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昊天的跟脚

局势实在是太复杂了。
  九地之间的纠葛多的让人难以想象，而此刻局势又陷入到了新的逆转之中。
  不断有势力入场，不断有新的情况展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进而又延展出新的可能性。
  这绝非什么决定世界命运的一对一，而是一场每个人都为了自己而行动的大混战。
  这感觉，就像是整个宇宙都发疯了一样。
  昊天依然没有出面，尽管天庭的大战正在进行，可太一和昊天都还没有直接冲突，战斗依然停留在二品的范围内。
  不过……谁都知道，战斗一定会导致一品的下场。
  且不谈那些。
  现在，李启的僵尸，有着完全思考能力和对外反应的僵尸，已经和魔王子脱离。
  他离开了僵尸魔王子，也离开了战场，转而和帝俊站在一起，一起悬浮在妖神所组成的联军之上，悬挂在星辰之中。
  三界依然在他的手中，他也依然保持着完全的思考能力，除了没有自我之外，一切都很正常。
  甚至，僵尸李启还在对着身旁的帝俊感叹。
  “这就是妖道吗？你们看起来精力充沛，生机满满，却没有从事建设性活动的才能，所以你们的精力必须通过做些坏事来发泄。”
  “然而，我感觉，总有一天，暴力要被看做年少气盛的产物，令人生厌，是愚昧先知者的急智，说实话，我觉得妖是错的。”
  僵尸李启如此说道，同时看向了帝俊。
  帝俊手持朱干玉戚，身上披着兽皮，身周绕着文贝、离俞、鸾鸟、皇鸟、大物、小物，头上盘悬着许多飞禽，有青鸟、琅鸟、玄鸟、黄鸟、虎、豹、熊、罴、黄蛇。
  曾经的帝俊，装扮是衣冠带剑，而现在则是兽皮干戚，可以看出他的观念在这上面的转变。
  在僵尸李启的旁边，帝俊听着李启的话。
  帝俊有些惊异。
  实际上，他也是第一次见主观意识被抹消掉之后的‘僵尸’，因为天魔很少动用这招。
  原因帝俊也很清楚，因为动用这招的前提是‘承认对方有主观意志’。
  承认对方有主观意志，对天魔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甚至是对道途都有影响，足可以见李启确实对天魔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他也听说过，被抹消了主观意志的僵尸，其外在表现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因为‘自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其实是很玄乎的。
  有些人说，自我意识就好像心里出现幻象，似乎周围一切都成了往事，虽然看得清清楚楚，一览无余，不过最后消失殆尽了。
  而现在亲眼看见这种僵尸的存在，让帝俊有些心感恐惧。
  李启看起来真的没有任何的变化，没有任何的破绽，和正常情况下一模一样，甚至还能针对现在的局势做判断，提出一些意见。
  如果不是帝俊知道，李启绝对不会答应针对昊天的话，他一定分不清楚这到底是真正的李启还是僵尸。
  真可怕啊。
  完全剥夺一个人的自我，却没有任何的痕迹。
  “怎么不回话？”僵尸李启对帝俊问道。
  帝俊也只是笑笑：“说这些没什么意义，往前吧。”
  帝俊不想和一具僵尸浪费太多时间，更不想和对方辩论道途。
  僵尸而已，他所说的一切，其实都只不过是某种‘反应’而已。
  就像是往水面丢下石子，水面就会有波动。
  又好像是和某种生成式AI对话，只要输入文字，就能得到回答。
  他的确做出了回答，可这回答到底是什么呢？
  现在的僵尸，就是这样的东西。
  帝俊对和真正的李启来一场演道并不介意，但他懒得和现在的僵尸沟通。
  李启的僵尸也没有动怒，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主观感受，他的‘怒火’只存在于“应该发怒”的时候，而这个‘应该’是什么时候，那就要看情况了。
