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四章 前往神道

时值夏夜。
  夜间的空气并不寒凉，反而有些闷热，虫的鸣叫即将迎来全盛期，音量越来越洪亮，音色也渐渐悦耳。
  山间尽数绽放的各色花朵开得正好，花香充溢在夜间的大气中。
  在这玄景山中，山水清澈，山石奇峭，又得渔钓而旷落，树木叶张翠盖，枝盘赤龙，但见巍巍溪中，翠晕烟笼。
  有桐、椿、栎、榆、柳、桑之树。
  有燕、雀、鼠、豹、虎、蛟、鱼、鹿、獐之兽。
  盖华当少阴，迎阳以配合之，令有生气云，绝壁树林，随山麓起伏，翠涛弥望，烟谒云涛，朝暮万状。
  而中间那条小河，更是淙散激射，飞薄溅洒，水声泠泠然，最为可玩，河边有二人垂钓，人入景中，亦为景色。
  垂钓二人，一人上鱼不断，数十斤大鱼连杆，一条接着一条，好似不会停似的，下面那条河不过一里宽的水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大鱼，就好像是河里的鱼王都紧赶慢赶的飞过来了一样。
  另外一个人怎么都上不了鱼，干脆把树枝做成的鱼竿插进地里，去找另外一边那个人说话去了。
  聊天流打法，钓不过你就聊天干扰你，大家都别玩。
  不过，若是仔细听听，就能发现，这两人聊的都是些神秘的话题。
  “相柳不站在凡人这一边，难道巫道就站在凡人这边了吗？”神易军满不在乎的说道，手里的钓竿也不停下，仍旧在放线。
  “巫道谁也不站，不管你是谁，巫道是中和者，是调停者，我们只是想要维系万物的平衡，让每种生灵，每个道统都有自己的生存空间而已。”李启如此说道。
  这确实就是巫觋们的态度。
  巫觋确实不站在凡人这边，但从表面上来看，巫觋所帮助的最多的就是这些没有生存能力的凡人。
  凡人们在大能者，在高等文明面前实在是太脆弱了，如果巫觋不出手的话，那么大家就都没有生存空间了。
  而人道是在这方面做的最极端的，他们妄图以人代天，直接抹掉除了人之外所有事物的存在权力。
  如果他们成功了，从此之后，一个事物是否有存在意义，就是由人定义的。
  因此，巫道和人道的道争不可弥合，无法妥协和退让。
  诚然，巫觋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圣母，巫觋们杀起人来一点都不带手软的，但他们最起码会保证‘整体’是朝着更多样化的方向前进的。
  所以，巫觋和相柳，其实关系和人道一样。
  人道想侵吞占领除了人之外的所有事物，而相柳想要毁灭所有凡人，对巫觋而言，这两者只有轻重程度的划分，而没有性质上的差别。
  巫觋也很讨厌相柳的，巫道和昊天一脉关系良好，但和共工相柳所处的那一派系关系可是相当的恶劣。
  “所以，李启你是不愿意和老祖见面吗？”神易军问道。
  “不，我只是在声明我的立场而已，说实话，我还不知道相柳那一脉的天神背后是哪位大能者呢。”李启说道：“相柳是共工的下属，而共工也只是二品……”
  “同为二品的，应该还有‘四凶’，也就是混沌，饕餮，穷奇，梼杌，他们应该也是反对凡人们的那一派吧？不知道他们是天神还是地只，但肯定都是神只。”
  “那么，他们背后的一品又是哪位呢？如果没有一品撑腰，怕是闹不出这么多的动静吧？”李启如此说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别说什么一品二品了，我连五品的事情都没搞明白呢，不然也不至于卡在这里几十万年都不动了。”神易军嘻嘻哈哈的说道。
  和他说什么一品二品，这不是搞笑吗？他要听得懂还至于来这里传话？
  “嗯……所以，我可以去见见相柳，和他当面聊聊，但我不保证会解封他，毕竟……相柳当初，可是巫觋封印的啊。”李启如此说道。
  没错，相柳虽然是被真龙所击败的，但最后执行封印的却是巫觋。
  帝禹在杀死相柳之后，将他的尸体埋在了昆仑山的北边，然后在上面建造了‘五帝台’，即雕刻了帝轩辕，帝高阳，帝喾，帝尧，帝舜的雕像，镇压在相柳的尸身上，以此将之彻底封印。
  而‘台’其实就是祭祀所用的场合，五帝台的建造方式，实际上就是帝禹手下的巫觋献策建造的。
