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索赔

　　自觉不想吸引火力的霍震安静如鸡，电话那头的季宣深却在生气之余，考虑到了多方面的问题。
　　冷静下来，他回想自己和殊殊的关系，充其量不过是粉丝和正主。
　　甚至连粉丝都说不上。
　　毕竟以往殊殊都是他的工具人，两人之间明明白白，一个出钱一个出力。
　　霍震要是能听到他的想法，一定会大呼不可思议。
　　全网盛传多年的金主和声优，到头来竟然连个小手都没牵上！
　　然而霍震没有洞察季宣深想法的能力，在他看来，季宣深和殊殊的关系显而易见，关键是，所有人都以为殊殊被抛弃了，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和想象中完全相反，她依然被金主放在心尖上惦记。
　　不等霍震问出口，季宣深“哐”地一声挂掉了电话。
　　方才是他思虑太少，他们说好不打扰彼此的生活，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霍震擅做主张后，季宣深十分恼火。
　　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样的感受，明明应该是欢喜，但又苦恼原则上的问题，一边因为隐秘的心思被人看穿而恼怒，一边又因为那人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而自尊心受挫。
　　面对沉静的夜色思索了良久，内心的渴望终于战胜了理智。
　　季宣深打开长久不用的对话框，生疏地编辑起文字来。
　　他和殊殊的交流一直维持在明面上的银货两讫，季宣深是一个自制力强大的人，当他们的聊天开始出现展开的下去趋势时，他都会克制地结束话题。
　　讽刺的是，一开始是他自己找上门来，也是他不希望有太多的牵扯，到头来却成为了束缚他一人的条条框框，自尊心和好胜心都支配着他不敢打破僵局。
　　——你好？
　　不行，太生疏了，又不是第一次见面。
　　——好久不见？
　　季宣深垂下眼眸，的确是好久不见，虽然他日夜都依赖着殊殊的音频入睡，但上一次两人交流还是线上歌友会，殊殊唱了一首《喜欢你》，他自己都还没回过神来，大笔的打赏就已经撒出去了。
　　但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季宣深皱起眉头，转而去拨打电话号码。
　　之所以会有殊殊的电话，是因为殊殊说过自己的手机日常静音，有时会错过信息，急事的话还是打电话为好。
　　但他听到的是电话里女客服一板一眼的自动回复，告诉他号码已注销。
　　季宣深又去找鱼鱼，对方过了半晌才回他，警惕地问他找殊殊做什么。
　　是啊，自己找她做什么，殊殊都已经退圈了，摆明了不再涉足声优圈子，前段时间全网黑的时候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尘埃落定了又找上门来，就连季宣深都觉得自己可疑。
　　他喉头一滚，替自己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如果说殊殊不做声优了，那为什么不能来做自己的生活助理呢？只要她肯来，他愿意支付比声优更可观的劳动报酬。
　　但这样的说法显然是站不住脚的，在宋慕青的眼里，这个突然找上门的前榜一就是个变态！
　　做声优能赚多少钱？她这个前职业声优再清楚不过了，就算经纪公司不当人，广播剧的分成也十分可观，给一个生活助理提供足以媲美声优的劳动报酬？确定不是罪恶的情色交易吗！？
　　宋慕青被气得七窍生烟，她就知道这个土豪心里龌龊得很，亏她当时还想告诉他事情真相，结果出事了一个个全是缩头乌龟，现在倒好，又贪起便宜来了！
　　她大骂了一句“呸”！劈头盖脸地就把这个满脑子酒色交易的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的人设早就崩得不能再崩了，就算被挂在网上，光脚的难道还怕穿鞋的？！
　　骂完她就拉黑删除，一顿操作猛如虎，绝对不给对面回过神来反唇相讥的机会。
　　也就她敢这么虎！原本殊殊就是被她连累，现在还要被网络上的牛鬼蛇神这般对待，谁敢在这个档口动殊殊，就是在她的雷区蹦迪！
　　一系列操作下来她还觉得不过瘾，回头就跑到祁绒的大号那边大吐苦水。
　　“你都不知道那人是什么嘴脸！什么叫‘只要来我手下做生活助理，一切都好说’！恶心坏了！前段时间跟死了一样，现在突然诈尸，张口闭口都是给钱，这种人现实世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牛马！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她发的是语音，祁绒不设防地点开，顿时被里面大嗓门的骂骂咧咧给惊呆了。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按了终止。
