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直球

司煜的面孔进入视线中，随之而来的是他淡漠的声音，“你不用躲着我。”

        霎那间，时间好像静止了，荼岩机械地抬头，与他四目相接。

        他的嘴唇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此刻，荼岩的心里不是被拆穿的尴尬，而是莫名的酸涩。

        司煜脸上那抹受伤的神情让他想起了两年前分手的那一夜。

        他也是这样的神色，盯着他，问他是不是认真的。

        一时之间，荼岩感觉自己世界的时间线错乱了。

        他有些恍惚了。

        司煜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就没期待过他的回答，只是自嘲似的勾了勾唇，神色不明地走到一旁躺下，盖好被子，然后侧身背对着他。

        “啪。”

        台灯关了，帐篷内瞬间暗了下来，世界也仿佛安静了下来，只有微弱的风声和树叶摇曳的声音。

        良久，帐篷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最终也归于平静。

        这一夜，心思各异的两个人全部失眠了。

        ……

        翌日清晨，荼岩醒得很早，简单洗漱了一下，主动去准备早餐。

        刚把米饭煮上，张清就走了过来。

        “早上好，清姐。”

        张清冲他点了点头，“怎么起这么早？”

        荼岩笑了笑，回道：“习惯了，清姐呢，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张清摇头，拿过苹果开始清洗，无奈叹了口气，“年纪大了，觉少。”

        荼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今天你们就要走了吧？”

        “对，下午。”

        张清挂起一张苦脸，开玩笑道：“有点儿不想让你走，不然没人帮我做饭了。”

        荼岩被她逗笑了，确实，这里面除了张清，别的都是些二十多出岁出头的小姑娘小伙子，大都不怎么会做饭，幸亏有张清在，才不至于真的荒野求生。

        “再炒个菜就行了，他们早上吃得少，说是要减肥。”

        张清似是搞不懂这一代年轻人的心思，明明瘦得不成样子，还嚷嚷着要减肥。

        荼岩心虚地没接话。

        等饭菜做好的时候，一个个都闻着味似的凑了过来，比任何时候都要积极。

        陈佳佳更是不顾形象地和顾子恒抢起了凳子，说是要做得离电饭煲近一些，方便盛饭。

        荼岩笑着扫了眼四周，却没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司煜没来。

        张清也注意到了，问他：“司煜呢，还没起来吗？”

        荼岩摇头，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这时，哪里还顾得上在录制要避嫌这事儿，他把围裙解下放到椅子上，对张清道：“我过去看看。”

        说着便往帐篷那边走，他拉开帘子，帐篷的一角处缩着一个人，被子蒙着头，看起来小小的一只。

        荼岩脱鞋走了进去，那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司煜。”

        他喊了一声，仍是没有回应。

        荼岩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将被子掀开，司煜那张红得厉害的脸暴露在视线中。

        荼岩心头一紧，伸手碰了下他的额头，不正常的温度顺着皮肤传递到神经中枢。

        司煜……发烧了。

        正当荼岩愣神时，躺着的人突然咕哝了一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司煜的脸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皮肤烫得厉害，额间的碎发也被汗水浸湿，荼岩很小力道地拍了下他的脸，试图喊醒他。

        “司煜～”

        一声，两声……

        然而他也只是咕哝几声，没有任何多余的回应。

        荼岩突然想起来自己来的时候有带医药箱，于是立马起身去翻，幸而里面有些退烧药。

        他这才松了口气。

        他一刻也没有停留，又去外面倒了杯温水，张清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关切：“怎么了？”

        “司煜发烧了，应该是昨天掉水里了的原因。”荼岩说到后面这句话时脸上露出了懊恼的表情。

        他怎么就……那么手欠呢！

        顾子恒谈起过这件事，张清听了几句，大概知道其中的缘故，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太自责，我去打盆温水，你给他敷一下。”

        荼岩点点头，端着水回到了帐篷。

        他小心扶起司煜，把自己的枕头也塞到他身后，声音温柔地能滴出水来。

        “先起来把药吃了。”

        司煜眉头皱了一下，嘴还是紧闭着。

        荼岩有些困扰，于是将杯子小心递到他嘴边，但灌进去的药尽数从嘴角流了出来。

        荼岩只能作罢，拿出纸巾给他擦干净。

        “司煜，醒醒～吃完药再睡。”

        回答他的只是沉默。

        荼岩突然有些好奇，这是烧傻了吗？

        刚刚量过体温明明就是38度出头啊，不至于吧？

        冥思苦想不得正解，荼岩盯着他的嘴唇看了一会儿，咬了咬牙，将药喝进口中对准司煜的嘴直接覆了上去。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某人的唇角扬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

        只不过在荼岩退开的那一瞬间，又恢复如初。

        只不过还没高兴太久，就听见荼岩冷冷的声音传过来。

        他说：“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意识不清的人可不会把舌头伸过来占他便宜。

        司煜被拆穿以后也不装了，大大方方地睁了眼，一点儿也没有愧疚的意思。

        荼岩突然有些来气，把杯子塞到他手里，凉凉道：“自己喝了。”

        司煜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见好就收，于是乖乖地把杯子放到嘴边，将剩余的药喝了进去，只不过眼睛却不曾离开过荼岩半秒。

        见他如此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荼岩气笑了。

        “如果我不给你……喂药，你是不是就不喝了？”

