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好学生

两堂课后，铃声响起，杨光刚好结束了评讲。

        从无意识的触碰后，她就闷着声没说话，错了三道题，周钦自然换算一下，把卷子抚平，挪着椅子回到座位。

        周钦掏出本习题册，想了想，笔尾戳了戳她的脖颈，“上课的时候，不是故意碰到你的。”

        许诗茵笑了笑，“没事，我没在意这个。”

        夏季暴雨来的迅猛，晴空万里的天乍时漆黑如墨，雨珠噼啪地砸向窗户。

        “周哥——老师喊你！！”张宇从窗户旁侧身，大吼。

        周钦合上书，起身走出教室，路过她桌旁时，没有低头瞥一眼，一阵风掠过，又悄无声息消逝。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湮没在嘈杂吵闹的课间里。她敛起眼睫，往日笑意盎然的脸上反常的平静。

        只是，我的心下了一场雨。

        雨好像没有要停的打算，也没有人会给我撑伞。

        —

        周钦站在办公桌前。

        李媚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拿出手机屏幕给他看，“看到了没？老师这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屏幕上是周父发来的信息。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惜字如金的商人会有这么长篇大论的时候。

        核心意思大概就是首先感谢学校对周钦的照顾，其次很珍惜这次竞赛营的机会，最后表明自己时间能协调过来。

        句尾还有一个微笑的表情。

        周钦翻了下信息，笑：“老师，你就不怀疑我吗？”

        李媚露出狐疑的神色。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此刻分外安静，所以他的声音掷地有声。

        “我一直都是个垫底的学生，作业不写，考试倒数，好像也就这次考的好了点，”他卡壳了一秒，“把这个机会给我，学校真的能放心吗？我再冒昧地多问一句，教研组不可能没有人反对吧？

        “再者，学校每年就只有两个名额，给了我这个突如其来冒出来的人一个，除了宋美晗以外，另外一个人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他声音很轻，态度却很坚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去做什么呢？还是算了吧。”

        李媚拿起热水壶倒了两杯水，示意他坐下，“嗯，你能想这么多，老师一时半会还挺吃惊的，你很成熟。”

        周钦笑：“成熟什么？真正成熟的人哪里会这么瞻前顾后？”

        他捧起水杯喝了一口，望着窗外的雨，“但有时候，我就想求一个问心无愧。”

        李媚坐直身，“其实不是两个名额。”她看到周钦诧异的模样，忽然浅笑，“只有一个名额。每所学校按理说只给一个名额，按照每个学期的趋势，宋美晗你知道吧？她成绩稳定，是她参赛。”

        周钦点了点头。

        “你这次一模，是全市唯一的理综满分。那边点名要你参赛，所以多给我们学校留了一个名额，所以你也不用多想。拿出点硬气风格，想东想西的累不累啊？”

        周钦眉心一松，“好。”

        李媚严肃起来，“能不能拿到奖？好歹给我们学校捧个铜牌回来啊！”

        “那恐怕不行。”

        李媚气的拍了下他的背，“你能不能自信点？不战而降是吧？”

        周钦慢吞吞补了句：“怎么着，冠军应该没问题吧。”

        ……………

        李媚被这话刺激得一直都没缓过神来，抱教案回来的老师拎着学生过来帮忙批改作业，看到她恍惚的神态，好奇地问了句：

        “有学生惹你生气了？还是做什么出格的事了？你这副表情。”

        学生虽然狂妄，但作为师长，总得为他兜个底。她忍住旺盛的吐槽欲，俯身去捡红笔，“没事，就我竟然真的觉得，我们的学生能拿块金牌回来。”

        另一个老师起哄道，“谁不想啊，我们学校陪跑多少年了？”

        “从这个比赛开始以后，我们学校最多才拿回来一块银牌吧？还是前几届的张灵韵拿回来的，把校长激动的，头发又薅秃一大片！”

        一片附和的笑声。

        周钦没闲心掺和这段对话，就算听到了，也只会云淡风轻地避过。

        他此时此刻有点懵，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感觉挺莫名其妙。

        宋美晗抱着一沓习题册喊住他，周钦知道她是一班的班长，顺手帮她分了一半的重量，“是搬不动吗？”

        宋美晗和他并肩，突然出声，“你为什么不去竞赛班？”

        周钦愣了一下，“你怎么听说的？”宋美晗望过来，周钦侧身顿了顿，“也没有吧，我准备参加了。”

        两人相对无言。

        周钦帮忙把习题册放在办公桌上，宋美晗轻声道谢，坐下来拿起红笔，帮忙批改作业。

        ——周钦这才想起来一班班主任的习惯，自己很少批改作业，一般都是直接评讲。后来逮到了个宋美晗，直接把作业推给她帮忙。

        消息传出来后，张宇还大为同情地说：“你看人家校花，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的，实际上还真的挺好说话。她们班班主任也是挺离谱，作业就会推给学生改。”

        他当时买了本小说，不分昼夜地在追，听完张宇的话就过去了。

        他往办公桌的方向望了眼，宋美晗正襟端坐，天鹅颈修长，表情冷淡，手中的作业本留下工整的痕迹，旁边的a4纸上还备注了易错题的题号。

        还挺认真的嘛。

        他自认为没这等好耐心，佩服地在心里暗暗感慨两句，趴在桌上看了会，迈开腿就准备走。

        宋美晗：“加个联系方式吧。”

        他停住脚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我和你？”

        宋美晗：“嗯。”

        “行，”他从笔筒里抽出支黑笔，“写在这张a4纸的背面，你回去加，可以吗？”

        “直接加吧，不用这么麻烦。”在周钦一分狐疑二分诧异三分惊奇四分迷茫的神色下，她面色如常地从拉开校服的口袋拉链，掏出笨重的诺基亚手机。

        “你说号码，我直接加。”

        校规禁止带电子设备，宋美晗这样一个公认的好学生、冰美人，做的事倒是出人意料。

        周钦乐了，报了串号码，“好学生，怎么还违背校规，就不怕我告诉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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