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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六章 摸头杀与高级撩


又低又磁的嗓音听得人耳朵痒痒,伴随女子一声轻笑却又微甜微漾。

        众人回首,便看见“易铭”“厉笑”相携而来。

        今日难得的晴好天气,天蓝云白,色泽如画,那一对人儿,颀长如玉配纤秀柔丽,也是这如画景色里最美的添笔,日光自他们身后奔来,金光漫越,所有人眯起眼,像被远处金草原雪山顶上无人沾染的冰雪之光将目色洗亮。

        有种人自风浪过携狂雪来,周身自有流转气度,哪怕一夜半日奔走其实有些狼狈,也阻不住那一霎惊艳。

        在这样的见面杀中,燕绥携着文臻缓缓走进院中,从容自对峙的人中穿过,走入堂中,自动找到属于那两位缺失长老的位置,坐了下来,才招手对众人笑唤:“我们既然来了,诸位还不进来?”

        文臻忍笑坐他身边,托腮看几位长老进退不得的尴尬样儿,燕绥在的地方,向来不管是什么场,最后都会是他的主场,偏生这种鹊巢鸠占还分外自然,以至于掌馈长老甚至站那想了想,自己为什么会在庭院里。

        愣了一愣之后他勃然大怒:“何来狂妄之徒!长老堂还没选出新长老呢,你这就坐上了!谁给你的狗胆!”

        一边说一边还看了段夫人和传灯长老一眼,那两位却根本没理他,自顾自走了进去,段夫人在上座右首坐下,左首的位置是易勒石的,现在空着。易云岑站在那把椅子后面,垂脸看不出表情。

        他现在没有资格坐在任何一张椅子上,而这场会议,就会决定他,到底是一步登天,坐上那左首高位,还是依旧没有位置,甚至可能连棺材的位置都没。

        段夫人也在看着他面前的椅子,像是想从那空椅子上盯出个易勒石一样盯了半天。最后目光越过椅子,从易云岑发顶掠过。

        燕绥向来懒得理咆哮的人,还是文臻笑吟吟接话:“怎么没选上?真没选上现在应该是坐在堂里吵架吧。这不是对结果不满意才会发展成出来单挑吗?”

        掌馈长老几人窒了一窒。

        事情还真是这样。

        传灯失去了两个候选人,为了保全自身的利益选择接受段夫人的建议,段夫人本来就有两个名额推选权,加上向来和段夫人走得近的传灯,提堂方才也在传灯一番暗中私语之后,同意了这个推选。最起码在名额推选上,这就已经赢定了。

        他之前有试着拉拢提堂长老,提堂长老却似有意避开他一般总不见人,他和求文长老的关系本就一般,经过花田楼事件后更加恶化,求文长老和谁关系都不好,乐于见大家撕咬,干脆弃了权。

        也正因此眼看事端不可控制,掌馈长老才如此暴怒,之前他对段夫人院中的两个客人确实颇有猜疑,但一来他最近诸事忙碌,二来怎么也没想到,段夫人竟然会有这样一个提议。

        两易合并?除了段夫人那个久离长川不问世事的天真人,谁信?

        又或者,段夫人也有自己的想法。

        掌馈长老和理刑长老交换了一个眼光,对方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掌馈长老冷笑一声。

        是啊,后头还有一次集体投选呢。十八部族难道不是一个变数?这几日他和理刑长老,便是去攻略十八部族去了。

        两易合并的提议一出来,那些蛮子首先便要炸锅。

        “各位啊,我啊,有一个提议。”理刑长老仍是那笑呵呵模样,“既然名额没有异议了,事态又这般紧急,咱们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把长老和家主都选定了吧?早些选出主事人来,也好奉着新家主去调动军队和十八部族啊。”

