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抹湿热

她下意识地微微挪了下后脚跟，抬头：“嗯？”

        “这样。”他将她的手臂抬高，“抬那么低，逗狗呢？”

        她调整姿势：“那样是怕掌声太响的话，场上选手听不清音乐吗？”

        他笑着瞧她认真发问的样子：“这你可问倒我了。”忽然手回的手半路折返，伸到她耳后，一段链齿合并的声音，“丢三落四的。”

        伸回时，她的耳垂被他的衣袖极轻极轻地刮了一下。

        不远处有人叫他，他应了声。临走跟她叮嘱了句：“等我一下。”

        场馆里，人都在陆续地往出口去，舞台上的音响还在邦邦地叫嚷着，震得阮晞媛耳朵痒痒的。

        她拿出湿巾擦汗。

        这都马上十月份了，怎么天儿还是这么热。

        陆慎淮听人说话，余光看见刚才过来的位置——喧闹的场馆，阮晞媛正埋着头掏出手机接电话。

        叶子煜向他轻抛起饮料，他抬手接过喝。

        阮晞媛接起来电：“妈妈。”

        覃茹温柔的声音传来，问女儿今天去看奶奶是否顺利。

        提起这事儿阮晞媛很高兴，多说了些，还同她分享了方才的比赛。

        覃茹的语气里也被女儿感染了笑意：“是嘛，那你替我同阿淮道声祝贺。”

        阮晞媛笑着应好，不由将视线转到那头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其中几个男生的笑闹声有点儿大起来。

        “哦，你今晚和他们在外头吃吗？”

        她下意识地找了找陆慎淮的身影，只见他肩上夹着手机，似乎在与那个叫叶子煜的女生说着话，又似乎在和手机里的人说。他的嘴角少见地泛着些笑意，带着点点戏谑，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孩嗔怪着抬手去打他的手臂。

        她敛眸，回覃茹：“嗯，我好久没回家陪你们吃饭了，想念岚姨做的饭了，今晚想回去吃，玩了一下午，有点累了。”

        那头叮嘱她回来注意安全，别太晚。

        “嗯，好的。妈妈拜。”

        阮晞媛挂了电话，环顾四周，想找唐羑把陆慎淮的外套给她，但唐羑不知道跑哪去。

        这边。

        叶子煜把饮料给了陆慎淮，看他接过就喝，故意说：“欸？这本来是给陆珩的，但他输了比赛，这会儿不待见我。”

        社员李锋看她逗陆慎淮，也同她开玩笑：“子煜还是你高明，多亏你那一喊，吸引了裁判的注意力，陆珩刚才那段真心不错，那move做的……啧啧，没准就赢淮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陆珩电话过来，知道是在催了，叶子煜接起，正想说马上过去，那人让陆慎淮接电话。

        陆慎淮正大口大口喝着解渴，一下去了半瓶。

        叶子煜怕这两人一会儿吵起来，找着借口不让。旁边几个人逗乐，给她捣乱。

        无法，叶子煜递过来手机。

        陆慎淮接起：“怎么？想再来一轮儿？输得不够？”

        叶子煜推了他胳膊一把。这两冤家。

        “嗤，今儿没空。”说完将电话还给叶子煜，转而想起什么，微低头看了看叶子煜，目测了一下，又拿手比划了下，觉得和她差不多，问了声，“你多高？”

        “172。怎么？”

        他没说缘由，只下巴往前一仰，喝完最后一口，微弯腰，稍曲膝，举起捏瘪了的空瓶子，瞄准，投递。

        “接你的人来了。”

        瓶子越过叶子煜，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随着“咚”的一声，瓶子顺溜进了叶子煜身后几米远的垃圾桶里。陆珩站在那儿，背对着他们。被这动静下了一跳，朝他竖了个中指，就要过来，被叶子煜拦住。

        他揽过已经走到身边的叶子煜，手指指了指陆慎淮走了。

        李锋：“看来公子爷输得开心。”

        另一名社员搭话：“可不，敌方美女都公然策反了，输了江山赢了美人啊。”

        陆慎淮笑着转头，再看向原处，接电话的人没了影儿，眉微拧起，抬步就想走，辛梓彬拿着他的衣服过来给他：“阿淮，你妹那朋友要走，让我把衣服还你。”

