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倒计时

失业第107天

        苏景觉得自己好像得病了，精神病。

        一边刷牙一边盯着镜子里的人脑门正中间的那个大概有唇膏大小的橙色光标——15:17:23:37，昨天的同一时刻脑门上的字是16：17：23：37。

        这个光标是倒计时。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光标上的数字就一秒一秒地减少。

        摸不着、洗不掉，和朋友视频时她们也看不见这个光标，自拍照上的额头是光洁的没有光标的。

        “有两个可能。要么这个是幻觉，我病了，病得还挺重的。要么这个是真的，倒计时应该是在提醒什么，就是不知道归零之后会怎么样。”

        几年的独居生活让苏景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还是先去看一下医生吧，搞不好是幻觉、妄想症。”

        哪一种都很不妙啊，她只想当个普通的正常人。

        拿出手机预约挂号。不想去精神病专科医院，苏景觉得她只是丧了点儿，颓废了点儿，应该还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

        进入市第一人民医院公众号，科室搜索，所有的科室里都没有精神这两个字。神经内科应该不是，唯一能沾上边的就剩下睡眠心理科了。好歹有心理俩字儿，就它了！

        苏景查了一下从小区到医院的路线，还挺远的，有83公里。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南，中间隔了一条江。

        48路车是最近的可以直达，一共17站，历时53分钟。66路车也可以，就是过了桥之后会绕一截路，多走三个站，时间要多十分钟。

        虽然打车只要不到二十分钟，但是车费要二十五块七毛三，公交车只要1块五毛，卑微的失业人员没得选……

        反正不赶时间，就坐公交吧，挣钱还环保！

        下楼出门，偷偷看沿途的行人，苏景已经有三天没出门见人了。这次出来，她眼中的别人已经变了，每个人的额头正中都多了一些东西。

        植物身上没有变化，树下的蚂蚁额头没有多出什么，宠物狗的额心也没有变化，只有人在她眼中变得不一样了。

        目之所及路人的额头正中间大多数都有一个黄豆大小的绿色光点儿，极个别几个是和她一个颜色的橙色的光标数字。

        至于红色的光标数字，一路从小区走到公交车站台她就只看到一个，是一个夹着公文包急匆匆往前走的男职员。00:18:32:51，她还刻意凑近去看了上面的数字，引得那位小哥哥用奇怪的眼神瞟了她几眼。

        观察了一下，苏景觉得事情更加不对劲了。

        完了，世界和别人还是正常的，而她不管有没有精神疾病，都是不正常的人了。

        意识到自己不正常，苏景第一反应就想回家躲着，宅在家里能给她更多的安全感。

        还没有转身，她就想起了已经付款了的十六块挂号费。十六块啊，可以买一斤肉，省着点用就是两天的菜钱了，不能浪费！

        钱都付了，那就去看看吧。此刻苏景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确诊妄想症还是希望不是。

        站在公交车站台继续观察行人，把看到的不同颜色的光标和不同的数字记录下来，只有样本数据足够多，得出的推论才更准确。

        她要等的48路还没到，先进站的是66路车。在犹豫要不要先上车，是多等几分钟还是多坐几分钟车。

        然后不经意地一瞥直接把苏景给惊呆了！66路车上的乘客的脑门上全是一水儿的刺目红色光标，前面代表天数和小时的数字都是00：00开头。

        只有分钟和秒数是不同的。苏景仔细观察靠窗这排的乘客额头，有的是00:00:23:53，有的是00:00:24:34，有的是00:00:25:10，数值相差都在三四分钟以内。

        提着菜回家的两位阿姨结伴从车上下来，眼见着额头的光标就由红色数字立马变成了绿色的小点儿。

        上车的那位长发及腰的姐姐额头的绿点儿在两脚都踏在车子上之后瞬间就变成了红色的00：00：24:18。

        这个车有问题。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逼得苏景往后倒退两步，背部抵住公交站的广告牌，下意识就想远离这辆公交车。还是多等等吧，她不敢上去。

        苏景不知道二十几分钟之后当车上所有人的倒计时归零之时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该怎样阻止，更不想被当成疯子或者背上扰乱治安的罪名。

        只能看着公交车在上客下客都完成后缓缓驶出站台，同时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红色和绿色和橙色到底代表着什么？

