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穷哈哈

　　流川机甲学院。

　　足足有五万平的广场上，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新生入学典礼。

　　此刻整个广场一片肃穆，接下来是新生代表发言。

　　观众席的正前方，坐着几位白发苍苍的院系领导，他们小声的交谈着这届生源的素质。

　　右边，坐满了闻风而动的媒体人。有消息透露，今天流川机甲学院有大新闻！

　　左边，一群特别邀请的新生家长们，时不时伸长脖子在统一服装的海洋中，寻找着儿女们的身影。

　　就在这时，肃穆的广场上响起一声高喊：“江小白！教导主任找你，快快出列！”

　　众人寻声望去，原来是一名整训师正在呼喊。

　　喊了两遍没人出列，刘东青有些怒了，眼里快要喷出火来。

　　他承认，平时对这些学生确实严厉了点，但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居然会有人给他使绊子。等知道“江小白”到底是谁，他非得让这小子吃点苦。

　　奇怪的是，他带了3班21天，对江小白这个名字却毫无印象。

　　“谁，到底是谁叫江小白！有认识的，给我指出来！”

　　就在刘东青按捺不住怒火时，头发一丝不苟的李主任拍了拍他肩膀。

　　“今天有媒体到场，你要注意形象。这样吧，你继续你的工作，我来处理。”

　　安慰了整训师后，李主任从手环上打开虚拟屏幕，调出3班的整训出勤表。费解的是，找了半天，也没有在花名册中找到“江小白”这三个字。

　　当李察看到“江一鸣”全月缺勤这条记录时，他瞬间脸色大变，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新生整训期间，任何人不得无故缺勤，非特殊理由不得请假！如迟到、早退总计超过三次，即刻开除学籍！

　　这是院长在创建学院时，写入教训的第一条，建院57年来从未出现过特例。

　　这个学生全月缺勤，依然还在入学名单中？

　　开什么星际玩笑？

　　李察用手梳理油光的头发，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同时心中有个不好的猜想。

　　顾不上找新生代表发言，李察急忙来到了观众席找到院长，俯身凑到耳边小声报告道：“院长，我要跟你汇报一个紧急情况，我们学院有导师，存在严重的贪污渎职行为。“

　　“李主任，怀疑同事可不是好习惯，你…你有证据吗？”

　　“院长，千真万确，我马上给您看证据！”

　　周院长根本不信学院有导师会贪污渎职，但李察的性格他也是知道的，如果没有确切的怀疑，不会说出这种话。顾忌传扬出去会有不良影响，他满肚子怒气，却也只好压低声音追问：“快！告诉我，是哪个混账东西？！”

　　李察没有说出具体的某个名字，而是打开虚拟屏幕，指着出勤表上“江一鸣，全月缺勤”这一条记录，信誓旦旦道：“这个学生全月缺勤，还没有被开除学籍，一定是有人贪污包庇！”

　　接着保证道：“院长您放心，不管这个人隐藏的有多深，我都一定会将他给揪出来。我不管他是谁，也不这个江一鸣有什么通天背景。”

　　“我李察发誓，绝对让他们全部滚出流川机甲学院！”

　　“那个…你先不要激动…你先…”

　　周院长欲言又止，却插不上话，拦都拦不住。尝试了几次无果，只能等李察义愤填膺的说完。

　　“李察，你往下划划！”

　　李察听到语气不对，连忙将记录往下翻去，终于看到了后边的四个大字。

　　“院长特批！”

　　看到这四个字李察反应很快，眨眼间捂住了肚子，露出痛苦的表情。

　　才发过誓，但李察好像忘了，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急切地收起虚拟屏幕，说道：“院长，我…我尿急，我先走了…”

