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联姻

昭陵萧氏，至景朝的绪阳年间，已盘踞五百多年的历史，连京城的孩童都知道，萧氏一门出过三后、两相，士子官宦更是不计其数。世家，谓世世有禄之家也，朝代不断更替，而那些世家大族却百年相沿。

        这百年世家养出来的儿女，在平头百姓的眼里，都是神仙般的人物。哪家公子中了举，哪家小姐议了亲，皆是茶余饭后百姓口中的谈资。正如三个月那场御马开道、十里红妆的婚礼，更是谈论至今。

        三个月前，当朝重臣秦阁老的独子秦昼，迎娶昭陵萧氏嫡女萧迟月。圣上念在秦阁老二十余年尽忠职守，特下旨赐婚，并恩赐圣上当年御驾亲征时所骑的战马迎亲。皇后萧氏，亲自为侄女添妆，连只有皇后可用的东珠，都请能工巧匠缀在了霞帔上。

        高头大马，凤冠霞帔，神仙眷侣。百姓们好像在看话本里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故事一样，只要维持着表面上风光体面，内在的利益纠葛无伤大雅。

        萧迟月对这一点了然于心，她也不怨。

        她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女儿，从小除了学习琴棋书画、理事持家之外，母亲时常提醒她肩上的责任:萧氏传承百年，看似树大根深，实则高处不胜寒，哪怕是一人之祸，都可能会为害整个家族几百人的身家性命，切不可一步行差踏错。萧迟月很懂事，话本里千金小姐为爱私奔的故事，她也爱看，但也就只是看看罢了。她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要乖巧的做萧家的千金小姐，承担着家族的兴衰。

        萧迟月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丫鬟摆弄着，哪怕在自己的卧房内，她也端坐的像一只优雅的鹤。“少夫人，夫人催促您快点准备，今日平西候府宴会，万不可耽误时辰，损了秦府的脸面。”来人正是秦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息庄，平日里严肃古板，小丫鬟们不满她立规矩，没少在背后嘲笑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自从进门来，迟月的这个婆母倒是不会刻意为难她，却也严肃得很，不过世家大族，大都如此，她倒是挺习惯。“辛苦息庄姑娘跑这一趟了，请母亲放心，已经准备好了。”萧迟月从容的笑了笑，对答如流。

        在前厅喝茶的秦夫人看见儿媳从远处的走进来，一袭月青色广袖罗裙衬得她格外淡雅大方，头发挽成了垂兰髻，发髻往一边微垂，宛如一株吊兰，那点缀的青玉流苏簪宛若兰花上的露珠一般，尽显温柔。秦夫人微微点头，萧迟月这身装扮很得体，她很满意这个儿媳，说话办事圆满周到，容貌在京城更是难有匹敌，绝不会损了秦府的体面。

        萧迟月看见秦夫人流露出几分赞许之色，心里知道今天这打扮算是在这位婆母眼里过关了，略松一口气，恭恭敬敬地说:“母亲，可以准备出门了，刚刚前门来人禀报说软轿已经备好了。”听了萧迟月的话，秦夫人起身出发。迟月缓步跟在后面，先搀着秦夫人上了软轿，自己才上去。

        “听说昼儿这些天都没有回府。”萧迟月正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犯晕，听到秦夫人突然发问，不禁清醒了，赶忙回话:“秦郎最近公务繁忙，这几天日日宿在监察司，不过我吩咐了小厮随行照顾他的起居，还请母亲不要担心。”秦夫人吩咐道:“郎君们在外面忙于公务，是应当的。女子应该照顾好内宅，若是天天缠着郎君，囿于闺房，那是勾栏女子做派。”迟月听懂了秦夫人话里的意思，应声答:“母亲说的是。”

        到了平西候府，萧迟月入席，身姿款款，引得不少人侧目，连不苟言笑都平西候夫人都对着秦夫人夸赞了迟月几句。此时，席间有人脸色却不好看，萧迟月的庶姐萧淑，嫁给了平西候手下的副官，便也应邀参加宴会。萧淑心里愤愤不平:同是萧家女儿，凭什么人人都高看她一眼她头脑一热举起酒樽敬迟月:“恭祝妹妹新婚大喜，姐姐真是为妹妹高兴，虽然小秦大人只是庶子，但年纪轻轻就做了监察司尉丞，前途无量啊！不过你们新婚燕尔，听说小秦大人日日宿在监察司，太过忙于公务难免冷落妹妹，妹妹可要放宽心才好。”萧迟月当然听得懂萧淑的意思，秦昼原本有一个嫡出兄长秦朗，他才是秦夫人的亲生儿子，也是迟月原定的未婚夫婿，少年英才，风华绝代，却在三年前意外去世。自此，秦昼这个庶出子成了秦阁老唯一的子嗣，原本纨绔不羁的他也转了性，继承了秦阁老的文臣衣钵。她暗自叹息这个姐姐的狭隘:同是萧家女儿，当着外人的面相争，难道光彩吗？还好她们这些小辈坐在次席，周围听见的人也不多。迟月淡然笑道:“谢谢姐姐挂心，夫君有幸为陛下所用，为官者勤勉是百姓之福，圣上也多有嘉奖。今上圣明，不论出生，揽天下英才，又何况嫡庶姐姐也为庶出，和妹妹一同赴宴，平西候夫人也照样以礼相待，姐姐又何必妄自菲薄呢”周围的人听迟月搬出皇上这么一说，都纷纷应，心里更是暗自揣摩:果然庶出的女儿就是目光狭隘，不如萧家嫡女那么大气。萧淑气急败坏，却不敢反驳:皇上都嘉奖秦昼勤勉，哪里轮得到她置喙皇上都不以出生论英雄，哪里轮得到她来说嫡庶

        宴会上口舌之争的胜利，倒是没让萧迟月多开心，姐妹不和，家族不是长久之相。回府后，她思考了一阵，提笔写了一封家信，让陪嫁丫鬟小荷把信送到萧家给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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