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伊斯特线－遥远世界的古旧之诗

当神的罪是由自己亲手酿成的时候，祂也必然知晓，也必然懂得，在这场罪行公之于世的时候，祂必然是无罪之人。
  ——［旭光】之座，莱斯.亚伯拉罕。
  ……
  炽热的太阳渐渐从天空的至高点落下，于是外面的炽烈的空气，也开始变得有了几分凉爽。
  少女静静的坐在靠窗的高背椅上，抱臂垂头，那双如世间最为纯粹的，绿宝石一般的眸子中，不时的划过了几抹意味莫明的眸光。
  她沉思了良久，而最终，她才抬起头来，唇角挂起一抹轻笑，似乎想通了什么，看向正对着她坐着的灰发少年。
  “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那么我只能将最后的结局稍作修改。”
  她轻声开口，一只手捏起小匙，轻轻搅动了一下咖啡杯中最新续上的咖啡，袅袅的热气也在这时缓缓飘扬向上，最终稍稍遮住了她此时的眸光，模糊了她的样貌。
  “那样的结局，只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完美的，但唯独，对于那些深陷局中最深者来说，是极为残酷的。”
  “所以，你确定要这么做么……本体？”
  话音落下，伊斯特缓缓松开了支在桌子上，十指互相交叉在一起的双手，那双湛蓝的眸子中，一抹意味着悲悯的眸光缓缓划过眸底。
  显然，他有所犹豫，但显然，他并未迟疑。
  “既然我已经知道结果如何，那么……”
  他轻轻瞥了一眼坐在咖啡馆门口的娅蕾，又看了一眼玻璃窗之外的那些再次忙碌起来的民工，思绪又悄然飘远至廷根市因为工厂防护工作做的不到位而濒临死亡的工人们，以及在不久的未来，那死于亚当手中的，死于魔女手中的，死于当今鲁恩王国国王手中的，那数十万如同秸秆一样的人。
  他沉默了良久，思索了许久，也考虑了很久。
  “这个选择，就必然是正确的。”
  “我自认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但我又认为，当下我所拥有的力量，应当为这个世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所以……【真我】，放手去做，去布局，去行动吧。”
  “毕竟，你我二人之中，只有你才是【参与者】。”
  少年稚嫩而怯气的声音轻轻扬起，却在【真我】的心中重重落下。
  “……好。”
  【真我】放下了手中的小匙，任由其碰撞瓷制的咖啡杯壁，发出叮当的清脆响声。
  “那么……”
  她轻声徐徐开口，同时轻轻抿了抿粉唇。
  “剧目，便于此时……”
  少女欣喜的举起咖啡杯与少年的轻轻碰撞，随后轻抿了一口，轻轻侧了侧头，随后高高举起咖啡杯。
  “正式开演！”
  ……
  “如何，亚当。”
  一袭黑衣修身礼服的少女倚在一处能够眺望到整个帕尔洛港口的巨石上，手腕处搭着一柄鎏金色的手杖，而在说话的同时，她轻轻抬手，压了压自己头上戴着的，高顶礼帽的帽沿。
  “我想，旁观了这场剧目前奏的你，现在似乎很是期待这场戏剧的开演。”
  她轻声笑了笑，伸手抵唇，那双与伊斯特很是相似的蔚蓝眸子被刚刚下压的帽沿阴影遮盖，让人难以分辨其中真正蕴含着的意味。
  “嗯。”
  金发神父的身影缓缓浮现在她的身侧，与往日不同的是，此时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本有着银白色字迹的，纸页破损诸多的笔记。
  他短暂的回应了少女陈述的问句，目光却是一直停留在手中的那本笔记本上，不时的，上面的字迹还会稍稍模糊，最终改换成了另一个词语字句。
  两人就这般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良久良久，亚当方才开口。
  “他的理想很好。”他如此陈述道，声音平淡。
  “但是现实……往往比他预想中的要残酷的多。”
  他淡声说着，眸子轻闪，似乎想起了一些久远的回忆，这也使得他手中笔记上的银白字迹于这时稍稍停顿。