　　施展了尿遁术，李察跑的比鬼还快，他也想起江一鸣是谁了。

　　机甲类课程难度超过其它学科，普通人学完需要3-5年才行。但听说那个小变态，只花了半年就全部熟记于心，最不可思议的是，他还考出了795分的逆天成绩。

　　属实是学霸本霸了！

　　所有人都以为江一鸣会选择星际联邦顶级学府，但他最终却做出了让人难以置信的决定。

　　成了JH市流川机甲学院的学生，来到了这所没落的学院。

　　对于这样百年难遇的天才，周院长给点特殊，也是可以理解的。李主任很清楚学校目前的难处，如果换作是他或许也会破例。

　　与此同时，刘冬青再一次喊道：“江小白，出列！”

　　“报告，我叫江一鸣！”

　　“没叫你，回去。”

　　“报告，我曾经也叫江小白！”

　　一名站在队伍最末尾的男生，睡眼朦胧的跨出队列，向整训师回应。

　　听到“江一鸣”这个名字全场三班哗然，全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想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学霸，是不是真的长了九个脑袋。

　　令人失望的是，学霸居然也只有一个脑袋。

　　白净的脸上，长着一对黑眼圈，显得眼睛更加有神。瘦弱的身体撑不住迷彩服，看起来很不和谐。

　　即使形象没有那么完美无瑕，但在众人眼中，江一鸣自带耀眼光环。所有媒体和家人，大多数也是为他而来。

　　场上笔直站立的新生，全然忘记了这一个月训练的纪律，不自觉的发出各种感叹

　　“卧槽，超级学霸就是他？”

　　“我了个去，原来我和学神一步之遥。”

　　“这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怕不是昨晚偷人去了吧？”

　　“快看，学霸对我眨眼了。我感觉，他心里有我。”

　　队伍乱糟糟的，看着就来火，整训师们连忙出声喝止。

　　“安静！统统保持安静！”

　　在整训师的努力中，学生们的骚乱逐渐平息，广场又仿佛恢复了宁静，只是大家心中的喧嚣，还在继续。

　　没想到那个喊半天不回应的人学生，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骚乱。刘冬青平时根本不关注新闻，他可能是场上唯一没听过江一鸣大名的人。他指着江一鸣不客气的低喝道：“你，快到前面来。”

　　江一鸣往队列前方跑去，全校师生包括家长和媒体，目光全都落在他身上。

　　瘦小、坚毅、淡然，这是江一鸣给所有人的印象。

　　此时，江一鸣感觉很抱歉，多他真不是故意不回整训师的话，而是昨晚工作了一晚上，现在整个人还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

　　最关键的是，喊“江一鸣”他肯定能够快速反应，但江小白这个曾用名，他没什么印象。

　　从蓝星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很快就给自己改回了本名，但身份信息上一直写着江小白。

　　其他名字也就算了，可“江小白”这三个字他打死也用不惯。虽然在这个世界中，没有任何特殊含义。

　　刘冬青刚想训话，就看见李主任火急火燎的冲了过来，一把拽着江一鸣跑向演讲台。

　　带人走的是教导主任，刘冬青再气也只能干瞪眼。他整人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来到演讲台下，李察递给江一鸣一沓纸，鼓励道：

　　“来，这是院长给你的稿子，你照着念就行，到了台上千万别紧张。”

　　揉了揉发僵的脸，江一鸣接过稿件，飞快的翻阅完，眉头紧皱。

　　“那个谁…帮忙转告下周院长，这么无耻的发言，原本得加钱！不过我父亲的事，我很感谢他，就当抵消了。还有，让他尽快打钱。”

　　那个谁？是在叫我？

　　李察指了指自己有点迷茫，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叫那个谁。抬头，他发现江一鸣走向了演讲台，双手空空如也。

　　2万字的稿件，放在台阶上。

　　完了！这下真完了。

　　当看到江一鸣脸上自信的笑容，李察又觉得好像没那么糟糕。

　　难道他已经全部记住了？

　　难道他要脱稿？

　　不可能吧！两万字五分钟？

　　还是说，他要自己编？

　　李察心乱如麻，从来不乱的发型，被风吹的凌乱。

　　此时江一鸣已经站到了演讲台上，全场安静，万众瞩目。

　　演讲台上，江一鸣做足了礼数。

　　缓缓开口道：“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各位师长、各位同学、以及屏幕前正在观看流川入学典礼的观众们，你们好。”

