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璟雯

第二日，楚归荑睡醒，果真再也找不着苏斩梦了，恍然未觉间，心中仿佛空了一大块儿。

        余笙早早地来了，叹道：

        “阿敔出事了，你也睡不香了，倒还有点儿良心~快起来进宫吧。”

        楚归荑赖在床上，不停地伸展腰肢，嘟囔道：

        “我这是被戚琨玉给气的……”

        说着，火气又上来了，想着能做些什么打击报复。

        她眼底掠过一丝不忿，竭力忍耐却不得，随后，想着苏斩梦说起的那大笔黄金，还想确认一番，便问道：

        “大姐姐，我们府库里的……”

        说着，伸出手，大拇指与食指相互摩擦，眼底精光乍现。

        面对楚归荑的轻嗔爱娇，余笙走进，徐缓说道：

        “在~那人昨晚找了你师傅，谈到了半夜，便走了~”

        听到这儿，楚归荑有些黯然神伤，原本还想请苏斩梦办些事儿的。

        暗自沉吟了一会儿，一计跃上心头，抓住余笙的衣袖，便道：

        “大姐姐，帮我办个事儿~”

        余笙见楚归荑灵黠无比，想来听听也无妨的，便先应允了下来。

        “大姐姐帮我送一千金子给戚琨玉，声势闹得大些，最好人尽皆知，送到她私宅里~”

        余笙觉得奇怪，楚归荑这么爱钱的一个人，怎么会白给别人金子，一给还给如此之多。

        不等余笙发问，楚归荑又继续说道：

        “大姐姐对外就说，秣陵楚氏感谢戚小姐惩治家中祸害~！”

        闻言，余笙唇角划出新月般微凉的弧度，笑道：

        “家中祸害~？你二姐姐出来怕是要打死你~”

        楚归荑不想过多解释，眼见着梳妆来不及了，就催促着余笙赶快去办，今日由和笙陪着一起进宫。

        余笙架不住楚归荑这般，晓得她自有一番道理与计量，便着人开了库房，取出还未放热乎的金子，敲锣打鼓地往戚琨玉私宅送去。

        一路上，敲锣打鼓热闹非常，自然遭人指指点点毫不奇怪，不过这些，余笙也懒得回应。

        “大姑娘，到了~”

        听着外面的人传话进来，余笙悠然一笑，脸色没有一丝波动，缓缓出了马车。

        马车外仍是锣鼓喧天，只一会儿的功夫便引得路人驻足看戏。

        家丁口中更是喊得热闹，说扶风戚小姐行善，帮秣陵严惩家中祸害，秣陵奉上千两黄金作为答谢。

        千两黄金一下子就引起了周遭百姓的注意，皆窃窃私语道——

        “秣陵殷实，出手阔绰啊，千两黄金！”

        “别说千两黄金，我等汲汲营营，穷极一生都见不着一两金子！”

        “……”

        那家丁瞅了余笙一眼，余笙给了个眼色，他便又跳到众人面前喊道：

        “各位看官老爷，不说虚的，且看！”

        说着，拉车上的白布就被撤下来了。

        一瞬间，一箱叠一箱的黄金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似乎要亮瞎众人的眼睛。

        “秣陵人特来给戚小姐道谢，烦请戚小姐露个面~”

        说着，敲一声锣响，像极了好戏开场了的模样。

        私宅内，戚琨玉肯定是不在的，今日奉雪宴，昨夜又是一桩案子的事儿，肯定是待在了户部侍郎府上。

        而余笙还在人家私宅前搭台唱戏。

        这着实是吓坏了里面的女史小厮们。

        “戚叔，小姐不在，那金子我们收不收啊~？”

        戚氏家臣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此刻紧闭着府门，本想着充耳不闻让他们回去的，可却听外面越来越热闹，像是不会主动散去。

        一时拿不定注意，急得满头大汗，问道：

        “回府上，快回去问问家主，问问小姐~！”

        小丫头更慌乱了，一咬牙，急忙说道：

        “戚叔，家主和小姐都去奉雪宴上了，现在都早已到宫门口了~！”

        “哎哟！天爷啊，他秣陵是瞅准了这时候来的啊！”戚氏家臣仰天，认命一般叹道。

        终于，还是顶着笑脸迎了出去，众目睽睽之下，推搡了几个回合，被余笙将金子塞到了戚琨玉的私宅里。

        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更重要的是，让有心的贼人打起了主意。

        一行人到达皇宫时,已近午时了,其时天气尚好,碧蓝一泓,万里无云,可爱的阳光悬于天际,驱散了春日多余的阴霾和冷寂。

        早有女官与小太监候在此处,见帝师府的人到了,忙迎了过来,引着楚延卿、楚蘅芜及随行之人,从东华门换了轿辇鸾车,在羽林护军的簇拥下,进了皇宫。

        楚归荑与楚霓旌掀帘而望,一路行来,尽是铺玉为阶,飞檐卷翘,其间大小殿宇错落,连绵不绝,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宫殿处处,设了多处回廊复道,相连琼台瑶池,一派盛世繁华之气,金黄、碧绿两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映射下,泛出耀目的光华,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回廊殿宇处,皆悬起琉璃绢花宫灯,极为精致名贵,远远看去,宛如两条长龙一般,让人目为之绚,神为之夺。

