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我本将心向明月】

这是石磊昨晚就跟韩晓苑说过的，何在山表明的关于留州方面的消息，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石磊早就想到了这帮官僚不会那么好打交道的，这次年广裕出事，他们也都受到了牵连，之前年广裕给他们的好处恐怕就算不是悉数上交也得大出血一把。关键是这是两年来收的各种好处，很多财物早就不复存在，石磊有理由相信不少官员甚至要自掏腰包才能补上这笔款项，从而换取中央的不追究。所以，他们十有八|九会想要从这次的收购案上捞点儿好处。

        当然，白忆星和郭启平的胃口这么大，也是石磊所没有想到的。得到何在山的透露之后，石磊很快就分析出他们二人为何要紧抓这些项目不放。这几间公司托名是年广裕“投资”的，实际上根本就是白忆星和郭启平所控制，说的再直接一些，是白忆星父子俩在控制。

        而何在山透露给石磊的信息里，最让石磊觉得有用的，就莫过于白忆星和郭启平也不过是在利益面前短暂的联手罢了，他们之间一直都有矛盾，郭启平更靠着省委书记这边一些，在此之前两人都可以算作是政治对手。

        配合这几间公司，石磊自然就迅速的调整了原先的计划，制定了一个新的策略。按照石磊的原计划，这几间公司不是不能被放弃，但是肯定会有其他方面的补偿。可是这么一来，石磊就意识到，自己可以索取更多的补偿了。而白宗瑞和石磊之间发生的那个小冲突，也就正好可以被利用起来，石磊有足够的把握，使这个小插曲成为让白忆星与郭启平之间分崩离析的主旋律。

        于是这也才有了今天谈判上，石磊置身事外的这一幕，就算是再如何信任韩晓苑的能力，石磊也不太可能真的完全放手，否则他来干嘛的？之所以如此，他就是想通过这样的表现，来给郭启平一个暗示，那就是老子石大少现在很不满意，相当的不满意，一万多个不满意，所以，老子不想谈。

        这个态度，显然不止郭启平能看见，白忆星也能看见。只是石磊没想到白忆星会这么着急，一大中午的就跑来找自己，还以为他无论如何都会等到晚上呢。不过这样也好，节约了石磊的时间，石磊还真是不想在这儿多耽误。

        跟白忆星之间故意搞得不欢而散，石磊也是故意而为之，否则以他的个姓还不至于把话说的那么重，不管如何，白忆星也算是他的长辈。

        石磊相信，白忆星回到办公室，肯定是要发火的，而郭启平就不可能收不到风声，甚至于，白忆星还会找郭启平去谈一谈，让郭启平给石磊——或者说给韩晓苑施加一些压力。那么，不出意外的话，下午的谈判只要韩晓苑继续保持这种丝毫不让步的态势，郭启平晚上就无论如何都坐不住要来找石磊了。

        韩晓苑听了石磊的话之后，走到他的身后，双手放在他的太阳穴上帮石磊轻轻的揉着：“石石，你算计的这么深，累不累啊？”

        石磊笑了笑：“我不算计他们，他们会不算计我不？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你看看昨天何在山说的话，白忆星和郭启平还以为我是来跟他们做交易的呢！别说我父亲的官并不是我掏钱能买得到的，就算是买来的官，他们又凭什么跟我谈条件？这官是他们能给的？就算是要跟我谈好处，那也是中组部部长杨明来跟我谈好不好？”

        韩晓苑点了点头，终于明白为什么石磊既然答应了收购，在已经注定吃了大亏的情况下，却不肯在这种小地方上让步了。这是个很基本的原则问题，要是石磊让了步，还真是坐实了石为先买官的传闻了，这对于石为先无论如何都是不利的。

        “下午我就不去了，你继续保持，上午的表现很好。”石磊捉住韩晓苑的小手，轻轻的将她拉到怀里。

        韩晓苑主动的凑了过来，将柔嫩的嘴唇放在石磊的唇边，石磊缓缓的吻上去，两人逐渐的倒在床铺之上。

        不过石磊并没有做出下一步的举动，这个时候还搞这种声色犬马的事儿实在有些不合时宜，石磊在心理上也不是那种二十刚出头初尝个中滋味的少年了。

        两人亲吻了一会儿，石磊也就放开了韩晓苑，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道：“时间差不多了，一会儿也该有人来请你过去继续谈判了，回屋吧。我下午回酒店了，正常来看，我估计要不了四点钟，这场谈判就谈不下去了，他们肯定会有宴请招待，你直接拒绝了就好。”

        “拒绝？”韩晓苑有些不理解，今晚的宴请算是流程式的东西，石磊这样做会不会太过火了一点儿？

        石磊笑笑：“晚饭我跟郭启平单独吃。”

        韩晓苑撇了撇嘴：“有没有那么有把握啊！”

