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第一滴血

信子再睁开双眼时，原本纯黑的两颗眼珠子已切换成一片妖异的赤红。

        她怒哮一声，两足发力，捆绑住双脚的绳索随即啪的一下应声断开——雪白的足踝因这粗暴的脱困方式而勒出一圈肿红的瘀痕，断臂处更是血流不止，但少女彷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甩开绳子后即直朝洞窟出口狂奔而去，整个流程行云流水，速度之快让夏油和真人一时之间竟都反应不过来。

        但他们也就只迟疑了短短一秒。

        「真人，抓住她。」夏油沉声下达指令：「下手轻点，别杀了。」

        「呵呵，这我可不能保证哦！」

        真人咧齿调皮一笑，微弯下身子，做出起跑的准备姿势。只见他下半身开始迅速变形，从脚掌，到小腿，再延伸至大腿，肌肉剧烈鼓胀，不一会就化成了犹如猎豹四肢般的矫健线条姿态。

        他向已快要突破洞窟出口的信子猛冲而去，满目杀意熊熊燃烧。

        自从上次与五条悟树林对练以来，信子首次进入「全咒灵状态」。

        无论是她抑或五条，最终都没有成功找出能在此状态下保持理智的办法，因此现在的信子仅仅是依附本能——也就是求生、还有逃回高专的执念——行事。

        她抽出藏于制服裙下的其中一柄匕首，往后方紧追不舍的咒力凝块掷去。

        「哈哈哈哈，没用的！上次已经告诉过妳了吧？没有宿傩的容器在，妳根本——欸？」

        真人缝合脸上狰狞的笑意戛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因惊讶而圆张的嘴巴。

        在匕首插入真人肩胛皮肉的瞬间，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薄薄一片刀刃竟真的对其身体产生了奇异的效果。毫无预兆地，他双脚一滑，身体失去重心，重重摔倒地上。

        「是能打断术式的咒具！」

        夏油同样有点意外，惟很快就反应过来，朝真人大喊道。

        夏油的猜想与事实分毫不差。拥有强制解除术式效果的咒具极其罕见，排除伏黑甚尔死亡后残骸不知所终的「天逆鉾」外，近数十年咒术界再没出现任何类似的咒具。

        吉野顺平事件后，当伊地知边以手帕擦着额角的汗、边珍而重之地把一组两柄名为「残心」的匕首交到信子手上时，她亦不禁吃了一惊。据其复述，这是五条悟不知从哪儿得来的一级咒具，具体来历他「不清楚、亦不敢问」。

        当然，与特级咒具天逆鉾相比，残心的威力还是大大打了折扣的。两者最大的分别在于，天逆鉾能长时间无条件解除被击中者的术式，只要嵌在肉中，术式效果就会一直存在——而残心则只可以解除术式一秒。

        不过，一秒，对信子来说已经足够。

        一级以上术师的战斗，胜负往往决于弹指之间，更何况信子此刻处于疯狂的全咒灵状态——短短一秒的破绽，已足以让她与真人拉开二十多米的距离。

        「一言不发偷袭，也太没有礼貌了吧？」

        真人笑嘻嘻地拔走肩膀上的匕首，俨然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他将双脚重新变回猎豹型态，又继续重新追赶上去。

        然而出乎真人意料的是，追逐战展开五分钟，使出全力的他竟仍迟迟无法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虽然没有官方记录在案，但实际上真人的实力早就归属特级咒灵水平，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无法追上前面那个左窜右冲的娇小女孩。

        他会感到吃惊亦属正常，皆因信子确实正超水平发挥——此时她的速度，比起上回二人在里樱高中对垒时不知要快上多少倍。

        实力飞跃的关键在于「束缚」。

        从来任何术式都是束缚越强，威力越大。

        所以她先自行披露术式，再订下一个极其简单的术式解除条件。

        两者效果相乘，便得出了如今在山林间遗下一长串残影的少女。

        「嗯哼，看来不能再一味被动地追了……」

        时间过去十分钟，追逐战的场地由山林转移至公路，没有了林木草丛的障碍，信子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一旦信子踏入高专范围，真人将不得不中止今次的狩猎行动——毕竟他可没自信能单挑一个暴怒的五条悟。想到此处，真人不再犹豫，他抬起右手大力一甩，整条手臂立即如橡胶般向前伸延，朝二十多米外的信子脚后跟横扫过去。

        信子闪躲不及，结实地绊了一下，双膝重重触地撕裂出模糊的血肉，但她就地一滚，顺势轻轻一弹起身，立马又跑了起来，速度比起先前只快不慢。

        少女感受不到任何痛楚。

        分明身处命悬一线的危机，然而此刻她只觉通体舒畅无比。

        没有痛苦。没有恐惧。更没有挣扎和绝望。

        就像是一直束缚住她手脚的无形镣铐终于粉碎。

        又像是芭蕾舞者脱下不合脚的足尖鞋，始第一次翩翩起舞。

        某种陌生的感觉填充四肢百骸。

        陌生，却又痛快的感觉。

        狂风掠耳呼啸，身周景色变化不停，背后敌人锲而不舍。

        她只一心往目标前进。

        她只一心享受将世界抛在身后的快感。

        对了。

        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

        「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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