        他四处扫了下也没见唐羑的人，发的短信也没回，接过衣服，往出口而去。

        很快在大门口找到那抹身影，几步追上去，拍了下她的头。

        门口出入的人多，阮晞媛转身时微微踉跄。

        陆慎淮下意识地伸手，面前的手臂正巧抬起，去拂被风吹乱的发丝，装作无意地躲过去了。

        他的手在空气里晾了半秒，指了指边上人少的角落：“去那边儿，这人多。”

        门儿边上，安静了些。

        陆慎淮看着她：“不一起吃个饭？这边你没来过，自己回去，别一会儿丢了。”

        阮晞媛抬眼瞪他，正想说自己不是小孩了，看他身后的辛泽彬尾随而来，掩起情绪，笑着冲辛泽彬点头示意，又看着往门口而去的人流，抿了抿唇：“不了，太久没回家陪家人吃。我和妈妈说好了，哦，她还让我祝贺你得冠。谢谢你今天陪我去看奶奶以及让我见识这么精彩的比赛。哦，还有早点，谢谢。”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把他今天做的全谢完了。

        陆慎淮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沉吟了下正要说什么，一堆人跟着过来，以为陆慎淮要走，将他围住，哄闹着：“阿淮，赢了要请客啊不许跑。”

        “你们先挑地方。”陆慎淮应了声，抬眸在人群里穿梭，还是没见着唐羑，问旁边的林嵩。

        哪知林嵩冰着张脸来了句谁知道。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把阮晞媛拉到跟前，让她吃完再走。

        才刚开口，唐羑不知从哪冒出来，脸也崩着，有些气冲冲的，拉上阮晞媛就往门口走去，说晞媛我送你回家。

        阮晞媛忽然就被这两人弄得发懵，但也听出唐羑此刻在极力克制情绪。

        “你又要拉带我妹去哪？”林嵩看她那样，语气带着质问，“刚才跟一帮男的玩，现在倒想起我妹了。”

        这话一出，唐羑整个脸色更难看，想说什么，可看了眼阮晞媛，不欲当着阮晞媛和他争辩，偏过头不看他，抿嘴沉默了。

        林嵩瞅着唐羑黑着脸不说话，又气又急又懊恼，那张脸跟被什么憋着似的，五颜六色的。

        阮晞媛被夹在中间，虽然不知道两人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下也猜到和自己有点关系，一时很不好意思。

        如此一来，直接走只怕要出事。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跟谁走也都不行。

        陆慎淮招呼着大伙儿干脆到外头去，把他们几个留在后头。

        相比这边的尴尬，其他人全然不同，大餐预定，时间尚早，这会儿正琢磨着怎么消磨时间：“欸这么多人怎么弄啊？”

        这块地大家常来，只是此时下午四点多，吃饭太早，唱ktv出来好像又太晚。

        寻思了一会儿，有人出主意，这里是郊区，离海边不远，要不骑车去兜一圈再去吃，正好。

        又有人嚷嚷，骑双人的才有意思啊骑单人的有什么劲儿，不远处有老头在租车。

        众人说定了开始找人配对。

        阮晞媛想了想，拉着唐羑问：“糖糖，你会骑吗？”

        “会啊。”唐羑看着车站，气在脑门顶着。方才被林嵩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她又拗不过气跟他吵了起来。

        又想着车什么时候来，怎么跟同桌说话，也犹豫着道不道歉，她承认刚才太兴奋确实有些忽视了同桌。这会儿看阮晞媛有点跃跃欲试，“你要试试吗？从这到广场要不了多久，那有公车站也可以乘车。”

        阮晞媛看她心情好些，笑着点了点头：“好。”

        商量好了，两人跟着大部队去对街选车子。

        剩俩男生站在原地，对视着……不约而同摇头。

        陆慎淮扬下巴，让他上。

        林嵩暗自腹诽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无奈地迈开步跟了上去：“你们俩女的，一会儿慢悠悠的能骑丢喽。”

        他这话一出口阮晞媛就忍不住扶额，这哥们儿情商真是……

        果然唐羑炸毛：“晞媛咱们上！一会儿让他们看看谁乌龟！”

        林嵩将她拉住，变着法儿的给唐姑娘顺毛儿：“欸欸欸欸你几斤几两，你跟我上，你不丢我还怕你把我妹子给弄丢了呢。”

        将两人选的车丢给陆慎淮：“欸这车不行。行行行，是是是我乌龟我乌龟，姑奶奶您带带我成吗？”