　　但宋慕青的语速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一连串的骂人词汇行云流水，毫不拖泥带水。
　　她对面的男人轻笑出声。
　　“是朋友吗？”
　　祁绒顿时尴尬得脚趾抠地，赶忙安抚地给暴躁的闺蜜回了个“别生气，我现在有事，待会儿聊”，手机像个危险物品一般，被她忙不迭地收进了挎包里。
　　姜海寻注意到她的手忙脚乱，体贴地挪开视线给予她整理的时间。
　　气色变化很大啊。
　　他一边看向窗台上的绿萝，一边漫不经心地想。
　　终于，祁绒把东西收拾整齐，这才勉强露出一张笑脸：“姜律师找我来有事吗？”
　　姜海寻深棕色的瞳孔缓慢且坚定地挪了回来，重新落在祁绒的身上，他的视线太过锐利，让祁绒不自觉地垂下眼，避免眼神接触。
　　“没什么，就是有些文件需要祁小姐过目。”
　　祁绒感觉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头顶，然后又收了回去，与此同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出一沓文件袋，放在她身前的茶几上。
　　“这一份是和谭阳经纪直播公司的协议，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您看看还有什么要求。”
　　“这一份是针对谢徵工作室的索赔报告，考虑到您的意愿，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
　　姜海寻推了推眼镜，露出职业性的微笑，把两份文件往祁绒面前一推。
　　祁绒首先打开第一份。
　　谭阳经济直播公司就是原主签约的经济公司，一开始还是个小平台，后来越做越大、几次换皮后就变为了现在的直播公司。
　　其实刚开始它的初衷也是好的，但后来资本的介入、新老员工的交替，逐渐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事到如今还打着“为年轻人提供平台”的幌子，光明正大地把旗下声优压迫成赚钱的工具。
　　不过祁绒这一手，让原本口碑就在每况愈下的经纪公司遭受重创，所谓墙倒众人推，许多一开始就遭遇不公的人纷纷站了出来，而且听说公司最近得罪了人，税务流水明细被查，导致他们应接不暇，反而没了精力来对付祁绒。
　　现在他们的态度已经一百八十度转变，先前嚣张得意的嘴脸统统不见了，只想求着祁绒快点结束，听说老板都要跑路了。
　　祁绒翻查了手里的这份合约，入目的内容宛如认罪书，后面的条款更狠，不仅达成了解约协议，还要求对方赔偿版权费和劳务费，林林总总足有一百万出头。
　　这个数字虽然比不上祁绒的银行卡，但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更何况是从一群爱财如命的守财奴手里抠下来的。
　　真是因为知道那群人是何等的爱财，祁绒才大为感叹。
　　“他们同意了？”
　　“当然，不然我不会贸然打扰祁小姐。”
　　姜海寻优雅一笑，不道为何，祁绒总感觉看到了一只笑眯眯的狐狸。
　　“那一会儿签字对吧？”
　　祁绒想了想，她既不吃亏也不上当，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没错，不过还需要等等，”姜海寻把另一份文件抽出来搁在上头，“祁小姐可以趁这个时间先看看这份报告。”
　　祁绒不疑有他，只见文件夹掀开，上面明晃晃的“索赔报告”，四个大字印在封面上。
　　里面是近年来谢徵的团队利用她的名誉、以及祁氏的名头在娱乐圈里为自己谋求便利的所作所为，要求对方赔偿她的名誉损失费、精神损失费等等。
　　好家伙，比对待谭阳还要狠，直接多了一个零。
　　姜海寻看见祁绒指节一顿一顿的，似乎是在数后面有几个零。
　　这幼稚的举动让他觉得好笑，淡然的面孔了第一次多了几分笑意：“如果祁小姐是觉得这个数字不恰当的话，其实还可以要更多，毕竟祁小姐的名誉和整个祁氏集团的名誉息息相关，他们多次在您未知的情况下以此作为公关手段，再翻几倍也未尝不可，不过我参考过近年来的娱乐圈案件，发现赔偿金的数额已经达到峰值了。”
　　虽然姜海寻在笑，但祁绒怎么感觉他是在讽刺，这话就好像在说：再要多点怕他们出不起。
　　他有这种想法也不是空穴来风，谢徵是独立工作室，背后没有公司和资本，就算他是谢家的孩子，可当家的是他的继母，怎么可能愿意出钱，所以这三千万他得自己掏。
　　“哦，就这样吧。”
　　祁绒看了两眼，对里面的详细内容兴趣缺缺。
　　说实在的，她现在对谢徵毫无感觉，她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再说原主这些年花在他身上的心思何止三千万，差不多是自掏腰包养活了谢徵和他一整个团队，偏偏她都是背后默默付出，都没人知道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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