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珠玉联辉

【二】

        父亲点点头道：“正是。”

        这位远近闻名的刘尚书可不是一般人，他还是汉朝皇室宗亲，做过宣宗皇帝侍读。如今任户部尚书，他的夫人是长公主的嫡亲女儿。

        长安城内达官显贵数不胜数，京中各家联姻也是势在必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盘根交错。

        就是那忠义侯薛家也曾是朝中的掌权派，追随南秦开国皇帝马背得天下，拜将封侯，与柳家齐名。

        因为宣宗皇帝登基后改了朝中制度，凡是娶了公主的驸马不能担任朝中要职，只能做个富贵闲人，在职务上挂个名就好。

        自从奕媛长公主嫁过去后，他们薛家一直享受着朝廷多重恩惠，忠义侯府世袭罔替。

        话说长安谁家最富贵，除了他们薛家还有谁。所以圣上希望他的女儿嘉禾公主也是如此，将来富贵一生即可，可见爱之深切了。

        母亲又拿了个橘子继续剥道：“那孩子怎么样？”

        家世倒是可以先放一边，若是缔结良缘品行端正才是关键。家世再好，若是孩子脾性不佳，将来两人日子怕也难过。

        那剥好的橘子，搁置的已经有一会了，这中间父亲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心里思索一件事时，总会摈弃一切外在之物。

        只听他继续道：“去年回长安述职时我还见过他，如今在国子监读书。比四儿年长五岁，性情爽朗，聪明有度，是个好孩子。”

        母亲道：“与四儿相差五岁，倒是大了些。”

        父亲道：“虽说在年龄上大了些，倒也有大的好处。四儿活泼开朗，那孩子性情直爽，平日里不仅酷爱读书，也喜欢钻研兵法。”

        母亲笑了笑：“平日里甚少见老爷夸赞谁，想必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了。”

        父亲点点头，他真心觉得那孩子不错，与四儿也般配！

        母亲心下明朗，颔首道：“都说虎父无犬子，想必刘尚书的儿子也不会差。要是这门亲事能成，于四儿终究是好事一桩。仪儿将来是要留在长安的，若是四儿以后也在长安，她们姐妹俩互相也好有个照应，不至于孤单才是。”

        陈怀漩也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江南东西两道合并以后，宣宗的意思是要他迁回长安任职。如今仪儿婚事已定，现下就是四女儿了。

        点点头，道：“正是。”

        母亲思索了会道：“只是尚书大人位高权重，怕是想结亲的人要排满长安城了。”

        陈怀漩明白夫人的忧虑，只呵呵一笑。

        那刘承锡和陈怀漩乃是至交，有兄弟情谊，两人又都是爱才之人，惺惺相惜。常在一起赏诗论赋，品论天下事，也是得他推荐做了太子府詹事。想来以两人的关系，那刘承锡以后作为高堂也不会薄待了四儿。

        道：“早些年刘大人就念叨说要结成儿女亲家才好，如今只当是应允了。”

        母亲也温温一笑，这才放下心来。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倒让他们夫妇二人省心了许多。

        父亲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两口道：“明年开春我要回长安述职，正好借此机会全家一起回趟长安。一来仪儿出嫁，长安那边还是要早些做准备。二来母亲最喜欢看花，春来长安牡丹开得好，离开长安后母亲也再没去过。再者四儿和延朗出生到现在都没出过远门，长安城内世家子女多，也可让他们姐弟出去见见世面。”

        母亲温婉一笑：“老爷想的极是周全。”

        如此一来，这倒是个好机会，也可让四儿与那刘家公子接触接触，女儿婚事不求大富大贵，合适才好。

        这年除夕，父亲说要带上我们去长安，家里人都格外欢喜，故而除夕夜宴也办得热闹些。偌大的府邸张灯结彩，照耀得流光四溢，鞭炮声足足响了半个时辰。

        祖母喜欢明亮的颜色，总教导我和大姐姐说年轻的女孩们穿着打扮鲜艳点才好，花朵般的年纪别太素净了。

        于是除夕这天我和大姐姐不约而同地都穿了一身红，大姐姐选了和田玉佩系于腰间，我则搭配了一块白玉。

        祖母似乎很满意，说大姐姐的红显得端庄，我的红则显得活泼些，活像只浑身通红的皮猴，惹得一家人哄堂大笑。

        正说话间，只见余嬷嬷手里捧着几只长长地芦苇花进来，母亲见状吩咐放在墙角的陶瓷瓶里。

        余嬷嬷道：“这个季节新鲜的芦苇花可不太好找了，难为大小姐还记得夫人喜欢，年年都送。”

        母亲笑了笑，这芦苇花色泽明亮，保存完好，费了许多心思。先前还一直担心两家的亲事没做成，姐姐会放在心上，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又吩咐余嬷嬷回了厚礼过去。

