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暂时的神

赛程已经进入到第16圈。

        有的选手体力不支，中途退赛。也有附于顽强的，直接被蒋夜霖甩下5圈差距。现在赛道上争夺冠亚季军的，只剩下1号蒋夜霖、2号杨东、5号纪惟。

        观众席上方一共5名评委，都是国家赛车队的专业运动员。论实战操作他们可能不如祁瀚炀，但论数据分析都是个顶个的好手。

        “638m/s！”一名女评委面容惊讶，她看向祁瀚炀：“1号已经打破业余选手常规记录了，他真的是新人？”

        祁瀚炀冷脸不语。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个运动白痴居然真的能在几天之内突飞猛进？？简直就是活见鬼！

        “瀚炀？”女评委又喊他。

        祁瀚炀臭着脸“嗯”了一声。

        “2号杨东也不是吃素的，”一名男评委说：“他车骑得野蛮，有点马来选手的风格。”

        东南亚地区的选手有多“猛”，赛车运动员们有目共睹。很多次国际大奖赛上，他们都吃过马来选手的亏。

        杨东在队内曾因为开车“铲”同事，被行政处分过好几次，这毛病直到退役都没改正。在刚才的圈数里，他就相继铲了两名选手，那么多双眼睛，眼睁睁看着他把人家连人带车铲进缓冲池。

        果不其然，那名评委刚说完，杨东就开始提速。

        前方就是本场最大的弯道——“u”字弯。蒋夜霖去世后，这条弯道已经被称为魔鬼弯道。

        众所周知，直线给油提速，每一个车手都会，每一辆车都可以做到。因此赛道上真正能体现车手专业度、车身性能、以及车手与车手之间差距的关卡，就是入弯。

        压弯，保持，不摔，这都是基本功。

        压弯，保持，不摔，提速，拉距，这才是最难的。

        杨东与蒋夜霖的车目测只有不到200米的距离。与纪惟大约30米之内。纪惟提速，似乎是打算后来居上，谁承想杨东突然往外扩了一下，两辆车距离瞬间拉近。纪惟怕撞上，也往外扩了一下，大屏幕上明显可以看见他的车从头到尾剧烈抖动，连轮子都偏了。

        这一偏，杨东一脚油门给了下去，直接入弯。

        纪惟则瞬间与前车拉开距离。

        三名选手之间的角逐，不过转瞬就变成了杨东和蒋夜霖之间的pk。

        观众席一片哗然。

        航拍摄像机也将镜头对准杨东。

        “真恶心。”女评委说：“杨东故意的吧。”

        “没犯规。”男评委说：“肘不过肩。”

        就听“砰！”的一声，祁瀚炀一掌拍在长桌上，记录本都差点飞起来。他死死的盯着杨东。

        评委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祁瀚炀本就是个爱炸毛的性子，偏蒋夜霖出事后他就更加阴晴不定。他现在就恨不能一个头盔轮死杨东这混蛋。为了赢，简直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尤其对于一些外行来说，他们根本不知道杨东这一行为究竟有多不耻，反倒觉得是个很炫酷的技能，“哇”出了声。

        祁瀚炀怒目回头：“吵死了！！”

        观众：“……”

        角逐仍在继续——

        纪惟与前两名拉开距离，u字弯过后，他捏着拳头狠狠砸在了车把上。车辆继续行驶。

        大屏幕上的航拍画面再次对准蒋夜霖和杨东。

        蒋夜霖在入弯过程当中甩下了杨东一大段距离。

        路思年目不转睛看着他的身影。

        入弯点除了能拉开距离，也是辨别车手心里素质的重要途径——顶级车手绝对不差理论和实践，他们之间的对决就差在心态。杨东敢在直线恶心纪惟，却不敢在弯道与蒋夜霖硬碰硬，因为他也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最后一圈。蒋夜霖马力全开，过往的观众只能听见发动机轰鸣，转眼车辆就不见踪影。

        “716m/s！”女评委看着电脑上的数据：“瀚炀你看！！”

        “我看见了。”祁瀚炀严肃道。

        最后一圈，所有人都以为会是杨东和蒋夜霖之间的较量。二人几乎同时加速。谁承想，蒋夜霖在众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再次刷新他们的认知！

        他在26秒内开始百公里加速，从0—260km/h的提速只在698秒之内完成，瞬间就与杨东拉开肉眼可见的长距。

        这意味着杨东连角逐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连直线都追不上蒋夜霖，弯道就更别想了！

        斜坡、压弯、直线、再压弯、u型弯……

        几架航拍机蜂拥而至，以各个角度全方位记录蒋夜霖过弯时的姿态。他的黑色战神近乎以最小锐角的度数贴近弯道，人眼根本无法判断他的磨包是否贴近地面。

        他的手肘、前胸以标准姿势贴近油箱，整个人趴下去，头盔角度微微向下，似乎是在用感官辨别车身前行的方向。于此同时，入弯那一侧脚掌下压，发动机轰鸣、继续提速、冲出弯道。

        “80m/s了瀚炀！！”女评委激动道。

        “我看见了。”祁瀚炀臭着脸。

        终点前700米的直线赛道上，只剩下蒋夜霖一个人的身影。车速已经达到85m/s，他驾驶着黑色战神一往无前，势不可挡。冠军终将花落谁家已经毋庸置疑，近场观众屏住呼吸，大屏幕前的观众目不转睛。

        女评委：“858m/s！！”

        下一秒，战神冲过终点线！！

        现场仿佛自带慢动作，众人不可置信的仰头看着大屏幕，接着，全场崛然而起，鼎沸如雷!