        无意惊诧于此等繁华奢靡，过了一柱香的工夫便到了。

        到的并非是奉雪殿，而是临华殿。

        轿辇外叽叽喳喳的声音让楚归荑觉得心烦，静坐在轿辇中，脂粉气熏着楚归荑的睡意，她闭着眼眸，并不言语。

        女官在外催促了好几声，她才不得不理会。

        奉雪宴虽为五国邦交大事，但也会请高官家眷前来，多的是以适婚男女来稳定边疆。

        其中，也有不少男女被皇子公主看上，奉旨结亲的。

        各怀着各的目的，各有各的期念，看众小姐都怀了争强好胜之心，妆扮得娇艳如花，便是春风里，也隐约带着脂粉的淡淡香气，她们的一举一动，更是小心谨慎，生怕错行一步……

        善言谈的小姐妹聚在一处，此时寒暄闲谈、品评古今诗词雅事，一言一语，都循规蹈矩，长袖善舞，皆是一副副落落大方的模样。

        楚归荑神色悠悠，恍若未闻一般穿了过去。

        “姑姑~”

        楚归荑还以为是沅君在后面唤自己，回头一看，竟不是的。

        眼前女子，淡抹胭脂，轻点绛唇，一袭浅蓝色宫装，清清淡淡，却清雅宜人，显得格外清美。

        “璟雯~？”

        楚归荑淡淡开口，有些日子不见，差点儿都认不出人来了，只凭着她的神韵将她认了出来。

        璟雯点头，亲昵地拉起楚归荑的手，道：

        “沅有芷兮澧有兰，姑姑该唤我澧君~”

        楚归荑前些时候才知道这霓旌璟雯的字从何而来，眼前的小丫头待人亲切和善，果真是从小放蜜糖罐儿里长大的，教人也不愿斥责她。

        楚归荑往楚沅君方向瞧了一眼，只见她脸上仍旧挂着得体的笑，应酬于珠光宝气的夫人与小姐之中。

        正是端然生姿的年华，她如一支迎风的兰花，气清、色清、神清、韵清，素虽素，却是庄静宜人。

        “沅君，过来了~”

        楚归荑不顾身份地高喊一声，声音似霍然落地的断刀一般。

        笼在一团团艳丽浮云中，雍容华贵，娇艳无比的贵妇小姐们都身子一颤，呼吸声都不敢大一点儿。

        昔日太学里传出来的太学生见着楚归荑就跑，果真是不假的。

        楚沅君缓步而来，却在即将靠近的时候垂下了眼眸。

        楚归荑回眸一看，便见柳贵妃正盈盈立于宫殿前，感叹道最近实在是休息得发懒，耳力都不行了，竟如此贪睡，此番有人在身后都不知。

        楚归荑细细打量柳贵妃，她云鬟雾鬓，妆容精致，云英色叠襟轻罗华服，华贵大方，衣饰上珠光流溢，耀人眼目。

        身后，雁翅一般立着两行宫女太监，皆低垂着眼眉，神色极为恭顺，显得柳贵妃愈发气派。

        可在楚归荑眼里，柳贵妃不过是身陷于一场荣华浮梦罢了，看似跃上了枝头，有了立足之地，这般的荣耀风光、贵不可言，实则随着年岁愈长，脸上的妆容不敢有一丝懈怠，时时刻刻都提着精神，累成这般，又何苦呢？

        一众夫人小姐叩拜问安，敛眉垂首，一幅幅小心翼翼的模样。

        楚归荑只拱手拜了拜，不等柳贵妃身旁太监发话，便直起了身子。

        柳贵妃见此，稳重之态稍乱，唇角的得意与眸中的骄傲也扫去了大半。

        “楚少傅~娘娘还未让你起身~”

        那太监尖利刻薄的话听起来十分的娇柔做作，听得楚归荑心麻麻的，活像心口上丢了一把蚂蚁一般，此时的她也是已经不自觉地捏起了拳头。

        见柳贵妃身旁宫女林立，如众星拱月一般，还真以为人多势众楚归荑自己就会怕。

        她往上抬了抬眼眸，从柳贵妃身上一扫，答道：

        “王上任我为少傅，官居从一品，封娘娘为贵妃，亦是从一品，臣敬娘娘年岁长我三十，故而拱手而拜，娘娘是帝王之妾，臣乃是公主小姑，原是不该拜的。”

        说完，步上石阶，迫视着柳贵妃。

        “放肆！贵妃娘娘的容颜岂是你能亵渎的！”

        太监扬了扬拂尘就要往楚归荑身上抽打。

        但见这太监每根儿了也可怜，再加上闻着那拂尘上有伺候柳贵妃染上的浮粉，楚归荑仅仅只是一闪身，就任由这太监从石阶上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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