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击溃

　　“等等！”
　　姜海寻抬脚要走，一个柠檬图案的创口贴塞进了他的掌心。
　　祁绒挥了挥手，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他听见：“自己处理一下，我带晓琪去附近逛逛。”
　　语罢，挽起郑晓琪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三分钟后。
　　还是原来的会客厅，姜海寻站在窗边，慢条斯理地撕开创口贴的包装。
　　他动作优雅、不缓不急。
　　如果不是明晃晃的、卡通图案的创口贴，不明真相的人还会以为他在把玩价值连城的玉石。
　　会客厅的门口站着瑟瑟发抖的林长阳，鬼知道他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挪回屋里，他不敢落座，只有背靠坚实的墙面能给他安全感。
　　离他不过五步的地方，躺着死狗一般的林助理。
　　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把她架起来，避免她继续发疯。
　　姜海寻目光沉静地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他的睫毛又长又翘，却丝毫不见女气，女人看到了都要嫉妒。
　　随着这个滑稽的创口贴缓慢地贴合在他的虎口上，室内的氛围徒然紧张起来。
　　林长阳试图后退，圆润的脸上如丧考妣，但身后冰冷的触感提醒他已退无可退。
　　姜海寻转过身来，动作轻松地卷起袖口。
　　他身上的血渍已被擦去，唯独柠檬色的创口贴，在他黑白相间的身影上充满了存在感。
　　“林总，不坐吗？”
　　姜海寻轻描淡写地开口，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沙发上。
　　他避开了祁绒原先坐过的位置，还顺手把没被动过的茶具整齐地摆在了一边。
　　“不，不用了……”
　　林长阳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嗓子干涸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哦？”姜海寻似笑非笑，“我还以为林总有话要对我说呢。”
　　林长阳慌忙地双手乱动，直到抓住了柜角才罢休。
　　“我、我没什么话说，没什么话……姜律师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想和祁小姐交朋友！没错，交朋友！”
　　他强撑住自己近些年来发福的身体，虚张声势地大叫起来，不知道是在给自己打气、还是想用蹩脚的借口先说服自己。
　　姜海寻眼里寒芒一闪，似乎是没想到林长阳还要负隅抵抗。
　　“是我误会了吗？还是说林总说那个……不闻不问几年、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白血病女儿？和被您弃养、以卖废品为生的老娘？”
　　自己的恶行被姜海寻毫不掩饰地曝光出来，林长阳脸上血色尽失，不仅有一种浑身上下被扒光了扔在大街上的耻辱感，更是为自己计划的暴露而感到害怕不已！
　　他们什么都知道！
　　姜海寻不会放过他的！
　　这个念头一旦萌生，瞬间在他脑海里扎根下来。
　　但现在他是砧板上的鱼肉，而姜海寻是提刀估价的屠夫！
　　姜海寻好整以暇地双手交叉，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听说你欠了五千万？”
　　这个数字如同平地惊雷，狠狠地撞上了林长阳的心脏上，下一秒失控大叫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谭阳在被清算税务都是内部消息，连普通的员工都不知道，况且姜海寻连他贪掉的具体数额都一清二楚！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
　　“是你！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林长阳双目瞬间变得赤红，气喘如牛，仿佛要扑上来咬人。
　　任谁像他那样，身居高位多年，出行都是百人呼应、美女成群，结果一朝一夕间，舆论缠身、众叛亲离，还要遭受牢狱之灾！
　　心理承受能力要是再差一点，就要像林助理一样发疯了！
　　就在他想要冲上来时，姜海寻把一沓文件扔在了他的脸上。
　　是这些年来，谭阳打着“招募主播”的幌子，逼迫签约主播进行不可描述的确凿证据，里面还包括他们曾经违法使用过迷幻剂，把涉世未深的少女迷晕了送到合作商的床上。
　　很多过气了却没办法解约的人，明面上说雪藏，实际上却是把她们送进了某些俱乐部坐台！
　　这样一条黑色、不为人知的交易链，葬送了不知道多少无辜少女的人生，而林长阳等人，则趴在她们身上贪婪地吸食最后一点骨髓，享受名利双收的肆意快活！
　　文件的最后，赫然有林长阳和曾经的林高管的聊天记录。
　　——林助理说殊殊不听话，要让她好看。
　　——林长阳则回复等送进去几天就乖了。