　　“我叫江一鸣，我代表流川机甲学院的57届新生，在此发表新生感言。”

　　“众所周知，我是一位学霸，因为我只花了半年就学完了5年课程，并考了795分的高分。但在别人眼里，我很傻，因为我没有选择联邦顶级学府，而是选择了流川机甲学院。”

　　“但…我真的很傻吗？恐怕那些以为我傻的人，才是真的傻。”

　　台下顿时一阵哄笑，没有人会觉得江一鸣傻，他们只是不理解江一鸣的选择。

　　天都顶级学府邀请不去，加入流川机甲学院，这到底为哪般？

　　要是在20年前，流川机甲学院风头无两，这个选择很合理，但现在流川机甲学院早已没落，连一流也算不上了。

　　台下，李察看着手中的稿件，发现江一鸣一字不漏，连语气和停顿都和稿件上一模一样。他深吸一口气，佩服道：“少年自有少年狂，敢与天公誓比高。”

　　台上，江一鸣伸出双手在半空中虚压，台下顿时安静，他接着道：“相信大家一定也非常好奇，为什么我会选择流川机甲学院。现在，我来告诉大家原因。”

　　“选择流川机甲学院，当然是它师资力量雄厚！……”

　　“选择流川机甲学院，当然是它拥有最先进的机甲理论研究基础！……”

　　“选择流川机甲学院，当然是它可以提供大量的实战训练机会！……”

　　将两万字的广告悠扬顿挫的打完，江一鸣口渴的不行，但想起那10万星币的报酬，他又觉得再口渴几次，他也受的住。

　　刚开始，周院长找上他说明来意时，他非常的抗拒。

　　表示道：“我是个年轻人脸皮很薄，我特别珍惜形象，不可能在那种场合打广告。好歹也是大有名气的学霸！不行，绝对不行！”

　　周院长微微一笑，老辣道：“一口价，十万！外加整训不用出勤，我特批！”

　　都到这份上了，江一鸣能说啥，只能给出两字。

　　“成交！”

　　……

　　月明星稀，江一鸣骑着他在跳蚤市场淘来的悬浮摩艇，停在宜春医院门口。

　　从悬浮摩艇下来，江一鸣脸上多少有些疲惫。

　　上午代表新生发言完，他就溜出了学院四处工作，直到现在才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这个世界和蓝星差不太多，也有月亮。科技则要更为发达，已经进入了区域星际时代。但因为人口大爆炸，对工作岗位控制的特别严格。

　　严格到什么程度？

　　22岁之前，不能参加任何正式工作！只有一些临碎的工作，才允许招聘22岁以下的人员。

　　而今年，江一鸣才19岁。

　　可他需要钱，越多越好。

　　江一鸣只能到处打零工，甚至为了流川机甲学院更多的额外奖学金，放弃了天都顶级学府的邀请。

　　在外人眼里他是超级学霸，只有江一鸣自己清楚，他是一个“穷哈哈”。

　　穷的只剩下“哈哈哈”了。

　　休憩了几分钟，江一鸣望向医院，闻着隐约传来的消毒水味道，他感觉有些反胃。

　　消毒水的味道，是大多数人厌恶的味道，也是江一鸣最难以接受的味道。

　　深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江一鸣戴浅蓝色的口罩，踏入了医院的大门。他熟练的在医院小道上穿梭，最终来到1204病房前。

　　站在病房门前，江一鸣摘下口罩，掏出镜子给自己调整状态，良久才推门而入。

　　进门前，江一鸣累的半句话都不想说。

　　进门后，不但脸上挂满笑容，语气也瞬间欢快起来。

　　“爸，今天我入学了，我还代表了新生发言。您不知道，我当时老紧张了。”