        司煜将空杯子放下，盯着他，默不作声。

        有时候沉默也是答案。

        荼岩收敛了笑意，转而代之的是恼怒。

        “你能不能对自己负点儿责任，真出了事儿，你让关心你的人怎么办。”

        司煜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只是冲荼岩撅了撅嘴，用一种可怜巴巴的语气道：“我头疼，难受～”

        荼岩接下来的话就这么憋了回去，面色变了又变，不可思议地看向眼前的人。

        司煜……这是在对他撒娇？？

        这是他认识的司煜？确定不是别的什么撒娇怪伪装的？

        半晌，荼岩才故作镇定道：“你活该！”

        嘴上这么说着，实则把枕头往后移了一些，扶着他慢慢躺下。

        正在这时，张清的声音响起。

        “小荼，我把水给你放门口了，饭也留着呢，你有空出来吃点儿。”

        荼岩立马回道：“谢谢清姐。”

        荼岩找了条干净的毛巾，放在水里浸湿，叠好，放到司煜的额头上。

        瞥到他的眼睛时，没好气道：“能不能别一直盯着我。”

        司煜没听，原先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荼岩颇有些恶狠狠的架势，“要不把你眼睛挖下来长我身上得了，反正你留着也没用。”

        谁知司煜却听不懂好赖话似的，应了一声：“好。”

        荼岩：“……”

        他现在更加坚定了一个想法。

        他不是来参加节目的，他是来赎罪的。

        给自己找了个祖宗照顾。

        偏偏这事儿还怪他，他也不能撒手不管。

        荼岩给他换了两次毛巾，然后就听他说：“身上也要擦。”

        荼岩：“……”

        “擦你大爷。”

        司煜笑了，笑得很灿烂。

        荼岩也笑了，笑得很勉强。

        他算是看出来了，司煜一天不逗他浑身就难受。

        由于司煜这边出了状况，导演组商量着提前结束了录制，就算这两个人什么都不做，这热度也够了。

        更何况，摄像头拍到了那么多……话题度爆炸的画面呢。

        稍稍放出一点儿，看点不就有了。

        导演笑呵呵地摸了摸下巴，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荼岩扯了扯唇，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因为眼前这位祖宗，他现在特别相信自己的感觉。

        毕竟，每次都挺对的。

        回b市的机票是节目组定的，他和司煜不仅是同一班，座位也是挨着的。

        美名其曰，司煜病了，需要人照顾一下。

        荼岩能怎么办，只能想着下飞机时尽量错开走好了。

        不然，被拍到了，又是一通乱写，杨舒得把他给吃了。

        想到杨舒，荼岩又有些头疼，这次该怎么去和她解释，两个人又在综艺里遇到了呢！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荼岩揉了揉太阳穴，偏头看向司煜，“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司煜点点头，也看向他，“嗯。”

        荼岩嗯了一声，又开始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即便他再迟钝，也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偶然，如果不把话说清楚，下次指不定又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想了一会儿，他道：“司煜，我们聊聊吧。”

        后者没回答，荼岩也不管，继续说着。

        “剧本和综艺的事情都是你安排的吧？……我也大概也清楚你的目的，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做……很任性吗？”

        “其实你不必这样，无论是对你还是你的公司来说，都不是一件有利……”

        “我没有公司了，”他打断道：“合约到期了，我没续约。”

        荼岩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司煜一直紧追不舍，他只能节节败退，最后一步步又落入他的牢笼之中。

        可，他不想这样。

        “荼岩。”司煜忽而很认真地看向他，“如果我的行为给你带来了困扰，我很抱歉。”

        “但是，我不会改。”

        没等荼岩开口，又一字一顿道：“我只想让你回到我身边，别的我都不在乎。”

        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坚定，以及还有……强烈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强烈得直接烫化了荼岩那颗心。

        如此直白的话语，再次让荼岩乱了阵脚。

        他想，他可能真的逃不掉了。

        司煜根本不给他退缩的机会，把他的退路全部堵死，然后若无其事地对他说：“我很抱歉，但我不能放过你。”

        两人戴着口罩，面对着面，只能看清对方的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荼岩才道：“你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想想可以吗？”

        司煜眸色动了一下，问道：“多久？”

        “一个月。”

        “不行。”

        “半个月？”他试探着问。

        “一天。”他不容置喙道。

        荼岩：“……”

        “你开玩笑的吧？”

        司煜紧盯着他，一字一顿：“我很认真。”

        未了，他又说：“我等了两年零四个月十三天。”

        荼岩被他气笑了。

        “你怎么不精确到时分秒？”

        司煜认真道：“无聊。”

        荼岩：“……”

        呵呵～

        你还知道无聊两个字啊！

        分开前，司煜还故意提醒他：“你只剩二十个小时四十三分二十一秒了。”

        荼岩：“幼稚！”

        司煜：“嗯。”

        荼岩：“……”

        小张来接的他，回去的路上一直在问他关于综艺里的事儿。

        他都是三两句话给混过去。

        “哥，你好敷衍哦！”

        荼岩不是不想回答，是真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好。

        他觉得，他开了口，小张必然会和杨舒说。

        节目下下周才播，真没必要提前给杨舒制造烦恼了。

        毕竟，他还是一个会顾及经纪人心情的人。

        不像司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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