        之后又经过了三辆公交，每一辆苏景都仔细看过，里面的乘客额头的光标都挺正常的。大多是绿色的光点儿，里面夹杂着一两个橙色的数字。

        最后终于等到了她自己要坐的48路，里面也都一切正常。车上除了她脑门上顶着15天打头的橙色，还有两个人也是橙色的。别的人额头都是绿色的光点儿。

        一个是脸色苍白没什么精神的戴着毛线帽的小男孩，27:16:39:57是他额头上的倒计时数字。坐在他身边搂着他的应该是小男孩的爸爸，那位父亲胡子拉碴，神色疲惫，望向小男孩时眼里有止不住的悲伤。

        另一个则是大肚子的孕妇，额头的数字是24:03:45:26。她手上提着的包包里有一本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产检本，苏景猜她应该是去做产检的。

        苏景坐在最后一排，慢慢整理着记录下来的数据。

        一共记下来204个人，176个是绿色的光点儿，橙色包括她一共有9个，红色的66路上她看到17个，路上看到两个，一起19个。

        她看到的所有橙色光标天数最大的是29天，最小的是8天。红色的光标除了66路车上的人以外，样本太少应该不是太准确，不过他们的天数和小时数都是0。

        她猜测30天及以上就不会显示数字，统一以绿色光点儿出现。低于三十天超过一天的就显示橙色，不到24小时的则是红色。

        现在离她看到66路车的时间已经超过二十分钟了，车上的人倒计时应该只剩下两三分钟了，她什么都没办法确定，只能静观其变。

        苏景神经质地盯着手机上的时间看，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时间一分一分过去……

        “叮咚！”有推送到了

        还没来得及点开看，车上此时却骚动起来。

        “我的天！出事了！我们市有公交车落水了！就在前面的一桥上！”前排座位上有人惊呼

        “哪里看到的呀？！真的假的？这种事不能乱传！”

        “没骗人！我朋友发了视频过来，有人当时在江边的风光带那里搞直播刚好拍到了。你们来看，就在一桥上，江里是不是有一辆公交车正在往下沉，好大的水花！”

        收到视频的男青年周围围了一圈人，都在看那份视频。

        外放的视频里面拍摄的人在惊呼，看视频的乘客也在惊呼。

        “看起来是真的！呀，太惨啰！”

        “确实是在一桥上，车子从桥上冲下来掉进江里，车上的人不晓得还有没得救哦！造孽！”

        莫名的，苏景就觉得那辆出事的公交车就是她之前看到的66路车。

        点开推送，果然是……

        “北桥头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行李从后门依次下车……”

        车门打开，车上的乘客全部下车了。苏景也收了手机跟着人群一起从后门下车，车上除了司机再无旁人。

        再不下车，下一站车就要上桥了，那正是66路车落江的地方。刚刚听说这样的意外发生，大家心里都有点发怵，不敢再继续坐车。

        跟着几个想去现场看看的年轻人往桥那边走，上了引桥就遇到了交通管制，说是前面出了碰撞事故暂时不让通行。

        上不了桥，一行人就转头去了沿江风光带，沿江挤满了围观的群众，都在讨论这场事故。

        左右都听了一耳朵，苏景总算搞明白66路车发生了什么。

        听说是公交车在桥上和一辆违规超车的轿车发生碰撞，然后公交车失控撞向桥边的护栏，冲破护栏直接冲进了江里。

        现在距离车辆落水大概有二十多分钟了，搜救工作在十多分钟前已经展开。只是目前为止还没有救上来任何人。

        水面已经看不到车了，只有紧急调过来的搜救船在广阔的江面上巡游。潜水救援队已经下水了，得到的反馈不是很好。水深、水急，救援难度很大。

        苏景不知道一辆密闭的车落水后能撑多久，也不知道人在水里屏住呼吸又能存活多久。但是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救援人员救上来的只有几位遇难者。

        鹅黄长裙的长发女子、蓝色外套的小男孩、牛仔衫的马尾女孩，白衬衫西装裤的大肚腩中年男人……都是那辆车上的乘客，苏景还有印象。

        原来，额上的倒计时就是生命的倒计时！如果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就算是报假警也会拦住那辆车的，可惜没有早知道。

        那她……就只有15天可以活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苏景脑海里突然出现一道电子音

        “叮！您的余额已不足，请及时充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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