　　文件夹里的照片像雪花一样散落下来，落在林长阳的头顶、肩膀，他随手一抓，上面就有他在纸醉金迷中猥琐大笑的表情。
　　“我没想到，林总生意做得不怎么样，私底下倒是挺精彩的。听说您当初爬进谭阳靠的是过世的前妻，此后一直没结婚对外标榜深情人设。当然我也不清楚深情的您为什么要摆脱和前妻的女儿，不过听说您的众多情人中有一个怀孕了，还是个男胎，您送了她一套房呢。”
　　姜海寻毫不留情地把林长阳的谎言一个一个拆穿。
　　总而言之，这是个垃圾到不能再垃圾的人渣。
　　原本发完疯被压制住的林助理也缓缓瞪大了眼睛，像鱼缸里快死的金鱼。
　　飘落的文件里也有她的照片，包括她把手下人推进火坑的事都清清楚楚地记在上面。
　　“不、不是我！那不是我！”
　　林助理疯狂尖叫起来，尖长的指甲拼了命地去挠两边的保镖，想要挣脱他们的桎梏。
　　她的眼神十分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高跟鞋都在她的挣扎中被踢飞了，她站起来就想逃。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抱有东山再起的想法，那祁绒在走廊里说的话基本上是断绝了她的最后一条路。
　　后来她躲在隔壁偷听他们的谈话，却听到林长阳要放弃她、让她给祁绒磕头道歉。
　　于是她发了疯。
　　但这些都不足以摧垮她的内心，她感到愤怒、暴躁，复仇的火焰燃烧她的理智。
　　但姜海寻不同，他出手则是一击毙命，手里的情报不仅可以毁掉她的前半生，还能让她的后半生在监狱里住到死！
　　与林助理崩溃的发狂截然相反的是，林长阳双目呆滞，眼中最后一道光都消失了。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明前段时间他还拿着花不完的钱在酒桌上吹嘘，怎么突然就被查、被约谈，到现在，就连最后携款潜逃的路都被堵上了。
　　看到两人一疯一傻，姜海寻却面无表情，双目平古无波，仿佛在看两个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对待垃圾，总不能指望他和颜悦色吧。
　　“本来阿绒没有深入调查的想法，可你们，贪得无厌，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客气了。”
　　姜海寻并不怕林长阳和林助理临死反扑，他闲庭信步地走到林长阳的办公桌前，嗤笑出声：“差点忘了这个东西了。”
　　瘫软在A4纸和照片堆里的林长阳机械回头，只见姜海寻从桌上的花盆里掏出一个瓶盖大小的东西。
　　微型摄像头。
　　林长阳计划的最后一步，只要能拍到他对着祁绒一行人苦苦哀求，后续剪辑一下放在网上，就能操控一波舆论反转，等所有人回过神来，他已经偷渡到国外去了。
　　现在，他仅有的退路也被姜海寻翻了个一干二净。
　　这次，是真的完了。
　　“小小姐——”
　　“小小姐？”
　　郑晓琪捧着一杯星巴克，在祁绒眼前晃了晃。
　　“啊？哦，谢谢啊。”
　　祁绒回过神来，把吸管插进盖子里，吸溜了一大口芒果星冰乐。
　　冰爽的气息充盈了整个口腔，带走了心底的一缕烦闷。
　　说是要出来逛逛，实际上祁绒却一直在走神，她想了半天也想不通还有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要姜海寻那样大费周章地支开她。
　　出来逛逛也是个借口，祁绒下楼是准备在大厅里休息一会儿的，没想到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原本正常运作的谭阳突然像是被人抽去了筋骨一样，所有人都用畏惧的眼神看向她。
　　一开始祁绒还没有意识发生了什么，直到看见前台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个帮她引路的前台小妹哭哭啼啼地在人堆里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
　　包括她和姜海寻在电梯里说的话，包括她和林长阳在会客厅里的交谈。
　　简单来说就是——
　　林总完了，谭阳完了，他们完了。
　　不出片刻消息就传遍了整栋大楼。
　　而祁绒理所当然成为了他们眼中“搞垮谭阳的大佬”。
　　这中二的名头听得她满脸黑线，而且不论她走到哪里都有人用复杂的视线如影随形。
　　所以就出现了此刻诡异的一幕——她坐在星巴克的小飘窗边，身旁坐着四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黑衣大汉，更离谱的是这四个人一言不发，端正得如同在参加军队检阅，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一杯拿铁和显得格格不入的小蛋糕。
　　坐在角落里弱小无助的祁绒一边悲伤地叹气，一边还要忍受三百六十度好奇的打量，而且别以为她没看到，都有人开始拍视频了。
　　做个普通人怎么就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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