        虽然“没有异议”这话存疑,但此刻这个提议倒真是没有异议。

        有人想速战速决,有人想趁机翻身,当下众人便再次回座,并按例去请十八部族的族长长老们。

        等候的间歇里,有人送茶来,众人漫不经心地取了茶,却没人喝。

        文臻触及茶盏时,手指一顿,随即以衣袖掩护,慢慢地从茶杯底部,抠下了一个东西来。

        是加急制作好的假虎符。

        文臻将假虎符悄然传递给燕绥。易家确认长老身份的标记,就是另一半的七分之一的虎符,在选定新长老后,要出专门的确认的文书,并由所有长老以虎符纹加印确认。

        今天参加这会议的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拿到另一半的虎符。

        十八部族的人还没来,她趁着这段时间,从袖子里摸出药膏,要给燕绥敷药。

        先前匆匆问了他一句可有受伤,燕绥立即道自然是有的,且把袖子捋起来给她看,手臂上一排被火燎起的泡。

        但是时间紧迫,没来得及处理,此刻文臻便抓住他的手,给他上药。

        一边上药一边好笑,以前看小说,男人受伤的时候都硬挺着,要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装逼,似乎不逞能便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强大一般。

        然而她却觉得这样的行为并不值得感动,从某种程度上这依旧是男权思想作祟,依旧是对女性居高临下自以为是的俯视。

        还是她家燕绥好啊,坦荡地撒娇,直白地表达,不用猜也不用蒙。

        她敷药的手指轻轻,看着燕绥时眼睛里有光,而燕绥神情虽淡淡,却目光也从来只在她身上。

        完全的恩爱情深默契非凡。

        众人看着,也觉得十足十新婚夫妻模样。

        文臻敷好药。正要将药膏收起,忽然觉得燕绥的坐姿有点奇怪,斜斜地,不靠椅子不靠她,她心中一动,一边继续收药膏,一边顺手在燕绥侧腰一按。

        燕绥没动,也没吭声,她却感觉到他肌肉瞬间绷紧。

        文臻皱眉,二话不说撕开他腰侧衣襟,果然看见整个侧腰,刮伤割伤和被火烧的伤大一片,剥离的肌肤上鲜血和组织液一片淋漓,看着她便觉得心都一揪。

        她默默瞪燕绥一眼。

        燕绥垂下眼看她,忽然摸摸她的头。

        这摸头杀很是温柔,此刻却有些不是时候,文臻沉迷一瞬,一看见他伤口,顿时换成钢铁心肠,自动算成心虚讨好,给他一个惊天大白眼,一甩头甩掉他的手,将药膏又掏了出来,连带随身带的最好的伤药。

        她坦然当众去给他解腰带,一直默默偷窥这边的众人咳嗽着,转头。

        果然是新婚亲热,行迹不避,咳咳,感情真好。

        文臻一边给他再次上药,一边感叹自己好像被打脸了。

        刚才还想燕绥不大男子主义硬撑呢。

        但转念一想,还是不一样的。那些明明满身血还装没事的叫装逼矫情,燕绥却是不一样的,他展示小的伤口撒撒娇,却将真正令她揪心的大伤口藏起。

        那是不愿意她担心,却也不把她当傻子。

        她给燕绥包扎好,拍拍,满意地听见燕绥一声吸气。

        有点夸张,想也知道某人这是故意装的,好让她消气呢。

        文臻倒也没多少气,只要还是她的燕绥,就怎样都让她欢喜。

        斜对面,长老们不好意思偷窥,易秀鼎看天,站在门口台阶下扮演提堂长老护卫的林飞白看地,只有提堂长老,始终笑眯眯拎个酒壶,倚在椅子上,一眼一眼地斜眼看那两人。

        看了一会,他转头和身后童邱低声道:“这俩感情真好啊。”

        童邱点头。

        随即听见他感慨地道:“感情这么好,要怎么破坏,才能报我的被迫断袖之仇呢?”

        童邱:“……”

        提堂长老皱眉思索。

        这仇是定然要报的。

        不多时,服饰各异的十八部族长老便鱼贯而来,依旧是南北分明,连进门都要一个左走一个右走。

        易燕吾看得目光一闪,和理刑长老交换了一个眼光。

        呔族长老一进来,第一眼就看向了提堂长老。

        提堂长老心中掩面而泣,脸上给了他一个欢喜又暧昧的笑容。弧度完美,分寸合适,发自内心。

        毕竟他是一个敬业的大帅,一个有情操的大帅,一个人设完美的大帅,一个哪怕扮断袖也要扮得惟妙惟肖的大帅。

        童邱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想,这位最近挑灯夜战,读了一大堆《后庭合欢花》、《断袖秘史》、《龙阳传》之类的传奇话本以及收集了大量男男绝版美图,理论储备已经达到巅峰,表现在实际中果然大有进益,今日这一个眼风,含而不露,媚而不妖,足可以和他当年女装扮演经历,并称大帅演绎角色双子星。

