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高考

高考第一天，下了场暴雨。

        周爸比周钦还要紧张，活像是他要高考一样，半夜睡不着觉起了好几次，早上五点多就醒来给周钦做早餐。

        还是一根油条两个鸡蛋的那种早餐。

        周钦一言难尽地吞下鸡蛋，噎得他顺了好几下胸口：“爸，你知道今天考的卷子是150分满分吗？”

        周爸一愣，往厨房里跑，端起锅就要往里面倒油。

        “爸，你这是做什么？”

        周爸打了个鸡蛋，拿筷子翻转打匀：“再吃个鸡蛋，凑个1000总比100吉利。”

        没听到周钦回话，周爸边系围裙，纳了闷地往餐厅探出身去。

        周钦从零食柜里拆了袋薯片，在位置上吃得正香，桌上还摆了一堆杂七杂八的零食袋。

        “！”周爸惊了，“大早上吃这个做什么？拉肚子怎么办？”

        周钦一脸无辜地咬完最后一块薯片，两只手举起来，“不吃了不吃了。”

        最后的鸡蛋还是进了周爸的肚子里。

        泼墨的云卷挟狂暴的风，雨水淅沥地积满了路上的坑洼，蝉鸣阵阵，举着蒲扇的女人穿着旗袍，撑伞在等。

        周爸开车停在路边，“你东西带齐了吗？准考证、身份证，哦哦对了，笔带了没？铅笔、橡皮，你再检查几遍。”

        “带齐了，”周钦无奈地笑，“怎么感觉爸你比我更紧张呢？”

        “你这小子！”

        周钦拿到了保送名额，高考其实就走个形式。但和他一起拿到保送名额的那批学生，就没有一个来参加高考的。周爸担心之余，心里难免有点紧张。

        周钦朝周爸远远地招了招手，往教学楼里面走去。

        和上辈子相同，他依旧在一中考场。穿行在熟悉而陌生的楼梯间时，周钦隐约有一种隔着时空，和过去的自己，拥抱的感觉。

        无论是哪辈子，每一条路都是他选择的结果。所以他会因为错过而遗憾，但从来不愿意去后悔。

        以往的一切，铸就了现在他的模样。

        周钦轻车熟路地进去，伸开手臂给监考老师检查了下，撑着手坐在位置上走神。

        真神奇，监考老师还是上辈子的那一个。戴了个黑框眼镜，嘴唇上有一颗痣，死亡芭比粉的口红，着实让人印象深刻。

        周钦对上辈子高考的卷子内容什么也记不清了，他食指和中指间夹了支笔，心想，这也正常，上辈子他坐上考场就发懵，几乎是考几天就睡几天，记得清就怪了。

        广播大喇叭似的播放指令：“各位考生保持安静，现在开始分发试卷，各位考生，拿到试卷后请先不要答题，认真核对您的试卷是否正确，所有问题及时提出。”

        前面的人转身递过卷子，周钦边抽出试卷边扫了眼题目。

        雨声渐渐变小，乌云散开，天光大亮。

        考完试的时候，天边还出现了一条彩虹，悬在空中像在云层里架起了一座桥。

        周钦在教室外面的桌上找到了自己的背包，他拿东西的时候还有两个女生凑过来搭讪，周钦笑着婉拒了对方想要电话的要求。

        不知道为什么，他以为自己多少会有点紧张，但没想到心里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

        周钦甚至还有闲心地想，今晚得吃个梅干菜扣肉补补脑。

        下楼梯时遇见了许诗茵。

        她穿了条蓝绿色的格裙，跑起来的时候裙边划起一道弧线，发丝在光里闪着金色。

        “你考得怎么样？这次作文有点怪，我感觉有点写偏了。”许诗茵叹了口气，“假如记忆可以移植……我怎么知道嘛！写得真是七扯八扯，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楼梯有点滑，周钦单手扶了下墙，他这次语文作文没按照余老师上课苦口婆心提到的保分模板来，灵感泉涌地写了篇文言文。

        在高考剑走偏锋，难免有点冒险。他考试的时候只顾下笔写，现在倒是觉得风险太大。

        但他不是喜欢倒苦水的性格，周钦岔开话题，“好好准备下午考试就行，这才考了一门呢。”

        接下来的几场考试，周钦发挥得都中规中矩。

        先前声势浩大，耳提面命挂在老师、家长口中“决定人生命运”的高考，真正在进行时，和平常最普通的日子也没什么两样。

        最后一场英语考试结束后，周钦走出校门，意外地看见了等在一旁的宋美晗。

        宋爸笑眯眯地探出头，“小周，考得感觉怎么样啊？”

        “还行。”

        宋爸嫌两辆车麻烦，直接让宋家司机先回去了，他钻进副驾，宋美晗和周钦跟着往后座坐。

        周爸从旁边找了一会，拿了个礼物盒扔给他，“高考快乐。”

        周钦诧异地接过，上辈子没这一出啊。

        “谢谢你宋叔叔，”像是看出周钦的疑惑，周爸解释道，“你宋叔叔非说要有个仪式感，特意让人从国外给你带回来的。”

        “谢谢宋叔叔。”在宋爸的催促下，周钦打开礼盒，一块精致的男士手表出现在眼前。

        这价格，送礼未免太过奢侈。

        宋爸生怕他拒绝，“诶，你拿着。挺适合你的，现在就戴上！小周有出息啊，你和美晗的学校就在隔壁，以后我还指望着你帮忙照顾照顾美晗。”

        宋爸笑着回头：“这丫头，看起来冷，做起事来比谁都疯。”

        ……

        周钦奇怪地蹙眉，心想这语气怎么就那么像……在跟女婿交代事情，有点儿……不太对的意思呢。

        周爸跟着附和，“戴上呗，你宋叔叔一番心意。”

        他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如果美晗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随叫随到。”

        宋美晗坐在他旁边，两个人之间隔了礼貌的一段距离，互相往车窗的方向靠近。

        周钦轻轻地往宋美晗的方向望了一眼，她像是很疲惫，眼角压着乌青，靠着窗外时，鸦羽似的长发披肩，平白多了几分柔弱。

        周钦拿出表，往手上扣，但因为不太方便，戴了好几次还没成功戴在手腕上。

        他手指摩挲了下表带，抬手想继续作斗争。

        宋美晗忽然凑近，手指抬起表带，低声道，“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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