        石磊笑笑不语。

        韩晓苑回屋之后，石磊也就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堂而皇之的离开了省委大院。虽然走的时候似乎没有人看见，可是石磊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肯定有人在关注着。

        回到建国饭店，进了房间之后，石磊拿起电话给秦慕北打了个电话。

        阿姆斯特丹现在是早晨八点不到，按照秦慕北的作息习惯，她应该起床不久。

        “北北，是我。”石磊跟秦慕北通电话的时候，声音里总是带着少许温暖的笑意的。

        秦慕北之前拿起电话的时候，先说了句英文，听到是石磊的声音，明显也放松了不少，只是声调依旧平缓：“最近在处理那两个花钱的事呢。”永远没有疑问句，即便是问句也会被秦慕北说成陈述语调。

        “嗯，在留州呢，这帮人私欲重的很，我在给他们下药。”

        “不要太过火，总是要留余地的，虽然跟你八竿子打不着，可是接下去的几年里，你少不了要跟他们打交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石磊通电话的时候，秦慕北开始变得话多起来，而她跟别人说话，哪怕面对面的坐着，也经常是三五个字的往外蹦一蹦，很少会有这么长的句子。

        “嗯，分化他们，打击一边笼络另一边，我不会置自己的钱不顾的。”

        “我明天去法国。”秦慕北也知道石磊打电话给她到底是为的什么事，于是便干脆主动说了。

        “要提前这么久么？还有一个多月呢。”石磊皱了皱眉头，他只是想询问一下进展，倒是没想到秦慕北居然会提前这么长时间就跑去法国。

        “美国那边的研发中心出了几项专利，和我这边已经接上口了，我早些过去跟法国电信接触一下，他们一直都对td-scdma的技术比较感兴趣，如果我能得到他们一定程度的支持，这对加强我们在这次标准参与中的份额有好处。相比较其他的参与企业，我们集团的参与时间实在太晚了，大唐向国际电联提交这个标准的时候，我们集团甚至还没创建呢。幸亏我们在联通的合作项目上跟大唐有不错的合作关系，人家才愿意给我们这个加入的机会。我也知道你最近很忙，不过你还是要主动一些。”

        一直以来，石磊都在积极的寻找加入第三代移动通信标准制定的机会，和联通的合作，使得石磊跟大唐有了不错的基础。这一年的时间里，石磊也和大唐有了不错的沟通，通过凌文的姑父顾覃，总算是赶上了这趟末班车。这也幸亏侯恒志的那个蓝旗技术团队，正是他们对于微电子集成电路的那个专利，使得大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然后才有了秦慕北统帅的阿姆斯特丹研发中心的加入。不过，这接近一年的时间下来，石头集团也仅仅有三项专利技术让大唐产生了兴趣，勉强算是参与到了3g标准的制定当中来，只是，份量低的让人难以估量，就连提供技术支持的外资企业，爱立信和诺基亚这两间公司，参与的程度都比石头集团要深远的多。

        按照那一世的轨迹，2000年5月，国际电联将会在法国公布第三代移动通信标准，我国以大唐为核心的企业，在98年6月提交的td-scdma正式成为三大国际标准之一。这个结果石磊不认为会有任何的改变，唯一的改变就是石头集团成功的加入了进去，但是也正因为石磊对于结果的笃定，反倒也让他忽略了一些东西。石头集团加入了是不假，可是参与程度实在太低，一旦标准确立，石头集团可参与瓜分的份额自然也低得多。

        秦慕北这是给了石磊一个很严重的提醒，看起来，石磊即便不打这个电话，秦慕北到了法国恐怕也会给他打电话了。

        “好，我会尽快结束手里的事情，然后去跟进这件事。法国电信方面，你多费心了。”

        秦慕北又提出了一个要求：“这次我是带着一个技术团队去的，如果跟法国电信沟通的顺利，取得他们一个技术专利的使用权，我们将会有一个新专利出台。这个技术已经做到了，现在只差法国电信的技术授权。我估计问题不会太大，法国电信那边还是颇有诚意的。一旦确定，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这个技术会对目前基本已经定型的标准产生一定的影响，这恐怕会给大唐出一个很大的难题。这一块一直以来主要是华为在负责。”

        石磊心道这还真是个大难题，这个标准早就已经制定完成了，现在要想更改，哪怕是技术上的确更优，这也会牵扯到巨大的利益牵动。如果对方是个小公司，大唐可能还好办一些，偏偏对方是华为，大唐就不得不仔细考虑了，国信办也好，信产部也罢，都不敢轻易的提出更换，因为这等于是在把华为的利益切割出来给石磊。

        不过，既然有更好的技术，石磊没有理由不去争取，而秦慕北显然也会利用这个技术跟法国电信确立更好的关系。到时候，挟着法国电信的助力，石磊也并不是没有跟华为一争高下的机会，国信办、信产部以及大唐也必须要考虑到法国电信的态度。至少，石磊可以获得一个坐在谈判桌上重新划分利益的机会！