        扮演成提堂长老护卫的林飞白站在台阶下,想他爹看完的后庭合欢花断袖秘史龙阳传以及那些画儿,第二天总出现在自己床上。扔了还有,扔了还有。

        直到某天他听见老爹和邱统领说,这个犬子估计这辈子也娶不到老婆了,不如从现在就开始调整一下爱好,总比一辈子打光棍要强些。这年头,两条腿的好媳妇难找,两条腿的男情人不妨试试,毕竟男人比女人多些。不然他林大帅的儿子身边没个人暖被窝,有点配不上他大帅的那什么……哦,文臻说过的,人设。

        真是,每天都想弑父呢。

        呔族长老向提堂长老走来,很自然地坐在了他身边,坐下的时候,很自然地袖子压住了提堂长老的袖子。

        童邱:……断袖,活生生的断袖。

        林飞白:……恭喜爹,你的一百零八本话本和绝版美图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提堂长老:……我已不是原来的我。

        文臻:……我看见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燕绥:……可惜妖妃看不见。

        提堂长老笑,顺手拿过自己的酒壶,往呔族长老嘴边一送,“尝尝我今日的碎月冰!”

        那壶嘴还是他刚才自己对嘴喝过的,偏他笑得无比坦荡自然,看着呔族长老的眼睛里有光。

        要说暧昧吧神情自如,要说自然吧眼神偏又撩拨。

        呔族长老眼睛里顿时也有了光。

        童邱:……境界!短短时日进步飞速,已经进入不撩是撩出神入化境界。大帅威武!

        林飞白:……第一万次怀疑此爹非我爹。

        文臻:……感觉大帅一辈子不用怕鸟尽弓藏,他不是弓,全世界都能给他掰成弓。

        燕绥:……可惜妖妃看不见!

        一屋子的人都扭过头,肚子里骂一句死断袖。

        掌馈长老咳嗽一声,迫不及待地将“易铭厉笑”的身份,以及关于两易合并的提议说了一遍。并没有给传灯长老说话的机会。

        传灯虽然是排位第一的长老,但为人优柔懦弱,能上长老第一,也是因为他这性子,很符合易勒石的喜好,掌控欲强大的家主,都喜欢服从度高有主见的部下,因此独断专行,将这位原本的长老席末位生生提到了第一。

        但这并不代表传灯就能够服众,易勒石倒下后,多年掌握易家大小事务的掌馈和掌刑罚的理刑长老,才是拥趸最多的实权派。

        但和掌馈长老想象得众人哗然,无法接受乃至当场闹事,破坏选拔的情形不同,南北两派听见这样的爆炸性建议之后,大多只是皱了皱眉,没有什么反应,有人还在那哈哈尬笑,一脸“我觉得就这样了没什么了其实我不大懂”。

        南派领头人栗里族族长对北派呔族族老看了一眼,南北两族已经私下和解,也定下了和唐家的交易,无论两易合不合作,都会在今天,对朝廷和易家下手。

        在城中的族人,会趁今日参加会议之机,从长老堂开始杀戮。

        另外早在几日前,两派就已经派人回金草原,召集草原上的族人,从主城西侧的灵县绕路,今夜偷袭朝廷来使在城外的营地。

        金麒军那里,有唐家承诺,在边境进行骚扰牵制,不管金麒军有没有受到朝廷大军攻击,都注定不能来管主城的这一摊子事。

        等到他们灭了朝廷来使,拿下易家这群长老,拿到他们手中的虎符碎片,唐家那边承诺有办法拿到易勒石那一半的虎符,凑齐整个虎符,便派人去金麒军换将,打散调动,清洗,将金麒军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么朝廷除了发动大战,将再无希望拿回长川,但贸然发动战争先不说劳民伤财,朝廷还要担心几家世家联合,将战火绵延了整个东堂西北西南,或者趁机作乱,将局势演变得不可收拾。

        这都是唐家那个继承人给出的谋划和分析,栗里族长那不大的脑瓜仁想起来,觉得真是完美无缺。

        一旦开始行动,两易合作定然不成,他们自然不在意这件事。

        栗里族长看了一眼呔族长老,后者给了他一个令他放心的眼神。

        他又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如果不出意外,十八部族联军,应该已经摸到朝廷营地附近了。

