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梁居安会做出什么选择是显而易见的。虞微听他讲，那个机构的所有者并不只有顾天泽的舅舅一个人，现在的意思，不仅仅是顾天泽和他舅舅一起离开开一个新的工作室，那位舅舅还有要让顾天泽主理的意思。顾天泽说他不能没有左膀右臂，他挑选了一些自己信得过的老师，梁居安算是其中之一。

        梁居安也不知道顾天泽为什么要单独找自己谈话，还找了好几次。可能单独谈话是顾天泽的一种技巧？他不确定。但他确实知道顾天泽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跟当初老爸过世，老妈生病的时候齐国富跟他的关系有一些类似。梁居安觉得自己能选择的范围是很小的。他倒也不觉得怎么不妥，反正在哪儿都是教书，教的东西差不多，而且看顾天泽一家的人脉，学生估计也差不多。没什么区别。梁居安觉得自己把本职工作做好就行了。

        机构的组织架构花了大约半年时间一点一点调整，梁居安被叫去谈话的时候大概进行到一半。等到暑假，梁居安的工作地点已经换了。新的工作室在一个会展中心楼上的写字楼——会展中心倒也没有让他的工作环境变得更加高大上，会展中心的报告厅跟顾天泽这个小小的工作室毫无关系，所有的教学工作都挤在楼上一个低矮的楼层里，梁居安没有办公室，从老板到仅有的几个老师挤在一间储藏室改成的小办公室里，还要划一半出去当家长休息室。很不合理的规划，虞微想，但好像这帮人也没有别的办法。

        虞微有的时候觉得，顾天泽其人到底有多少钱，她是真的看不出来。当初刚认识的时候就带自己和梁居安和韩静宜去市中心吃饭，一顿饭好像并不能说明什么，到了一些关键的花大钱的地方，创业的青年才俊也有可能捉襟见肘。

        工作室刚开起来，梁居安暑假的时薪直接比寒假少了一半，班也变少了。梁居安有些无所事事，就天天来找虞微，两个人也没什么可以一起玩的，虞微要么实习，要么待在学校图书馆看书和接活，梁居安坐她对面看他的书，两个人互相都看不懂对方在看啥，偶尔交换一下书长长见识。

        韩静宜家就在本地，自然是回家过暑假。另外两个室友也都早早买票各回各家，剩下这个说不清楚自己家在哪里的人留在学校里。虞微倒是有的时候能听到韩静宜的一些消息，这人的朋友圈藏不住情绪，感觉她经常跟顾天泽吵架。渐渐地韩静宜也不发了，虞微觉得这情况并不一定是和好，可能是不想再吵了。

        虞微不确定这能说明什么。小公主和创业热血青年之间是什么样子的关系？她知道了能有什么参考意义吗？她只能看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在那儿安安静静看着他自己的书。虞微觉得自己没办法思考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穷之后是忙。工作室的情况在开学之后得到了很大的好转，梁居安又很快地忙碌了起来，周末要找到这人都不容易。之前跟着顾天泽去了新工作室的老师有的待了半个暑假就已经离开，导致梁居安的课又变多了。开学之后就变成了虞微去工作室等这人下班。坐在比之前那个机构更加狭窄的办公室——准确地说是储藏室勉强改装的办公室里——虞微看她的书，赶她的活，备她的家教，写她的作业，然后看手机，这人要是下课了有学生要问问题就给她发消息。虞微随便发点什么表情包之类的回过去，反正有消息回过去就行了。

        梁居安现在一个礼拜要来工作室五天，虞微来三天，剩下的时间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虞微觉得梁居安这人应该是更累了，但现在要让她说什么别的话也更难了，主要原因是现在是顾天泽一个人出来单干，创业初期大概都是这么难的。虞微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顾天泽对他们两个一无所有来京城上学，试图经济独立的人来说，算是……什么？虞微只知道没有这个人，他们两人说不准在哪个超市里收银，哪个餐馆的洗碗池里洗碗，用洗洁精腐蚀梁居安用来写演算式画图的手。虞微只能让梁居安有什么来不及写的选修课作业给她写，不要熬夜，三餐都吃全了，上课的时候少提不相干的问题，讲完概念方法就让学生做题，做完题就讲，两边都能觉得舒服。虞微让他每次带个保温杯去，里面泡点什么能让这人别早早哑巴的东西。虞微也没当过一周上五天课的老师，也不知道这个强度应该怎么办。她时常感到自己的有限。不过梁居安大概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有限。

        虞微偶尔会想起来问梁居安，他们大二物理系的专业课累不累。梁居安想了想，说累。虞微愣了一下，想这人说累的得是多难。梁居安过了一会儿，说之前齐老师给他打电话问他怎么样。虞微问，怎么说？梁居安说，齐老师说了挺多的，最后就是……让我俩好好学习。

        虞微有点想笑，又低头想了想，估摸着齐国富是在提醒什么。她大二的课程强度和大一差不多，虞微想多做点实习，对毕业找工作更有帮助。这是她的打算，但虞微不知道梁居安怎么想的，齐国富又是怎么想的，又想提醒他们什么。虞微低头喝了一口水，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看了一会，接着看坐在旁边打瞌睡的梁居安。突然她想起来了。这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想起来仅仅一年之前，那个站在酒店走廊里远远跟她打了个招呼的男孩，旁边的阿姨还意味深长地问虞微就是同学？虞微想，她差点要把那个人的样子给忘记了。是每个人每年都会不一样吗？她看着梁居安，这人打瞌睡的脸像是在一直拧着一股什么劲。她突然觉得这人以前不是这样的。她站起身来结果这人就一下子醒了。梁居安支起身子来，说我又睡着啦？……走吧，咱们。

        两个人走在夜晚的街上。虞微想了半天，说，我感觉你现在好像比以前累了好多了。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说一句能有什么作用。她盯着面前的地面，两个人往前走，梁居安半天没说话，虞微以为这人在思考。结果她看了这人一眼，发现这人愣住了。

        梁居安：“你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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