  “那就行。”神易军点了点头。
  眼见正事说完，李启也就不忍了。
  他一飞脚把神易军踹进了河里：“别钓了！再钓绝种了！鱼王都钓光了！”
  神易军落进河里，赶紧抓起渔护，掂量了一下，估计得有上万斤，也不多说什么，麻溜的收进自己的法宝江海里，然后一溜烟的跑路了。
  李启无语，然后看了看自己钓的小鱼，只有三四斤斤，数量也不过五六条。
  算了，烤了吃了吧。
  李启三个爱好，读书，吃饭，钓鱼。
  现在正好一次满足三个。
  在河边，将之前钓上来的鱼去脏刮鳞，放水里涮了涮，清洗一下，然后就地烧烤，随便撒点盐调味。

  吃了一口。
  嗯。
  果不其然，好难吃啊。
  比起什么仙家佳肴，奇珍异宝，这条鱼真是太过于平平无奇了，甚至盐还放多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冒出来一群猴子。
  就是普通的猴子，也不是什么妖物，还没开智，笨笨的。
  但毕竟是在巫神山地界的猴子，所以比外面的同类还是聪明许多。
  他们看见了李启，于是撒欢了的跑过来，手里还捧着一堆酸涩的，不知道熟没熟的水果，应该都是现摘的。
  他们把水果放在李启这边，推了推，然后指了指鱼。
  李启把烤鱼递给他们。
  太难吃了，不想吃了，给他们算了。
  不过，作为回报，李启拿了一个果子，放河里洗了洗，啃了一口。
  啊……
  一样难吃，已经不是酸涩了，是苦的。
  再回头看看，发现猴子们已经拿着鱼跑远了，看起来他们也知道这果子不好吃。
  捏嘛的，这群奸猴。
  李启哑然失笑，把果子往地上一放，只拿了一个，边啃边走了。
  走到半山腰，他猛的把啃了一半的苦果往天上一扔！
  这帮奸猴，居然去把李启不要的苦果全都回收了！
  李启断断不能让他们如此大赚，猛的丢出的苦果在空中划了个圈，一下砸在猴头上。
  猴子们惊慌失措，纷纷四散而逃，苦果自然也不要了。
  见状，李启满意离去。
  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山下。
  山脚下，有一些人族的聚落，不过一如既往是巫神山的人族，所以并没有工业化。
  不过巫神山的天地大源充足，所以他们一个个身强体壮，寿命绵长，没有疾病痛苦环绕，生活倒也算是富足，该吃吃，该喝喝，如果有天赋，还能去修行。
  以后不管是外出闯荡，还是留在这里，都轻轻松松，几乎没什么压力可言。
  毕竟，压力都是人自己给自己的，只要你自己没压力，那就没压力，人活下去只需要有地方睡觉，有东西吃就行了，这种事其实非常简单的。
  在巫神山地界，怎么可能缺吃缺穿呢，摘香蕉吃也饿不死啊。
  李启走到山寨边，正巧撞见一个老者。
  老者身穿兽皮，精神矍铄。
  这里的人穿什么的都有，嫌麻烦就穿兽皮，喜欢好看的就自己织布做衣服，反正他们心灵手巧，做的衣服其实也不差。
  他们并不是什么闭塞的山民，实际上，出去旅游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个山寨的族老可是有八品的，能移山搬江，很有见识，和外界和时常互有往来，年轻人们想要出去闯荡，在这里也很是常见。
  “哟，路过的？以前没见过啊。”老者看见李启，打着招呼。
  一边打招呼，他一边用葫芦喝着酒，酒香扑鼻，闻起来特别好。
  “是啊，刚到，很久没有来了。”李启笑笑，有些好奇的问到：“老人家，你喝的这是什么酒？好香啊。”
  “啊？我这个啊，我这个是自家酿的村酒，学的可是山里的猴儿酒，很好喝的，猴儿们自己都没多少！”
  “很难酿吗？”李启问道。
  “酿造方法倒是不难，就是原料珍惜，只有山里那些猴子有，原料是种很苦的果子，我也不知道叫什么。”老者如此说道。
  然后，这老者看见眼前的年轻人拔腿就跑，一脸疑惑。
  “年轻人，年轻人，你去哪儿？！”他喊道。
  李启摆了摆手，一路狂奔：“您老喝着吧，我上山找猴子！”
  老者摸了摸胡子。
  这后生，速度还挺快，怕是修为不低，估计已经入了品，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自己看着有点眼熟啊……