　　“咳咳…”

　　躺在病床的江涛一阵咳嗽，不剩几根的白发微微颤抖，他喘着气道：“是呀，我儿子长大了，厉害了。你放着联邦顶级学府不去，非得要呆在静海的流川机甲学院，我…咳咳…”

　　父亲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接连咳嗽数次，这让江一鸣很担忧。他接过一杯温水递给父亲，试探道：“爸，前两天您已经好很多了，今天怎么又严重了？要不，我去找吴医生再开点药。”

　　“不，不用，不要去找吴医生，我的情况我心里有数。”江涛眼神闪烁，接过温水喝了一口，死活让儿子不要去找医生。

　　江一鸣见状，心里明白了什么，生气道：“爸，你是不是又没吃药！”

　　“咳…我这个病，早点死的好。这样，就不会拖累你了。”江涛紧闭双眼，嘴里说着丧气话。

　　“怎么能这样想呢？您没有拖累我，我过的很好。再过几年等我毕业了，我找一份赚大钱的工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江一鸣蹲在病床边，给父亲憧憬着未来。

　　江涛支起身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没有拖累你吗？咳咳，如果不是我，你怎么不去天都，那可是你向往的地方。如果不是我，你会进入流川这所已经没落的学院吗？不就是…他们给了50万的奖金，还给我找了这所医院。如果不是我，你需要一天起打三份工吗？这不是你该承受的，你做到已经很好很好很好很好了。咳咳…”

　　说到这江涛老泪纵横，缓缓道：“儿呀，我已经51岁了，我活够了。我这个病就是无底洞，就是绝症。你妈都走了，你为什么不走呢？你放心，没有人会怪你，我也绝对不会怪你。你妈说的对，不能因为我，而耽误了你的人生。那样，我就真的成罪人了。咳咳…”

　　听父亲说的这些话，江一鸣心里有如针扎般难受。他看向满脸泪痕的父亲，没有向以往一样用苍白的语言宽慰。

　　而是认真道：“相比起您为我付出的一切，我为您做的这些，其实都算不上什么。要不我还是帮您回忆一下，然后你再告诉我，你打算狠心离我而去。”

　　说罢，江一鸣开始回忆。

　　“我一岁时，您在寒冷的冬天给施工队挑石头。从河边到山顶需要整整3个小时，路途崎岖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停歇。某天，你体力不支，挑着石头滑进了河里，傍晚才挣扎着回来。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可刺骨的河水灌进了肺里，让您留下了一辈子咳嗽的病痛。后来你高烧了三天三夜，但病好后你又义无反顾的去挑石头了。”

　　“我4岁时，我蹦蹦跳跳的穿过一条马路，有个喝醉酒的家伙闯了红灯，直直的碾向我。当时我害怕极了，愣在原地不敢动弹。是您不顾一切冲了过来，从后面把我抱开。但是您的左腿，再也无法弯曲，致使后来，背地里总有人叫你瘸子。”

　　“我7岁时，您找了一个女人，她贪图你钱，她喜欢打牌，她甚至找别的男人。但你极力忍受着这一切，只是希望我出去的时候，不会被人称为‘没娘的孩子’。直到你病发，那个女人才离你而去。”

　　“是的，我跟您没有血缘关系，但您永远是父亲。儿子从来没有放弃，但是您，打算留我一人在这个世界吗？我知道，留着您很自私，但我就这样自私了。”

　　江一鸣语气平静，眼眶却早已发红。

　　“咳咳…别说了，别说了，我听你的，我吃药还不行吗？”江涛哽咽着摆手，从被窝里掏出捂热的药瓶，将药和泪水一口吞下。

　　伸手抹去父亲脸上的泪花，江一鸣露出笑容，用他最充满力量的语气，鼓励道：“爸，您要相信我，我会治好你的病，让你过上幸福生活的。最重要的是，您活着，我的心就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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