        “那你骑前面行了吧。”

        然后两人别别扭扭的选了另一辆车拉拉扯扯跟着大军走了。

        “欸？”这下轮到阮晞媛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怕这两人一会又闹起来，想跟着去。

        被陆慎淮拉住。

        “不是要回去吗？”他看所有人都选得差不多，掏钱包付押金给老板。

        阮晞媛有点尴尬，是啊方才说了要回去的。怕他以为自己出尔反尔又拿自己当小孩，干巴巴地说道：“还早。我刚想玩一会儿再走。他们这样……会不会再吵起来？”

        “他们这种把戏一天好几个来回。一会儿就会互相递台阶下的。”他解释。

        她这下松了口气，开始头疼面前这辆自行车。

        陆慎淮将车调试好，把前面的座让给了她……

        她一脸踌躇：“这附近，我没来过，不认识路。”

        “我在后头给你指着。”

        阮晞媛只好坦白：“欸我，我不会骑单车……”

        陆慎淮这下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好暇以整看着她小脸泛红，没再说什么。上了车，待她上了后座，教她怎么蹬。

        他指着踏板上面的两根短杆：“坐稳了，累了就把脚架上。”

        她第一次玩这种两人的自行车，有些新奇，方才试了下觉得挺好玩的，有些迫不及待，对于男生的提醒觉得大惊小怪，“知道了。”不知不觉中语气里带着点催促，说出口时她自己都吓一跳。

        还好前面的人没什么反应。

        等两人的车跟上了前面的大军。

        一帮人你追我赶玩。

        陆慎淮带着她越过一车一车人。

        惹来众怒。

        “阿淮！你大爷！小心吓到人家姑娘。”

        “这小子，刚才比赛没使劲儿吧！”

        “和他们比用什么劲？咱小淮爷可是冠名这个奖的。”

        众人喊着最前面的辛泽彬：“完了完了！彬哥！靠你了，千万别让这小子追上。”

        吓得阮晞媛猛踩脚踏板。

        等甩开身后的人，她把脚搭在短杆上，整个人彻底歇菜。环顾四周传来兴奋的鬼哭狼嚎和这拼命追风的飙速，庆幸没有和唐羑一起，不然她们保准跟丢。

        感觉阮晞媛累了，陆慎淮也没再追最前头的辛泽彬。

        俩人又骑了一段路之后到广场，阮晞媛再次歇了脚，正看着左右的风景，美极了。

        “怕吗？”前头的人忽然问。

        “有什么好怕的。”

        他笑着摇了摇头，听她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欣悦和畅快，是真的享受，脚下使劲儿，加足了马力。

        她放开了胆儿，张开双手，任由他带着，耳边呼啸着追风的速度。歇够了，又不死心的接着踩。

        后面大家都骑累了。

        前面广场都是平坡，陆慎淮问她要不要来前面试试？

        她犹豫了下：“可以吗？”

        听着是想试的。他笑了笑：“有什么不行，这种摔不着的。”

        两人换了位置，然后她学着控制车头方向。他在后面指挥着一起踩。

        她平衡力还不错，学的还行。

        不过两人渐渐落在了队伍后头。

        骑了一段，突然，前面有人惊呼：“欸快看！”

        阮晞媛停下动作抬头。被前面的一幕怔住。

        前方的天空，太阳像戳破的鸡蛋黄，一点一点晕开，给周边的云上了色，白煨上橙。在落幕瞬间，渲染天际，为即将到来的夜空留一抹温馨的余光。头顶的广阔海蓝带着微紫，前方明媚的亮橙带着无限的希望，绚烂静谧。真真的夕阳无限好，就是近黄昏也美得醉人。

        看着太阳一点一点下沉，直到感觉自己好像和太阳一起下移，低头一回神发现是个下坡，想要动作，身体不由得一个趔趄。

        她赶紧刹车，带来的惯性总是避免不了地往前冲，身子靠回靠座的同时感觉到有带着体温的布料摩挲着耳朵，她转身想问身后的人有没有事，恍然之间，嘴唇触上他的脸颊。

        他似乎怔了一下，一个激灵偏头。

        一抹温湿擦过她的嘴唇。

        两人皆一颤。

        阮晞媛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慌忙后退。

        陆慎淮拉开些距离，偏头，指尖挠了下眉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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