        除夕夜宴过后，父亲便被那些门客请去了别去。剩下我们女眷在内室，祖母提议咱们猜谜语玩。

        我平日里最喜欢这些好玩又有趣的东西，便兴高采烈地拍手道：“好啊好啊。”

        大姐姐和延朗弟弟也举手赞成，母亲素日里安静，只在一旁听着。

        祖母道：“若是猜得好，我这里有赏！”

        延朗弟弟一脸稚气道：“我也要赏！”

        我戳了戳他额头，笑道：“祖母还没说呢，等你猜出来才有赏。”

        他道：“哦！”

        祖母被他逗得乐了半天，才止住笑声。开始道：“坐也行，立也行，行也行，卧也行，孙儿们猜猜是什么？”

        一屋子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摇摇头。就连大姐姐思考了会，也摇摇头，表示不知。

        我忽然想到祖母素日里喜欢养鱼，高兴地拍手道：“孙女知道了，是鱼！”

        祖母听后点点头，笑道：“我的四儿猜对了，有赏。”

        说着就从榻上取了一个大大的荷包递给我。

        我笑嘻嘻地双手接过道：“谢祖母！”

        她老人家怜爱地摸了摸我的头！

        大姐姐道：“妹妹好聪明，看来我不在家，妹妹从祖母那里学了不少。”又对着祖母撒娇道：“祖母，您老人家可不许偏心，也该教教我才是。”

        祖母看着撒娇的大姐姐笑呵呵道：“好好好，改日也教教我的大丫头。只是这个谜语，我也从来没有说与你妹妹听过，是你妹妹自己猜出来的。”

        我因平日里诗文读的乏味，祖母便喜欢拿这些考问我。这些猜谜书里不常见，只在市井流传，朗朗上口，听起来特别有意思，所以我喜欢。

        大姐姐道：“祖母再说一个才是！”

        祖母乐呵呵道：“好好，祖母再说一个，你们可听仔细了。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着白胖子。”

        周围人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我刚猜了一个，现下也就不说话，只当不知道。

        只见罗伊接道：“是花生！”

        祖母面露喜色，道：“这丫头倒聪颖。”

        罗伊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耳朵道：“小时候跟着爹和娘常常在庄稼地里，想着大约是。”

        祖母点点头，又拿了一个荷包道：“猜得出来都有赏。”

        罗伊面色有些微白，接过道：“多谢老夫人！”

        那罗伊忽然想起了家里人，一时有些心酸。每年除夕，府里众人都是团团圆圆的，只有她冷冷清清的一个人。

        我见状唯恐勾起她伤心事，站起身来，拍着她的肩膀道：“我也有一个，说与你们猜是什么。一匹马儿两人骑，这边高来那边低，虽然马儿不会跑，两人骑着笑嘻嘻。”

        罗伊看着我，摇摇头，这个她真不知道，刚才只是碰巧猜着而已。

        我用帕子掩着嘴，笑了笑道：“这是咱们平日里玩的跷跷板呀。”

        罗伊恍然大悟，也跟着笑起来道：“还真是！”

        祖母，大姐姐也乐得合不拢嘴。

        众人围着祖母而坐，屋里时不时传出一阵阵笑声，窗外的梅花也绽放的如火如荼。

        闹了阵子，祖母也累了，服侍她老人家休息后，众人也各自都回了房里休息。

        我看着屋外飘飘洒洒的雪花，窗子上还贴着红色剪纸，搓着手道：“今年的天气仿佛冷了些。”

        罗伊拿了个手炉给我道：“或许是下雪的原因，小姐快些休息吧。”

        我从妆台上拿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放在她的手心里。道：“每年都要压岁才是，还是老规矩把它放在枕头下面，过了年才可以收起来。”

        她道：“老爷已经给过了。”

        我道：“父亲给是父亲的，我给是我的。你是我的人，自然我该想着。”

        她眼眶有些微红：“小姐每年都给，奴婢心里感动。”

        四姑娘虽然是小姐，素日里一点身份架子也没有，闯了祸也都是她去顶着，从来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说过。

        如此用心待她之人，除了已经过世的家人，大概也只有老爷和小姐了。

        我知道她又想家里人了，道：“这会天还早，叫了燕绡，我们一起掷卢玩。”

        她面露笑容，点头应允。母亲平日里不许我们玩这些，每每看见了就要罚，但是罗伊喜欢，我们便悄悄地玩。今天又是除夕，于是三个人一起闷着头躲在被子里，玩得不亦乐乎。窗外飘着雪花，屋子里满是欢声笑语。

        三月三是个好日子，春暖花开，大地上一片生机勃勃。在这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父亲带着我们启程了。大姐姐带了紫玉和紫兰，我则带了罗伊和燕绡。

        父亲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我们和祖母坐在后面的马车里，加上丫鬟嬷嬷，护送的府兵，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长安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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