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追忆似水年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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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
饭后,实验班和艺术联盟两队出风头的人马在大厅碰头,弄了个大包厢。
吴舒婕二话不说,上来就非让大伙敬陆慎淮杯饮料:“力挽狂澜啊兄弟,感谢感谢。”
陆慎淮配合。
无视众人的视线在他和红着脸的吴慧琼之间暗涌波动。
一顿闹腾之后,陆慎淮得以抽身,扫了一眼,找唐羑问阮晞媛人在哪儿。
唐羑眼珠转了转,犹豫了会儿,一半儿的话咽进羊肠小道,留了一半:“哥你找她呀?明儿吧,她最近都整宿整宿的熬,都快累成狗了。今儿早就看她脸色不太好。”刚想起书包里阮晞媛留的东西,正准备去拿给他,想了想,反正一会儿也要回家,就算了。
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叶子煜问:“阮晞媛是准备出国留学?”
“对啊。我们晞晞最近累惨了先回去了。”吴舒捷转头接收到叶子煜的话,搭腔。
陆慎淮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越过人肩头背,出去了。
唐羑一直若有所思看着陆慎淮离开的背影。
林嵩过来看见了,把她边上的窗门关小。问她怎么了。
唐羑歪头,杵他手臂问:“林小嵩,你怎么叫你妹的?”
林嵩数着手指头:“妹子呀,晞媛啊,媛媛啊……”
“啧,花样那么多……”
“好好好,叫晞媛成了吧?”
“我哥呢?他怎么叫媛媛的?”
林嵩想了好一会儿,摇头:“还真没注意过。”
唐羑附耳过来:“觉没觉得我哥和晞媛怪怪的?”
他挠了挠头,并不觉得有什么:“有吗?他两打小就这样。”
“是么?”
“欸,周末去看电影怎么样?”
唐羑托腮作似思忖,看面前的人故作镇定看着窗外,脸一红梗着脖子回道:“我考虑考虑。”
回到家。
唐羑将阮晞媛代为转交的东西给了陆慎淮。犹豫了下,攥住拳:“哥,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医院,我说你昏迷的时候喊着什么‘xixi快跑’?”
在陆慎淮视线中吞了下喉咙:“那个‘xixi’有没有可能是晞媛呀?”
两年前的半夜唐羑一家被一通电话吵醒。
她爹得知外甥进了医院,二话不说连夜赶往江城。
后来陆慎淮转到她家这边的医院。
从右后背到左后腰,那么长一道伤口让陆慎淮连着几天高烧不退。他昏睡期间时不时做噩梦。
唐羑起初以为他是受惊的,但连着几天他说了“xixi快跑”这句话好多次。而奇怪的是警方勘察当时案发在场的人并没有名字带“xi”的。陆慎淮清醒之后也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噩梦。
但他这句呓语让唐羑这么多年始终记忆犹新。
唐羑直觉他知道那个”xixi”是谁。否则当时不会听到她说那句话后愣神了那么久。
这个”xixi”究竟是谁,会让她这向来交际寡淡的哥如此牵挂?
刚庆功宴他找阮晞媛就让她一下就想起那晚宿舍聊八卦,舍友们给阮晞媛起的昵称。
细细回想这段日子,他哥对阮晞媛确实和对其他的女生不同。
不过阮晞媛这阵子似乎在躲着他,连给他的东西都要自己来转交。
陆慎淮看着她拿回来的东西。装着袋子也不拿出来,就那么看着:“她和你说了什么?”
唐羑摆摆手:“没有。我自己瞎想的。我就觉得她最近,整个人看着……好像有点心不在焉,还有她好像在躲着你……哥,你不会和她吵架了吧?”
“这你不用管。”他从冰箱拿了罐百事坐回沙发上,手肘杵着大腿,不紧不慢的,手指轻轻一勾开了饮料罐,仰头直灌,完了睨着她,眼神威严:“我倒想问你,你和林嵩最近怎么回事?”
完了完了。从来都叫他小嵩,这就叫全名了……
唐羑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脸一红,撇下句“没怎么啊好困我先睡了”,心里暗骂孙猴子变得吗眼睛那么贼,快速躲进房间给林嵩通风报信。
陆慎淮拿出手机给林嵩发了条短信。偏头提那袋子东西进了房间。
洗漱完趴在床上,赤着上身。沿着后背,顺滑的皮肤中一道凹凸不平的褶皱格外明显。下雨总会密密麻麻的痛痒,丝入骨髓。
那天陆启明被一帮人架着进的家门。从母亲走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位父亲了。
进了门,一帮人都四处打量着屋子,估价。
直到说拿房本,所有人的视线才落到他小孩身上——这房子是唐初当年为他以命换来的,只要他不松口,没人可以动这房子;而如果有人敢动这房子,他会拼命。
这帮高利贷催债的打手将手段使到他身上。
他是故意沾血的。带血甚至差点出人命的钱,这帮人怕有命拿没命花。凶险归凶险,他最终算是死里逃生,也无愧母亲临走签的交待。
但这样的事叫他怎么同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说呢。他最开始连林嵩都不敢告诉。
他知道她回江城的时候是有些错愕的。
尤其见那副样子,明明满腹心事却装得若无其事。
但其实奶奶的情况已经比许多人好太多,也基本稳定下来了,不是非得闹得那般冲动,到头来自己又后怕。
有的人查出病况,至死甚至都感化不了丈夫。
她还只是个为奶奶生病犯愁、发奋的小姑娘。
手指沾了些膏药,在脊椎中间的位置抹上,按照老爷子交代的手法按着。膏药其实主要是治腰伤。疤痕老爷子说也可以涂上,他没舍得。
想及这里,他偏头,看着那个袋子,他没有打开,但他知道里头是什么——那天街舞赢了比赛给她的奖杯。
后背开始泛起微微的温热,像记忆最深处那种温暖的干躁感。
晞晞第一次来fn,是小嵩带着她转悠。
他那会儿练了舞,满头大汗,在墙角歇着,想着离开学还有几天,正为学费发愁。
不一会儿,小嵩出来,脸色也不好看,凑过来,来要奖杯:“阿淮,给我个面子,送她?”