        他想着很快城外,夜色遮掩下,便会展开一幕幕的刀尖入肉,鲜血横流,不由泛起一股兴奋的微微颤栗。

        ……

        此刻,城外,夜色遮掩下。

        朝廷的营地连绵出长长的一片,灯火通明。

        营地布置十分中规中矩,主帐三座,在营地最中心,面对长川主城和侧翼两面,防守最为严密,护卫来往川流不绝。

        而营地背后,来路方向,则稍微松散,显露出对背后敌毫无顾忌的态度。

        十八部族此刻,正是绕到了背后,从附近一座山脉中穿出,抄了小道和近路。

        这条小道也是唐家的提供,十八部族一开始将信将疑,不明白何以一个从没来过长川的外地人,能比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还熟悉长川各种隐秘的道路。

        为此他们先派人去探路,并确定这条路没有问题,今日才派了部族中精中选精的两千勇士,带了最好的骏马,备好了火油火箭,前来奇袭踏营。

        人多了容易被发现,奇袭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更大的联盟军队还在十里之外,要在奇袭成功之后,负责收网,将脱逃的朝廷贵人擒拿,普通士兵斩尽杀绝。

        南派领头的勇士是哈撒族的兀阿,他算是十八部族中难得的勇猛又比较清醒的人,也很受栗里族族长的看重,因此承担了这次的指挥之责。

        同时和他一起负责指挥的是北派呔族的一名男子,两人潜伏在距离营地三里外的一处高岗上,拿着唐家送来的千里眼,看着前方的营地的动静,千名勇士,则躲藏在高岗之下的一片树林里。

        说好的一起作战的,但在前来的道路上,呔族那个头领,总是神经兮兮地要清点人数,弄得兀阿很烦躁,到了埋伏地点以后,干脆和北派分开,各自占据高岗一边,为了方便防备对方,选择了面对面,说好了到时候学鸟叫一起冲锋。

        兀阿趴在湿冷的地上,一边警惕地看着营地的动静,一边想着南北合盟终究合不成铁盟,毕竟那么多年的龃龉在,暂时合作谋利罢了。

        他在等夜深,没注意到身后树林里,忽然看见对面有几条黑影,一闪而过。

        那方向,正对着北派那一批精锐的位置。

        兀阿心中一惊,抬起千里眼搜寻,片刻之后果然又看见黑影一闪。

        黑影就在对面高岗下方,那片北派勇士潜伏的树林里,最后方,人影都很高壮,手中寒光闪现,一刀,又一刀。

        他亲眼看见那刀身入肉,鲜血飞溅!

        不好。

        埋伏被营地发现了!营地派人出来反偷袭了!

        对方轻功很好,从最后方进行偷袭,北派的人到现在还没发现!

        兀阿一瞬间有些快意,随即便陷入了为难。

        已经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行动失败,就该撤走,但是又不甘心。

        就算撤走,是自己直接走,还是去通知对面被偷袭的战友?

        兀阿只犹豫了一霎,便悄然起身,挥手示意几个手下跟上来,带人弯着腰顺着隐蔽处,一路摸向了北派首领潜伏所在。

        他为了避免被人再次偷袭,早早拔出了刀,握在手中。

        ……

        北派的勇士头领,此刻精神也高度紧张。

        出发时,呔族长老特意把他叫去,悄悄和他说了唐家的不怀好意,以及栗里族很可能和唐家私下有协议,要对北派不利的消息。长老还说,怀疑南派不是诚心结盟,说不定和唐家说好了,要假意结盟,趁机灭了北派,实力不足就和唐家借兵,事后分一半长川给唐家,到时候宿敌也解决了,长川也归南派了。

        长老嘱咐他,这次能不能偷袭朝廷营地还是次要的,关键是要小心戒备南派的人,为了麻痹南派,这一千精锐都是族中最强的勇士,草原健儿可死在沙场,但不能折在居心叵测的人手里。

        北派勇士首领因此恨不得把一双眼睛挂在南派身上,千里眼也只对着兀阿那边,果然看见兀阿忽然动了。

        看见兀阿贼兮兮地过来,带着他的几个手下,手中利刃出鞘。

        他的心砰砰跳起来。

        果然!

        南派果然心怀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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