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假人心

老妇人温温淳淳的声音传出来。

        “哪位啊？”

        林青马上抓住疯狼手里的表带应道：“婆婆，今天我有事，去不了了，让孩子们先睡吧。”

        老妇人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突然，老妇人用有点严肃的语气开口了。

        “小林，你怎么了，怎么用警局电话打给我？你是不是犯事了？”

        林青眼睛忽然就圆了。

        “你这是什么！”林青看向疯狼的眼神竟然有一点点……幽怨。

        疯狼面无表情，摘掉林青手里的表带放到嘴边。

        “这里有个醉鬼用我的战斗仪器跟你打电话。”

        他一字一顿的低哑声音吓到了老妇人。

        “大人，拜托您告诉我这孩子的位置，我现在就能去接他，有打扰您工作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原谅。”

        林青闻言不满地瞪了疯狼一眼。

        “谁说我醉了！婆婆你不用来，我好着呢！”

        疯狼的视线扫了扫林青。

        黑发青年的脸在刚喝酒时变得惨白，现在则是红通通的，身体发热，眼睛睁大，有几分倔强的看着他。

        分明是醉了。

        本来显得比年龄早熟许多的心智，都倒退了不少。

        疯狼短短地终结了话题：“我会送他回家睡。”

        在老妇人的连连道谢声中，疯狼挂断通讯继续奔跑。

        飞檐走壁，信手拈来。

        …

        夜晚，林青几次呕吐。

        迷迷糊糊中，有人抓着他的手给他自己洗脸，然后是毛巾用力的擦拭。

        最后他终于安心地沉沉睡去。

        …

        日上三竿时，林青方才悠悠转醒。

        疑惑地捂着胀痛的头，他从自己床上爬起来，断了片的记忆渐渐回笼。

        “昨晚，和解千愁的客户喝酒，然后……”

        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啊呀！”林青突然反应过来，“没有提前和婆婆说一声！”

        “完了完了。”

        林青焦急地爬起来，到处找手机。

        终于接通了电话，那边的老妇人似乎笑得很开心。

        林青被笑得一个头两个大。

        “小林，昨天你给我打过电话了，你不记得啦？”

        “我有吗？”林青绞尽脑汁地回想。

        老妇人也只是想逗逗他，看他实在想不起来，就把昨天的那些通话内容都和林青复述了一下。

        “诶哟，那是个好警察啊。”说完她咂咂嘴巴。

        放下电话，林青捂住了脸。

        “婆婆……那哪里是什么警局电话，那是人类政府顶级权限通讯器啊！”

        当然，这话他不会对老妇人讲，她老人家难得这么高兴，就别给她平添烦恼了。

        随后林青又向语气奇怪的韩主管请了假，是以醉酒头疼的原因请的。

        韩主管批得爽快极了。

        叹了口气，林青从床上站起来去洗澡洗衣服。

        他应该感谢一下疯狼吗？

        但又显得有几分无缘无故。

        他以个人名义陪疯狼喝酒，疯狼把他送回来，一换一，也公平。

        自己再打电话就像在攀交情了吧？

        …

        林青把裤子搓出肥皂泡时，忽然注意到一张泡在洗衣水里的纸条。

        捞出水，银钩铁划的字迹已经有些糊了。

        （你的血脉已经快要觉醒了）

        （继续保持）

        林青凝视着这张纸条，不觉之中，心里有什么屏障破碎了。

        “那是个疯子！”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嗜杀的魔鬼。”“别惹他，他是没有人性的畜生！”“这么傲，谁做队友谁不爽！”

        “那个脾气暴躁的觉醒者大人把她骂了一顿呢！”“解千愁将永远原封不动地恭候大驾……”“我看那家伙本来也在疯狂边缘不久了。”“怕不是要喝死在里面咯……”

        “可怜的疯狼队长。”

        那些声音都如泡影破碎。

        纸条被放到洗手台另一边。

        林青笑了笑。

        果然，流言都是要自己用眼睛去看，才能分辨真假。

        …

        “昨天没来，今天双倍补偿大家！”

        林青的声音刚在星星福利院的门口落下，一群小身影就扑出来将他淹没。

        老妇人摇着竹扇，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

        “主管。”

        一身白穿得整整齐齐的林青重新出现在酒楼。

        朱主管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你暂时不用跑堂了。”

        林青奇道：“啊？那我在工作时间做什么？”

        “你以后专门负责接待疯狼。”朱主管道。

        “他不来的时候我也可以和大家一样做工。”林青不觉得他要因此被区别对待。

        朱主管不听他的话，只是摆手。

        之前那个附在林青耳边说话的男学徒用敬佩夹杂着一点疏远的目光看着林青，说：“你还不明白吗？只要是疯狼碰过的，都是他的，不然他肯定要发疯。”

        林青有些无奈：“不至于，那人没那么……”

        “啧啧啧，你看看你，”男学徒打断他，“这就开始给他说好话了。”

        林青沉默了。

        下午工作人员吃饭的时候，林青的猫耳也偶然捕捉到了一些评论他的声音。

        “看见了吗？就是坐在那里，那个黑色猫耳朵的。”

        “就是他‘征服’了疯狼？”

        “对啊，不知道他给疯狼喝了什么迷魂汤，哪个人不是对疯狼唯恐避之不及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掉脑袋！可你知道，昨天疯狼是用那种姿势抱他下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看到了！”

        “昨天晚上，我呀和家里人讨论，我爸我妈都说他是做了那个，才让疯狼对他……”