  “或许吧。”
  莱茵不置可否，神色愉悦，“他是一个合格的【局外人】，同时，也是一个完美的【参与者】。”
  而这，也是我之所以会回应他愿望的根本原因。
  她于心中暗自说道，臂弯里搭着的手杖也在这时被她轻轻放在身下的大石上，双手平平伸出于空中。
  而于此时，空气中，一股难以令人描述的，带有特殊性质的事物慢慢汇聚在了她的手下，亚当似有所觉，目光也随之从手上的笔记本上移开。
  在他的注视下，少女那悬在空中，带着黑色紧绷皮手套的手中，左手的食指缓缓下压。
  一个声调低沉的音节也与她的动作之下，慢慢由低到高，最终一点一点的上扬。
  而紧接着这一单独音节之后，少女的右手拇指也轻轻下压，随后快速弹起。
  与上一个音节发声毫不相干的曲韵也在这时响起。
  “遥远世界，古旧之诗。”
  少女清冷的声音回荡于山间，若流水，若轻风。
  亚当缓缓合上了笔记本，认真侧耳，将之倾听。

  “曾经，在混乱如同泡沫的世界中，有一个无神的神国。”
  “那里的人们并无信仰，那里的人们并无绝望，那里的人们没有明天。”
  “彼时的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明天，没有的明天，其实就在他们身边。”
  “而就在一天，他们突然将过往的日子抛下，看向千年不变的天空。”
  “‘啊。’他们看着那散发着微光的星辰，他们看着那飞逝而过的流云，他们看着那潺潺流水的天空。”
  “他们轻轻眨眼，齐声将自己的心愿对着天空诉说。”
  “‘我们想成为神。’”
  “‘成为自己的神。’”
  少女轻轻抬起了左手食指，又将另外两根手指落下。
  它们分别是左手的中指，与右手的无名指。
  空气中的乐声开始高昂，但并不激烈，而隐隐的，还有着很是平静舒缓的乐声作为底衬，合着那高昂的乐声。
  “天空上的飞鸟由此展翅，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十个最大的星辰。”
  “‘哦~’”
  “星辰很是愤怒，对祂说，‘他们这是僭越！’”
  “迷思的飞鸟不明所以，于是再次振翅。”
  高昂的乐声渐渐变缓，开始衬起之前平静舒缓的乐声，使其引人注目。
  “祂穿过流云，乘着天空，去往了与星辰相对的另一边流云处。”
  “祂再次向那些流云们诉说了这件事。”
  “‘哦！’”
  “流云很是欣喜，祂们轻轻抱住了飞鸟，说。”
  “‘这是惊喜！’”
  “前后不同的答案令飞鸟感到迷茫，所以，祂决定飞下天空，询问人们。”
  轻颂的声音开始低垂婉转，少女又放下了右手的食指，而就在食指落下的同时，之前的两根手指落下引起的乐声缓缓交融，
  “如此，祂穿过隔绝人间的雷海，雷霆就此将祂的羽翼灼伤。”
  “如此，祂穿越天空倒映的海洋，盐分就此于祂的羽翼上结痂。”
  “如此，祂穿越群风护佑的山脉，飞翔就此与祂的羽翼别离。”
  “而最终，祂来到了人们当中，将心中的疑问说出。”
  “‘你们为什么要成为神呢？’”
  少女双手猛地下压，乐声纷乱一瞬，随后带着一丝神圣意味，十种乐声交融又分离，对立又包容起来，回响于此间。
  “‘因为我们有了明天。’”
  “人们如此说道。”
  “‘明天？’”
  “飞鸟不解，而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了一个金发的男人。”
  “祂看着飞鸟，眸子里闪着湛蓝的光。”
  “那是一种怎样的光亮呢？”
  “彼时的飞鸟并不知晓，只是眨眼。”
  少女清冷的声音于此时轻轻抬高，回响于此间的十种乐声中的九种突然落低，衬托出一种听起来很是轻松的乐声。
  “祂对着飞鸟说。”
  “祂就是明天。”
  轻松的乐声开始消垂，莱茵轻笑着转头看向一直站在其身畔，认真倾听的亚当。
  “好听么？”
  “……”
  亚当沉默了片刻。
  “很好听。”
  他如实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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