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受伤

“啊！”

        几乎本能的，李青颜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身子向后躲闪，“你不要过来！”

        就在手松开绳子的瞬间，李青颜的身子失去平衡，直接往后翻去。

        伴随着重重的“砰”的一声，李青颜整个人半仰着倒在地上，以一种非常狼狈的姿势仰望星辰。

        因为手掌连带着臂膀本能地从后面撑住，所幸头颈没有跌到。

        可因为穿着短袖，臂膀光洁的皮肤与地面直接摩擦，刺得生疼。

        更倒霉的是，屁股右侧连带着腰部的位置，是落下的着力点，此刻正剧烈地疼痛，如火烧一般。

        李青颜苦着脸无声哀嚎，整个身体保持着刚摔下来的姿势，久久不能动弹。

        “”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显然超出了程之阳的预料，他站在原地愣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他向李青颜走了几步，在她身旁蹲了下来。

        刚要开口说话，就见李青颜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左手颤颤抖抖地指向他：

        “你是人是鬼？”

        “”

        程之阳的表情一言难尽。

        他看着李青颜一副爬不起来的模样，皱眉问道：“你伤到哪儿了？”

        李青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依旧沉浸在自己被惊吓的那一幕里，左手紧紧捂住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半夜不睡觉，跑到树丛里站着，还偷窥我，你变态啊！”

        天色很暗，程之阳的脸色更暗。

        他一双黑眸紧紧盯着李青颜，眼神像在看一个神经病。脸上咬肌收紧，唇线平直，胸口也少见地剧烈起伏。

        李青颜心里一下子有些发怵。剩下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又被吞回肚子。

        “你是不是有病啊？”程之阳开口，语气冰冷但还算平静，“这么大人坐秋千不知道要抓好绳子的么？手放在头上还要往后仰？”

        “我那是被你吓得好不好？”李青颜委屈极了，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被怵得要收敛几分的想法，“谁会想到一个大男人半夜站在树丛里看女生荡秋千？你说他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程之阳冷笑一声，“我来找你要修改稿！”

        他那双像水洗过的瞳仁，在黑夜里格外清亮，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直直看向李青颜，

        “某人答应十二点前给我的，现在时间到了，稿子呢？”

        风停了，树枝不摇了，连空气似乎都停止流动了。

        李青颜愣在原地，突然无言以对。

        稿子，稿子，还真阴魂不散了。

        唉。

        李青颜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论修改稿的重要性——能让一个男人白天限制你自由，晚上装鬼吓你。

        看到李青颜半坐在地上，不再说话，只有眼珠子不停乱动，似乎又在想什么鬼点子。

        程之阳之前莫名被骂变态的郁气又重新聚在胸口，说话也不自觉带着嘲讽，

        “怎么，哑巴了？不是一直伶牙俐齿的么？”

        他看向李青颜，不忘乘胜追击，

        “我倒是好奇，那你呢？半夜不睡觉，不改稿，在秋千上耗什么时间？”

        沉默。

        黑沉夜幕里，两人面对面，一坐一蹲。

        因为程之阳身高比李青颜高不少，所以此时在李青颜眼里，对面的男人和以前很多次一样。

        高高在上的，傲慢无边的。

        李青颜别过眼，心里愤怒的小火苗却开始重新点燃。本来因为理亏而选择沉默，谁知一下子让对方尾巴翘上天了。

        吵架可以输，气势不能输。

        李青颜向来是最重视气势的。

        于是，在程之阳以为李青颜会一直低头不语，打算以沉默结束争吵的时候，李青颜又抬起了头，眼睛晶晶亮，一副想到大招的样子。

        “你管我！”

        李青颜顿了一下，声音理直气壮，

        “我赏花！”

        程之阳：“”

        -

        其实程之阳自己，也就比李青颜早到家一会儿。

        在公司把事情忙完，低头看表，已经十点多了。

        最后一次查看邮箱，却发现李青颜还没交修改稿。

        强烈的不满让程之阳直接拨通李青颜的号码，回应他的却一直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机械声。