        “‘那个’？真的？”

        “肯定……不然你想啊，凭啥疯狼一个觉醒者前十，十城最强之狼要那么对他……”

        “啧啧啧……”

        “啧啧……”

        “真是够胆啊现在的小年轻……”

        林青草草扒完最后一点肉末离开饭桌。

        他没了食欲。

        …

        实习期转眼只剩下最后三天。

        酒楼因为工作原因，下午两三点工作人员才吃中饭。

        这天下午的饭桌，只有夏璃和林青做得比较近。

        一群迎宾小姐吱吱喳喳地走过他们两个旁边时，几道火辣辣的视线大胆地朝林青的腰臀上瞄过来，在他身体各处上下飘动，似乎带着什么暗示。

        虎斑猫耳的少女气得瞪过去，被眼疾手快的林青遮住了她的眼睛。

        气呼呼地转回来，少女委屈地看着林青。

        “为什么不让我瞪？她们太过分了。”

        林青偏着头微微一笑：“因为……你的眼神太有杀伤力了，会把你杀下岗。”

        少女嘟着嘴喃喃：“不愧是你，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调侃人家。”

        林青笑而不语。

        恰在此时，酒楼门口方向蔓延过来一阵嘈杂声。

        “欸，发生什么事了？”夏璃好奇地趴着椅背看过去。

        内部食堂的门被大力推开，韩主管大步走进来，眼睛骨碌碌转着四下扫动。

        终于，他和林青对焦上了，那一瞬间的喜悦感清晰可见。

        “快，快起来，还在这里坐着干什么？”韩主管急促地说，拉住林青的胳膊把他从位置上扯起来，“疯狼来了！”

        看这个平时把酒楼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男人这一副慌张样，林青着实有点无语。

        难道该怪韩总管吗？还是怪世人自作主张地解读了疯狼？

        不论怎么说，林青被以最快的速度推出去了。

        刚进入一楼大厅，林青就看到了那个人。

        疯狼很随便地找了个没有桌椅的空挡站着，周边围了几个主管级的小领导，每个主管在离他至少两米远的地方点头哈腰，脸上笑容漾得像花一样。

        韩主管一只手按在林青背后，半挟持着将他带到了那个圈子边上。

        韩主管主动恭敬开腔道：“疯狼大人，今天还喝酒吗？”

        疯狼的眼睛形状略长，他瞥过来的时候，有一种被盯视者无法描述的淡淡冷漠。

        但是看到林青，疯狼的神情确确实实有了变化。

        “你……”疯狼说了一个字，又停了停。

        听见这一个字，旁边的那些主管个个喜笑颜开啊，天知道刚才他们聊了这么久疯狼还一言不发的时候他们内心有多么崩溃！

        林青没有不安，自然地回视他。

        如果忽略身边的这些主管，忽略林青身上的这一身学徒装，林青是和疯狼喝了一顿的酒友，不是吗？

        以疯狼的性格，他定然是本来就看不见林青的学徒装的——不分场合，不分地位，只看心情，这很“疯狼”。

        终于，在主管们万分紧张的注视下，灰发人向林青走了几步。

        “手。”他说。

        林青把手伸出来。

        疯狼一把抓住他的脉搏，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

        灰色发丝被无形的气场引动，在疯狼的脸侧飘飞。

        林青第一次看见了属于疯狼的那双狼耳。

        能力强到一定水平的觉醒者都可以自由收放异兽特征，疯狼自然可以。

        那双耳朵只是最普通的灰色，狼毛蓬乱，似乎饱经风霜。它不像是那些千奇百怪的五颜六色的异兽器官，反而简单、朴素得就像林青前世在纪录频道上看见的离群灰狼。

        疯狼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里的欣慰一闪而逝。

        “就差一点了。”

        林青猜到他的意思了，忍不住笑着说：“我能不能觉醒，你紧张个什么？”

        主管们听见林青说话的语气，嘴巴张得能塞下鹅蛋。

        疯狼顿了一下，放下林青的手，他的目光垂下，似乎在看着地板。

        林青鬼使神差地感觉到，疯狼在踌躇。

        “你想说什么？”林青问，“你还没说，怎么就确定我会反对呢？”

        听见这句话，疯狼犀利的眼神倏地对上了林青的双眸。

        “做我队友。”

        林青愣了。

        “做我队友，”疯狼斩钉截铁地重复，“我能让你成为人类最强。”

        林青怔怔不语地看着他。

        疯狼的胸膛微微起伏，他的灰色眼珠还是那个浅淡得几乎被阳光照通透的颜色，此刻却像镀了一层透明的水膜。

        那是什么情绪，是期待，还是担心？林青看着疯狼的神态，一时竟然忘记了说话。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喝了一顿酒，就相信了我？

        我何德何能？

        林青无意识的笑容在嘴角扩大了。

        疯狼不明白为什么林青笑了。

        “恐怕你不能让我成为人类最强，”林青调侃道，看着疯狼骤然紧张的模样，无奈地加快了语速，“因为我是个辅助。”

        疯狼脑中一乱。

        还没等他想好说什么，林青就正式回应了。

        “我愿意做你队友。”

        疯狼的嘴角动了一下，笑得很纯粹。

        …

        疯狼走了，林青转头向珠玉酒楼递交了辞呈。

        没办法，虽然他想要一份稳定的工作，但酒楼现在根本不敢用他。

        还不如自己主动提出来，雇主雇员好聚好散。

        反正他有信心觉醒血脉，去跟着疯狼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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