“前几天得的那个?”他一说他就知道是哪个,小小一个,小狗模样,憨态可掬。它有分量的材质,能有个好价钱。
果然林嵩点头,他也干脆:“可以,你买。”
“……多少钱?”
“我准备跟老刘讲的百来块,一半儿凑凑当学费,一半生活费。你要……”他认真盘算了下,“给你两百。”
林嵩左摸裤兜右摸衣兜,书包翻了个底朝天,苦着脸回来:“我最近手头也紧,昨儿个和勋他们出去,k了我一百大洋。就剩这么多了。”
陆慎淮两只手指头拣了拣他那捧在手心里的咸菜,加上那几张还算新利的毛角,勉强拼出个六十六。气不打一出来。当下就往他后脑勺来了下,丫的就他那花钱的速度。不用到月底他妈给生活费,恐怕就得找他接济。比他还穷得叮当响,居然还打脸充胖子讨人欢心。
“哥,行行好……”林嵩仍不死心。
“平时就算了,这次不行,我要交学费。明年再拿就是了,我来跟她说。”
“欸……”林嵩拦也拦不住。
后来这小丫头还自己来过,从未见过那么怕生的人,屋里不过就那么几个人,她不肯进来,非得自己出去。所以那天校庆看到她在人群与他对视那双躲闪的眼神。以为她有事找自己,又怕人多眼杂。恰逢叶子煜说有事,他就顺势去外面等她。
不知过了多久,久违的芳草香味似有若无地笼罩在陆慎淮的鼻尖,渐渐起了睡意,半梦半醒间,恍然像回到几年前。
他在中药斗柜前就着处方抓药,小丫头颤颤巍巍地拿着针扎着老爷子的手臂。记得不差,可就那架势,力道,一看就是前一天犯懒了。老爷子也不拆穿。
于是他每听到老爷子不疾不徐地吐出个数字“50”,“100”,“……”他都低眸心跟着小丫头颤了颤。300一般是小姑娘的最高限额,每每数字再往300上走,这个时候小丫头都会使出技俩儿,“爷爷,太多了。打个折吧?”
“不行。”
“什么不行?”师母端着两碗药进来,一碗阮晞媛的,一碗陆慎淮的,放在桌上,“阿淮,吃药了。”小丫头老实乖巧地走到老爷子跟前,一脸大义凛然,端起碗儿来准备一口闷的架势。末了不忘给老爷子递个可怜巴巴的小眼神。
老太太看在眼里,也不多说就问老伴儿今天罚的多少。
“咳,到这儿了,300,720个穴位。”
那丫头乐的,差点连他那碗也喝下去。
药喝完,他放下碗,顺带的,不动深色冲她竖起大拇指。
老爷子看着忍不住咳了声掩笑,老太太也别开了眼看窗外。
屋子里几个人,就数小丫头露出八颗牙齿,笑得像谈成了笔暴利的生意。
这些细细回想,都是他曾经破败不堪的生活里不可多得的色彩。
他希望她永远只是个关爱家人、为理想发奋的小姑娘。世间的破烂污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知道了。”
她那天平静的这三个字,在他心里掀起狂风巨浪。
如今再想起,心,又如油烹一般煎熬。
小时候,只觉得这丫头表面娇娇弱弱却有几分自己的影子,会忍不住搭把手,现在呢。
陆慎淮觉得心里有条阮晞媛的路,路的尽头有答案,可他不敢轻易启程去找寻。
毕竟,他一无所有。
今年第一波冷空气南下。
翌日一大早,秦语套了件校风衣如约来631敲门,等了好一会儿阮晞媛才来开门。
秦语看她浑身裹着毯子,仅露出的脸一片潮红,吓一跳:“晞媛……你怎么了?发烧了?”
阮晞媛额抵着门框,笑得虚弱憔悴,说话一截一截的:“我可能太久没发烧了。图书馆我可能去不了了。抱歉我得回家一趟。你手机有电吗?我手机没电了,没发打电话给家里。”
秦语赶紧点头:“号码多少?我来打。”
……
“媛媛,要不咱去医院吧?”覃茹送了东西不放心,在门外问。
“妈不用。”她往浴缸里倒入酒精。
“那你小心水池子,不舒服就赶紧出来。”
“嗯。”阮晞媛拨弄了下水。
烟雾缭绕,米酒的醇香散发出来。热水如温床。
房门刚关上没一会儿,阮晞宸来拍门,嚷嚷着:“姐,我飞机落你屋里了。”
“门没锁。”
“好。”
估计是干脆留下来玩儿了。才买不久的新玩具,小孩很快上手,房间不大,没听到撞墙的动静。
阮晞媛耳边只那机翼振翅的声音,忽近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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