  是的，僵尸也会看情况，他是具备应对能力的，因为应对能力并不需要自我意识来支撑。
  一个国家的运转，或许高高在上的国王是最不重要的。
  而帝俊的想法或许是傲慢的来源，一位国王希望和另一位国王交谈，否则绝不与臣民们多说一句话，尽管国家实际上是依靠臣民在运转，而国王已经死去。
  然而这些差别已经不重要了。
  帝俊的自我意识，他的‘国王’，并不觉得臣民们能够开创未来，在他眼里，国王是逐道的必需品，而其他的臣民，是‘存活’的必需品。
  而逐道和存活，有时候并不相融。
  所以，和一个单纯维系自己存在的僵尸，没什么可说的。
  没有自我意识，一切都只是对外界刺激的反馈而已，尽管看不出任何的破绽，但的的确确没有沟通的必要。
  随着这些对话的结束，僵尸李启已经来到了天庭。
  天庭之上，太一已经在等着李启和帝俊了。
  太一的身躯非常的美丽，就像是无数星河的汇聚，星星点点的光芒不断萦绕着整个天庭。

  天庭的面积非常巨大，无数天宫悬浮在祥云之上，分布在数亿光年的范围内，一条绵延数十亿光年的天河环绕着这些天宫。
  天河水军乘船在这些天宫周围游荡，如果有凡人来这里的话，会感觉自己在绮丽多彩的梦幻世界里逛了一圈。
  像一片羽毛飘荡在无边无际的宇宙中，于晴朗的夜晚在没有一丝涟漪的极轻湖面之上仰望正悬于穹顶的明月，周围的星海正绕其旋转，斗转星移。
  帝俊带着下方的无数妖物和天神登临天庭，穿越了天河与天门。
  李启也飞身而上，来到了太一的面前。
  随后，太一对李启说道：“按照约定，由你来承担我的躯壳。”
  “你是观摩我的身躯而组成的法体，并且还有三界的存在，这个宇宙，除却一品之外，只有你可以承担我的躯壳。”
  “而我，将会摆脱众生的限制，以全盛的姿态，决战昊天。”
  太一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原来……他之所以帮助李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之所以残暴派的天神，还有妖物们，愿意出手帮助李启，想要招揽李启，都是为了这一刻。
  李启观摩太一的本体而形成了自己的二品构造。
  如今三界已成，万般天更是以这种混沌的形式直接铸造。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太一能够找到一个人可以承载自己的躯壳，让他得以脱离众生的束缚。
  僵尸李启并没有拒绝。
  这没有什么好拒绝的，如果能够临时体会太一的身躯，真正承载一遍‘众生’，那么这当然是极好的事情。
  甚至，这还能促成太一对昊天的讨伐，如果昊天死了，李启灭魔似乎也可以继续进行下去了，都是好事。
  既然都是好事，那有什么不做的道理呢？
  于是，僵尸李启顺理成章的承担起了太一的身躯。
  而太一，终于摆脱了众生的压力。
  太一，本身就是‘众生’的聚合体。
  他是所有的星官，而星官则是所有的生命汇聚起来的力量，这既是他的力量，也是他的负担。
  当太一负担着众生的时候，他无法和昊天进行最后的争斗。
  如果就这么说的话，凡人们或许会认为太一其实是想针对他们。
  不过实际上，太一并不厌恶众生，但他对昊天很有意见。
  昊天……压制这世间太久了。
  其实，这世间本来可以有更多的未来的。
  谁说覆灭凡人不是一种未来？谁又说灭掉魔道，或者灭掉佛门又不是一种未来？
  既然都是未来，又为什么要将这个世界禁锢在‘共存’这个状态下呢？
  毁灭也是一种可能性，昊天口口声声说要将整个世界的多样性维持在这个状态，但实际上却禁锢了众生。
  而众所周知……
  太一的本体，就是众生。
  昊天让众生的多样化被限制了，太一也就被禁锢了。
  曾经的太一觉得这并没有什么，甚至觉得昊天是对的，众生更多，更有创造力总是好的。
  然而在如今，长久的相处下来，太一有了新的想法。
  昊天已经事实上钳制了这个宇宙的发展。