        程之阳：“”

        放下手机，他突然自嘲地笑了下。

        自己早就该预料到啊，李青颜不一直就是这样：

        自由散漫，迟到撒谎，为了见朋友，可以直接不管要改的稿子。

        甚至为了让你同意，那嘴巴歪理邪说，整个人说演就演，风格浮夸

        那自己为什么还要同意？

        程之阳无语问自己。

        脑海里又浮现起下午那张怼到自己面前的脸。

        鼻子皱着，嘴巴撇着，眉毛打成结。

        一双眼睛澄澈清亮，黑色的瞳仁一尘不染，在卷翘的睫毛扑闪下，眼巴巴看着你，似乎下一秒真的就要潸然泪下。

        天真无辜，惹人怜爱。

        程之阳轻轻摇了摇头。

        自己当时肯定是和那张脸离得太近了，近到只看到那双没有一点杂质的眼睛。

        不然这么拙劣的演技，自己、怎么就能、让她走呢？

        直到回到家以后——

        程之阳发现李青颜依然没有回来，心里才真正着急起来。

        不是因为稿子，而是害怕她突然又像上次一样，不告而别，消失很久。

        之前的事还没完，奶奶出院后肯定会第一时间与他们联系，求证他们的关系。

        奶奶的身体是程之阳心里最关心的事。

        他不禁有些烦躁，右手往下拉了拉领带结，径直走到自己房间的办公桌前坐下。

        身体难得得直接靠向椅背。

        他闭上眼睛，想着李青颜一切可能去的地方。

        才发现，自己对她——一无所知。

        具体表现在，她不回来，他不知道她任何一个可能去的落脚点。

        总不会再去妇产医院了吧。

        程之阳眉心皱起。

        上次碰到她真是纯属巧合。

        那天上午，自己准备去销售部开会。刚走到走廊，就发现前面一个女员工弯腰扶着墙，从后面看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

        走到跟前，是个孕妇，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情况紧急，自己赶紧开车带她送到妇产医院。

        一检查，发现是羊水破了，马上就要生了，他又直接去办住院手续。

        就是在办理窗口，他猛然看到李青颜。

        她一个人，穿着普通的白体恤，牛仔裤，扎个马尾，在排队的人群中格外扎眼，像一个在校大学生。

        她没有向四处看，一会儿低头看看手机，一会儿踮脚看看前面办理的情况，似乎很着急。

        终于，轮到她了。

        她认真地跟窗口的工作人员说着什么，然后用手机扫了下付款码。

        几乎没有停留，拿到厚厚的收费单，她转身就小跑起来。

        那一刻，程之阳是困惑的。

        她到妇产医院来干嘛？

        脑海里也确实想过，要上去拽住她问一问。

        但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奶奶已经知道李青颜一直不在家的事实，情绪还受到刺激。

        而且员工蒋婕这儿还有一堆入院手续要办。

        最终，他在自己的队伍里没动。

        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

        刺破了房间的寂静，也把程之阳从思绪里拉出来。

        “喂，程总，您好。我是吉祥建筑设计公司的老板周天强。”

        程之阳一怔，没有说话。

        那头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口，支吾了半天。

        “就是有个事，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嗯，那个就是”

        “就是我们公司建筑设计师李青颜，刚刚打电话来因为突然有些事，后面可能不参加‘风情商业街’工程了。”

        周天强一鼓作气说完，却并没有如释负重的感觉，一颗心因为电话那头的沉默高高悬起。

        程之阳心一沉。

        果然是又准备消失的前奏。

        刚刚所有的预感仿佛下一秒都要变成现实，程之阳捏紧手机，眼眸里微微有寒光在闪。

        他的语气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如利剑，刺向周天强已经很脆弱的神经。

        “她不参加，你们直接退稿不要干了。”

        “所有的损失，你们自己承担。”