  长得怎么有点像祠堂里挂着的像？
  ————————————
  总而言之，到了第二天，李启就带着瑶姬，准备去找相柳了。
  相柳在昆仑山的北边，五帝台所在之处埋着的。
  而昆仑山，则在天下的神道区域。
  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
  没错，天下西北，就是神道所在的区域。
  天下九地，东、西、南、北、中、东南、西南、西北、东北。
  中央大地为人所踞，东方东海则属于真龙。
  正西方有万千佛国，正南方，则是魔道热砂，梦想之城。
  北方冰洋是灵道的地盘，东南群岛则全是妖窟。
  西南群山是巫觋所聚，东北诸多洞天所在是道门蓬莱三岛所悬。
  而西北，帝之所居，昆仑山所在，就是神道在天下的地盘。
  在八隅之岩，赤水之际，流沙之滨，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
  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
  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而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
  李启第二天就带着瑶姬来了这里。
  来到了神道正统所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神道’的气息。
  虽然这么说好像是废话，但是在李启看来，的确就只能这么去形容了。

  真的很神道啊。
  首先看见的，便是一个‘香火气’，是的，是那些香火神所需要的‘香火’。
  对真正的天神或者地只来说，他们其实不需要香火。
  是凡人需要神明，而不是神明需要凡人。
  神只用不着你那些香火，香火和金身，是‘凡人妄图成神’所发明的一种修行法而已。
  但是，在这里，香火气非常浓厚。
  神只在这里几乎可以说是熙熙攘攘。
  各种神只，大部分都是香火神，有天下本地的，但也有从域外晋升来的，他们全都聚在这个地方。
  甚至没有凡人！
  没错，神道的聚集所在，是没有凡人存在的，而且修为最低都是七品，这里大概类似于‘天界’或者说‘神界’。
  在这里，聚集的都是已经证得长生的神，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信徒，或者有了别的什么根基，然后聚集在这里，生活在天下之中。
  平时，他们就在天下里处理自己的事情，回应信徒，降下法身之类的。
  而在天下的这片区域，他们是安全的，不需要担心有人能够突破到天下来把他们的本体杀了。
  所以……
  当李启第一次来到西北神庭所在的时候，简直以为自己来到了某种世界末日之后留下的方舟似的。
  这些神只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自己的信众，都只是找了个地方把自己装起来，然后降临法身前往自己的世界。
  所以从外界看来，李启所看见的，就是一帮石像矗立在各处，互相之间也不交流，他们待在这里只是因为这里是神界，在这里处理外界的事物会很安全。
  简直就像是……沉浸在虚拟世界无法自拔的一群死宅。
  他们被关在虚拟仓里，通过‘法身’这种类似于虚拟实景一样的东西来探索外界，法身死了也不会影响他们的本体。
  因为他们所有的人际关系都是‘法身’建立的，和周围的其他神只根本就不熟，所以大家也懒得打招呼。
  互相各自化为石像，找个地方一放，然后回自己家就是了。
  这让李启看着瑶姬，感叹了一句。
  “神道……现在是一潭死水啊，这就是你不满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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