        “过了！过了！！”

        “我操！他真的过了！！”

        “啊！！过了过了！”

        几名评委也忍不住跟着雀跃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令人惊艳的选手了。谁也没有想到一场业余的综艺节目居然能看见这么燃的现场！

        一个人的自我超越，比两个人的不分伯仲还要燃！

        简直燃到爆炸！

        评委们起身鼓掌，就显的依旧坐在位置上的祁瀚炀有些突兀。他呆呆的望着1号的身影。

        不知道谁带的头，人们在超燃的气氛下玩起了“人潮”。观众席上密密麻麻的小脑袋，此刻正由前向后此起彼伏。起起落落，阵阵欢呼。

        直播画面已经被弹幕覆盖：

        [我操！姓蒋的牛逼啊！]

        [瞳孔震惊，他什么时候会玩的这个？？？]

        [深藏不漏啊！]

        [那啥……没有叛变的意思，我能说我短暂的被他圈粉了么？]

        [啊，我也……]

        [哈哈哈他人不咋地，但这场直播真看的我超级热血啊！话说上回这么热血还是在奥运会看蒋夜霖的时候！]

        [我也是！奥运会入的坑，从此喜欢上赛道摩托！]

        [蒋夜霖！永远的神！]

        [蒋一阳！暂时的神！]

        [hhhhhhh笑死暂时的神！]

        [暂时的神！]

        [暂时的神！]

        [暂时的神！]

        天空依旧细雨蒙蒙，直播镜头上挂着几颗水珠。

        “暂时的神”摘下头盔，额头鬓角全是细汗。因为头盔紧贴头部，他白皙的两颊被压得微微泛红。摄像机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特写。

        抬头的瞬间，一滴汗珠顺着下巴掉下来。

        蒋夜霖目光微扬，像从前那样，习惯性朝镜头点了下头。

        不为优胜而狂喜，不为失败而萎靡。

        他的原则就是取胜，欢呼鼎沸不过是锦上添花。

        观众席和弹幕又炸了一次：

        [抛开人品不说，姓蒋的长得好帅啊！]

        [实不相瞒，我买过他的杂志，因为封面真的挺带感。]

        [人家再不济好歹也是模特，明白模特什么概念吗？就是往那一站就吊打一片懂吗？]

        [作为蒋夜霖多年的老粉，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哥哥19岁的时候就是这样！超级嫩，超级帅，而且超级厉害！]

        [呜呜呜呜我是dj奥运会入的坑，我粉哥哥的时候已经错过他的青春了啊！]

        [谢邀，我粉他的时候他享年26……]

        [8年老粉+1，就因为蒋一阳跟哥哥长得一模一样，我才接受无能，我受不了有人长着跟我偶像一模一样的脸，却做出一些抹黑我偶像的事。但刚才那一幕，真的，我愿意短暂的爱他一下。谢谢他让我再次看见我偶像的影子。]

        [卧槽，破防了……]

        [破防了集美呜呜呜呜]

        作为第二名，杨东实有不甘。

        他摘下头盔，胸膛起伏地看着蒋夜霖的背影。

        不应该的！

        第一名应该是他的！

        从前在队里的时候，他就被蒋夜霖压一头，只要蒋夜霖在，他就永远不能出头！要不是蒋夜霖，他也不会前途渺茫，更不会那么早就退役。现在他好不容易在娱乐圈站稳脚跟，他弟弟又要来阻碍他的路吗？这兄弟两个非要跟他过不去吗？！

        “杨东，作为第二名你有什么感受呢？”一名娱乐女记者将话筒伸向杨东。

        随后镜头也扫过来。杨东稍有停顿，但很快就拿出艺人的状态营业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我很开心。当然了，我也替我的好朋友开心。”

        女记者：“作为前职业选手，被一个毫无经验的业余选手超车，请问你现在的感受如何？”

        杨东：“……”

        这简直就是往人伤口上撒盐。

        但杨东不好发作，他此行的目的是圈粉，公司给他的路数是借用前国家队员的身份，往死人身上攀扯，拉热度和好感度。蒋夜霖去世的事闹得这么大，在热搜榜上挂了这么多天都没撤下来，谁要是能跟他绑在一起，那就是妥妥的曝光。

        杨东忍住怒气，故作大度的笑道：“还好，我这次站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帮蒋夜霖实现遗愿，现在他的弟弟帮他做到了，我觉得很欣慰。”