        径直挂了电话，程之阳重重地将手机放在桌上。

        眼神在虚空里盯了一会儿，他抓抓脸，站起身，走到窗户边，想吹吹风，冷静一下。

        此时的风还微微带着热气，徐徐的，夹杂着院子里的栀子花香。

        眼神无意中晃过前院，最后停在花园里的秋千架上。

        冥冥光线里，他只能看到有个女孩儿的身影坐在秋千上，看不清脸。

        但他确定，就是李青颜。

        人回来了，奶奶那儿有交代了，程之阳的心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接着想到那迟迟未见明天又要用的稿子——

        程之阳毫不犹豫地转身向门外走去。

        -

        “我说你要稿子不能直接说啊？在那树丛里站什么？”

        “跟个正常人出来打声招呼会不会啊？”

        “人不做，做鬼。”

        李青颜低头查看自己的伤势，看到胳膊肘擦破了一大片，越想越气。

        程之阳静静地看着她，细长的眼眸微微眯起，“你那么怕鬼？”

        “怕鬼有什么奇怪的？”李青颜看都没看他一眼，“谁不怕啊？”

        “我不怕，我从来不做亏心事。”

        李青颜：“”

        她抬头看向程之阳无波无澜似乎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突然气笑了。

        所以这是在骂我？

        她指着旁边的树丛，咬着牙说：“那你解释一下，你一直躲在里面不说话，到底想干嘛？”

        “我”程之阳嘴唇动了动。

        这回换他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开始他的确是走过来就想问她的。

        可是走近了，才发现——

        她在哭。

        哭得很凶，眼泪不停流的那种。

        甚至连身子都在抖，是真的很伤心。

        这一幕显然出乎程之阳的预料，脚步本能地停下来，他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个似乎伤心欲绝的女孩儿。

        还记得她下午离开办公室时，脸上得意洋洋、意气风发，每一个表情都恨不得要上天，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成这样？

        眼泪无声地滴在灰色的水泥地上，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迹。

        程之阳看着那些点点圈圈，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去。

        撞破别人的伤心，不是件礼貌的事。

        可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她问“你是谁？”

        他抬头，看到她的眼睛，目光在空中直直对上。

        他以为她看到他了，便径直走了出来。

        然后，

        她被吓得直接跌了下来

        现在想来，他那里背着光，在阴影处，她可能真没看清。

        而且女孩子，胆子小一点也正常，加上她情绪正低落，所以可能——

        真的被自己吓到了。

        想到这里，程之阳在这件事上不再纠结。他抬起眼睫，语气真诚，

        “对不起。”

        “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是吓到你我很抱歉。”

        李青颜：“”

        本来看他不说话，在那儿低头想事情，李青颜以为他又在酝酿什么大招，心里已经拿出十二分的劲准备回怼，可对方突然道歉了

        这是什么操作？

        喂，大哥，你怎么不按套路来啊。

        怎么戏演着演着，就突然改剧本了，还把剧本改温情了，这叫我如何是好？

        吵架可以越吵越勇的李青颜，面对对方突然软化的态度，却显得有些无措了。

        “那个也不能全怪你，我反应也可能大了些。”

        李青颜脸微有些红，眼神不自然地看向别处。

        “你这边伤口要处理下，流血了。”程之阳突然指着李青颜的胳膊，“你等一下。”

        说完，就起身往身后别墅楼走去。

        “啊？”李青颜愣了下，等反应过来，就只能看见程之阳的背影了。

        她也没管，就着他刚刚指的地方，查看自己的伤口。

        昏黄暗淡的灯光下，臂膀皮肤处大块大块的擦伤清晰可见。

        可能是刚刚真的摔得凶猛，又可能是秋千下面是水泥地，靠近胳膊肘的擦伤尤其严重，红色血迹混着伤口，狰狞恐怖。

        叹了口气，李青颜用右手掌撑地，努力往下一使劲，想让自己一把站起来。

        “嘶！”

        腰部以下传来剧烈的撕痛，让她龇牙咧嘴。

        怎么回事，坐了这么久，怎么还是疼得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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