  看似昊天维护了多样性的存在，但维护多样性本身，就是在扼杀更多的可能。
  太一已经见证了这位霸道的天帝否决了太多的未来，如果不是昊天的援护，人道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宇宙或许是另一个样貌。
  而作为众生显化的太一，也会是另一个样貌。
  所以……
  太一要忤逆昊天了。
  只是有个问题，只要他还担负着众生，只要众生和诸多天神还是他的身躯，他就无法对抗昊天，因为……这身躯，是昊天所创造的。
  必须找个人来承担‘众生’，然后自由的太一，才能够以没有负担的状态和昊天决战。
  李启，就是由此才被太一选中，将自身的构造方式传授给了他，让他能够立足二品。
  现在看起来，虽然李启自己并不愿意忤逆昊天，但僵尸李启还是很愿意的。
  而且，李启能做到的，僵尸李启也全都能做到。
  僵尸李启开始负载众生，以三界和万般天的力量，强行扛起了太一的身躯，这样一来，众生就不至于立刻崩溃，以至于可能性全部收束了。
  而太一那纯洁无瑕的精神则漂浮而出。
  那是如此的纯粹。
  他的目的也很纯粹。
  太一要改变现状，这个宇宙被昊天这样的驾驭者鞭打了太久。
  人人都要在现实宇宙上做文章，人人都要影响众生。
  大能者们似乎是觉得，他们的道，必须贯彻到众生之中去，否则便不乐意了，他们甚至要消灭和自己意见不一样的存在。
  在昊天和太一这种天生神圣面前，这就显得尤为古怪。
  尤其是作为一个‘混合体’的太一，他更加不能理解这种强迫的追逐是怎么回事了。
  而天下九地和昊天互相之间的争斗，给太一的观后感是……这不是真正的‘多样’。

  这是披着多样化皮套的单一。
  看似众生都不同，有不同的物种，不同的科技树，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社会氛围。
  但是，在太一眼里，这只不过是在不同的皮套下中，一致地发出着天下的声音。
  真令人不快啊，这个世界本该是多极化的，多样化本应该是实现的，所有的生命，原本都有自己独特的文化和思想。
  然而，天下硬是通过对文化、教育、宣传、和对宇宙规律的掌控，把所有生命的文化都逐渐阉割矮化成了那些大能者眼中理想的人民的样子——
  那不是多样化。
  不能就这样跟着天下追逐，跟着天下梦游啊，到自身的道途被瓦解干净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一个脑死亡的世界是没有未来的。
  而昊天，正逐渐目睹这种脑死亡的诞生，他维护的多样化，已经成了缓慢死去的棺椁。
  所以，昊天该去死了。
  太一抛弃了众生组成的身躯。
  混沌意识传来炸裂的碎片，传递出了一个疯狂的信息：“昊天，你是这个疯狂世界的保姆，该放手了。”
  于是，在这个瞬间，天帝出现了。
  声震雷骇，轰轰阗阗，四周无数神气如风流雨散，漫乎万界之间。
  上照乾维，傍清地络。
  幽明一理，澒洞元气。
  喷薄鲸鲵，汹涌潢潦。
  接瞬电烻，膏露厚恩。
  金鸣钲革，蛰龙起御。
  祝融在其后镇幢旒，玄冥在其前开玉路，勾芒奉毂，蓐收先戈。容成、大庭、伯皇、栗陆、赫胥、尊卢与四周起架。
  天帝出行，群帝簇拥！
  趋步商羽，群气争存，天地开辟，万物并生。
  振长星以为旗，雷霆以为鼓，驱众神而出车，召忻来使缓风，登扶摇之隆崇，洗光曜之昭明。
  天帝的本体出现在这里。
  苍天和大土巫神于此刻浮现，但并没有帮助昊天，而是和昊天打了个照面之后，朝着人道的方向前去。
  人道也要趁着这个机会动手了。
  唉。
  火还是被天魔烧起来了吗？
  当巫咸下场的时候，当僵尸李启出现的时候，也就注定了此刻的局势了吗？
  昊天最不愿意看见的局面。
  一品大乱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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