        路思年翘着二郎腿看着大屏幕。

        食指就在腿上点呀点，点呀点。

        女记者又问：“看了您之前的采访，据说您身上这件皮衣，是退役那年蒋夜霖亲手送的？”

        杨东不假思索：“是的。”

        女记者：“但是据我所知，这件衣服早就被人以高价收藏了。就在刚才，收藏者还在蒋夜霖中国粉丝后援会上晒了这件衣服。当年的收藏证书、付款记录以及其他相关资料都在网上。对此您有什么看法呢？”

        “什么？”杨东措不及防，面色铁青。

        弹幕袭来一阵黄色大军：

        [wc真的假的？？]

        [rwkk！]

        [真的！我看见了，靠近心脏的位置有签名！]

        [卧槽！收藏者居然是“鹿麟”大大！难怪！]

        [瞳孔地震，真的是他！]

        镜头前不断涌出各种颜色的“鹿麟”二字。

        杨东反驳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那件衣服是哪里来的，但他的应该是假的。”

        还不等女记者追问，弹幕就已经炸了：

        [？？？什么迷惑发言]

        [emmm……你跟蒋夜霖关系那么好，居然连鹿麟都不知道？]

        [就他妈离谱。]

        [……]

        [斗胆科普一下？？鹿麟是哥哥的头号大粉，哥哥所有比赛他几乎都会去看，现场拍照，然后二次创作。绘画作品包括但不限于——哥哥花滑少年杯、赛道摩托青年组冠军杯、ld奥运会五项金银奖、sr奥运会三银一金、还有dj奥运会三金两银最好成绩那次！全部都有！！顺便多说一句，哥哥全国粉丝后援会就是鹿麟大大一手建立的。人家不差钱，也不差你这点事。这件衣服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明白？]

        [反手就是一个爆赞啊集美!]

        [说得好！我相信鹿麟大大!]

        [这衣服不就一件吗？杨东这也……]

        [这tm不就尴尬了？]

        [这个骗子！]

        [骗子！]

        [刚才还有傻逼说蒋夜霖跟杨东关系好，那个傻逼呢？出来！]

        然而让网友和观众吃惊的远不止于此。

        获得第三名的纪惟刚摘下头盔就直奔杨东而来，他二话不说，当着记者的面，上来就是一拳。杨东没有防备，狠狠挨了一下，上半身都弯成九十度了，下半身还没反应过来。

        “wo——!”观众席瞬间变成瓜田。

        杨东脸色又青又红：“你干什么？！”

        “好意思问我干什么？那条弯道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不知道吗？”纪惟破口大骂：“还敢玩这套！你他妈要死啊！”

        二人扭打成一团，镜头前围聚了一群工作人员。

        弹幕都快吵翻了天：

        [听说运动员都是胆汁质？]

        [胆汁质：你礼貌吗？？？]

        [这可能是这档节目有史以来最值得纪念的画面……]

        [哎呀，好了啦，你们不要再打惹~~]

        [截个图先（抠鼻）]

        [夏天的瓜就是这样，一个接着一个]

        [瓜子、饮料、前排！]

        等到三名选手登临领奖台的时候，杨东和纪惟已经一个像猪头，一个像鸡窝了。

        祁瀚炀带着另外两名评委下场，为运动员戴奖牌。这次，蒋夜霖站在高台之上，换做祁瀚炀比他矮了一点。祁瀚炀还是那张臭脸，但目光明显比赛之前闪烁了许多，他像是在刻意躲着什么，又像是底气不足，总之不太想被人看出来。

        戴奖牌的时候，他既不抬头也不和蒋夜霖交流，只看着蒋夜霖的胸口，似乎刻意找了一个能让他注意力集中的点。

        倔强的脸上就两个字——硬撑。

        然而当蒋夜霖俯身靠近的时候，一阵清香飘进鼻腔。味道很淡，像是洗发水，像是沐浴乳，莫名熟悉。祁瀚炀肩膀微微一动，随后，一阵红晕噌地顺着脖子爬到了耳尖。

        ……撑不住了。

        他一下就把奖牌套在蒋夜霖的脖子上，收手的时候，手背不小心碰到了蒋夜霖垂下的发丝。祁瀚炀如同唐僧进了盘丝洞，嘴唇绷得僵直，一步退了二里地。

        女评委都懵了：“……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祁瀚炀臭着脸：“热的。”

        女评委寻思了一会儿：“你这个年纪，平时就应该喝点菊花茶，败火。”

        祁瀚炀：“……”

        蒋夜霖扫了他一眼，然后整理好歪在领子上的挂绳。他的身形修长，站在至高点的领奖台上格外耀眼。

        赛道上响起了《夺冠》的激荡曲调。

        运动员身后，是三面冉冉升起的红旗。

        “快看！雨停了！”

        就在现场音效进行到最激荡的时候，大屏幕画面突然一切为二。人们这才发现，下了数天的细雨早已不见踪影，正午阳光破开云层。

        和国旗一起升上来的，还有风雨之后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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