        “好，你拿下法国电信我们再联系，我会负责跟进。哪怕企业利益不能得到最大化，也要让技术利益最大化！”

        电话里明显听到了汽车鸣笛的声音，秦慕北轻声对石磊说：“外边催我出门了，要赶去机场。”

        “到了巴黎给我电话，报个平安。”说罢，石磊不由分说的挂上了电话，留下秦慕北在那边微微发愣。

        外头的车子又按了两下喇叭，秦慕北才恍然间回过神来，只是嘴角扬起一丝轻笑，心里想着：“这个家伙，怎么突然让我报平安了？”拿起手边的包以及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秦慕北脚步轻快的出了门。

        开车的是秦慕北的助理，一个名为玛格丽特的北欧女孩儿。她也发现了秦慕北的心情似乎不错，便笑着说道：“秦，你今天心情似乎很美丽！”

        秦慕北展露给她一个轻快的笑容：“去巴黎的女人心情总是会很美丽的，我似乎已经闻到了香榭丽舍大道上的香水味道。”

        车子朝着飞机场飞快的开去，而在遥远的中国，石磊坐在酒店的房间里，却开始有些犯愁。石磊没有想到，这次参与制定3g的td-scdma标准，竟然还会跟华为发生一些摩擦……希望只是摩擦吧，石磊可不希望这个时候就跟华为产生碰撞，石头集团无论从规模还是技术实力上，都比华为差的很远。

        一定要找到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模式！——石磊小声的对自己说。

        至于和留州省委的谈判，和石磊预计的一样，下午一开始就直接陷入僵局。韩晓苑用她的固执打乱了留州这边所有的布局，无论他们说什么，韩晓苑都只是轻轻的摇头，一个简单的“不行”两字，让留州方面的官员很是无奈。

        三点过了没多久，郭启平就知道，这场谈判必须寻找新的突破口，否则以韩晓苑这会儿的态度，根本不可能谈出任何的结果。而韩晓苑如此执拗根本不给任何讨价还价余地的架势，也让郭启平陷入深思。他绝不相信，石磊真的会如此放心的把一场事关至少二三十个亿的谈判交给韩晓苑这种羽翼未丰的黄毛丫头，韩晓苑现在所有表现出来的不合作，恐怕是来自石磊的直接受益。说穿了，石磊根本就是在让韩晓苑破坏这次的谈判，看起来，石磊似乎另有打算。

        如果说石磊是从一开始就做出了不想谈的打算，那么石磊根本就没有必要亲自来一趟留州。韩晓苑的做法已经很明显是不合作了，石磊来不来根本于事无补。那么，看起来石磊并不是真的不想好好谈判，问题看来是出自石磊到了留州之后。

        而现在不过下午三点多钟，按照石磊的行程，他来到这里刚刚满了一天，还能有什么原因让石磊改变了主意呢？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昨晚和白宗瑞之间产生的冲突。而从石磊以往的表现来看，这个人虽然表现出与其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和稳重，但是往往在一些私人的事情上，却会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冲动来。

        郭启平一直都没有放弃对于石磊的调查，昨天石磊在饭桌上的表现他也是一清二楚的。后来何在山跟着石磊离开，两人之间显然进行了一些商谈，这也让郭启平相信，石磊还是想要跟留州省委达成本次的谈判的。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后来石磊和白宗瑞之间产生的冲突，也似乎就彻底构成了石磊改变主意的关键因素。郭启平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去问一问何在山，他是不是向石磊提前透露了他们想要留下的那些项目的名单。因为只有那样，石磊就会立刻发现，所有被留州省委圈进留下的项目，都和白宗瑞有关。那么，石磊也才可能会做出如此绝决的强硬姿态。

        真的去问何在山，那是不可能的，郭启平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断，何在山显然是跟石磊透露了这些信息。

        “老白啊，你说你中午要去找石磊干嘛呢？他本来就是为了你儿子而恼火，你还跑去火上加油，你这会害得我们最终不得不向这个小子妥协啊！而且，你中午去找他干嘛呢？单方面示好？想把我甩开？”郭启平暗自忖度，下嘴唇的一块皮也被他不小心咬掉了。

        钻心的疼痛从嘴唇上直透入郭启平的大脑皮层下方，郭启平也似乎是因为这阵疼痛，而终于下定了决心。

        “白忆星啊白忆星，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你已经占了大头，难道还想把我们踢出局么？”郭启平的手指在自己的腿上轻轻的磕了磕，然后环顾会场，说道：“我一会儿还有个会，今天呢，我看我们不如到此为止吧，韩总你再多考虑，和石总商量商量，不能一点儿回转余地都不留嘛。我们明天再谈，如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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