我瞬间清醒。

        行个狗屁的动！

        真被阿娘带阴沟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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