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交底】

这当然是石磊自己做的手脚，否则就算是再多给那些警察几个胆子，他们也断然不敢如此铁面无私，更何况在庐陵市区，至少是市局和浔阳分局，鲜有认不出石磊的警察来。

        年广裕和他的助理似乎也都看出几分端倪，不过年广裕很清楚，如果这是石磊有意为之，那么这也是自己所需要的。而如果并非石磊所为，那么到了市局，这个误会也会很快解开，就算再多给庐陵地面上的官员一些勇气，他们也绝不敢在这个时候为难年广裕，尤其是这里头还有市委书记的公子。

        至于那个助理，瞧出端倪又如何？石磊根本就不在乎他看出什么来，只要能把他从年广裕身边弄走，他爱怎么跟董长水汇报就怎么汇报去，若不是为了揪出董长水和年广裕之间的背地交易，石磊还真不在乎一个区区副省长。董长水他又能把石磊如何？

        公安局带走石磊等人的理由倒是也靠谱，谁让石磊一上来就嚷嚷自己是石为先的儿子呢？而且还当场给了一个警察一耳光，偏偏那个挨打的家伙就是市局扫黄打非临时大队的队长，平时也是市局刑侦队的副队长。一时怒忿，请自称市委书记公子的人回去配合一下调查，研究一下身份，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到了公安局，年广裕和他的助理就被分开了，各自被带进了不同的办公室。助理当然是要抗议一番的，但是偏偏他不敢说出年广裕的身份，一个国际大投资商，到庐陵来做投资谈判，结果因为涉嫌瓢|娼进了局子？这是嫌媒体方面没有什么新闻可写么？最关键是年广裕可以招摇，但是只能在上头这些人里招摇，面对一些小警察，乃至于在老百姓之间，也是绝对不能招摇的，这是董长水给他们下的死命令。是以助理的抗议也没什么用，他也只能寄希望于石磊，终究是一个电话就能证实身份的事情。可是石磊实际上也只需要这一个电话之后的十几分钟的时间。

        年广裕进了一间办公室，警察也没有多客气，冷着脸指着一张椅子说：“坐下！”

        老老实实坐下，年广裕笑道：“麻烦你们赶紧把石少请过来吧……”

        那个警察斜着眼睛睥睨了他一眼，没做声，只是从桌上拿起一支烟，点上，然后坐在年广裕的对面，翘起了二郎腿。

        这一下，年广裕倒是有点儿心有余悸了，心说别是老子那事儿犯了吧？这不像是石磊搞出来的花样啊，难道董长水出事了？

        另一间办公室里，石磊也翘着二郎腿，旁边站着的是如今庐陵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的任平，还有那个被石磊打了一巴掌，一脸倒霉相的刑侦队副队长。

        “石少你这下手也忒狠了，做戏也做的这么一丝不苟！”虽然很想埋怨一番，可是这位副队长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放肆，但是最后那一丝不苟四个字，还是让石磊听出了他的埋怨。

        石磊笑了笑：“委屈你了，我以为你会躲，商量好的么，哪想到你这么实诚，竟然笔直的挨了我一巴掌。回头我请你吃饭。”

        这比什么话都管用，市委书记的公子请吃饭，毫无疑问，这巴掌挨得绝对值。

        “石少，要不要我让人去吓唬吓唬那个年广裕？”任平虽然不知道石磊为什么那么针对年广裕，不过这也不是他该问的事情，只要知道石磊想整一下这个家伙就够了。

        石磊摆摆手：“不能吓唬他，心理上给他点儿压力，让他有点儿紧迫感就行了，真派个人过去，一会儿还怎么收场？晾他五分钟就行了。你派去的那个人演技如何？”

        “又没有台词，要是这小子再演不好，我明儿就让他到下头守水库去！”

        五分钟之后，年广裕心里着实有些慌了，额头上竟然渗出了冷汗，他向那个把烟刚掐了的警察递过去一支软中华，陪着笑脸说道：“这位先生，石少呢？我能打个电话不？”

        那个警察倒是没客气，接过了香烟，放在鼻子下头闻了闻，不理会年广裕递上来的火，却把烟夹在了耳朵上，只是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年广裕。这眼神，这态度，让年广裕心里头越发的没谱，心说不会真是董长水出事了吧？这下午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出事了？

        正瞎琢磨呢，房门被人推开了，任平走了进来，挥挥手，那个小警察就麻溜儿的跑了出去。

        看到任平肩膀上又是杠又是花的，年广裕心说董长水真出事了？怎么搞了个二级警监来？心里一下子忐忑的不行，脑子里迅速的过着这两年的事情，想着要如何才能自保。

        没等他继续瞎琢磨下去，石磊在外头缓缓的走了进来，笑着说：“年董，抱歉啊，用这样的方式把你那个助理支开了，让你受惊了！”

        看见石磊，又听到石磊这话，年广裕才算是一颗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可是后脊梁却一阵阵的发凉，刚才这沉默的五分钟，可真是把他吓得不轻。偏偏这还没地儿诉苦去，难道告诉石磊自己是个诈骗犯，以为犯事儿了么？

        年广裕只得苦笑两声：“石少这阵仗真是不小，别说我那助理，就是我也搞不清楚状况了。石少干嘛要支开我的助理？”

        石磊微微一笑，走过去拍拍任平的肩膀：“任局，麻烦你让我们单独聊会儿？”

        任平点点头，也笑了笑，朝着年广裕伸出手：“年董，您好，我是庐陵市局的副局长，任平。”

        年广裕跟任平握了握手，寒暄两句，任平便离开了这间办公室，小心的帮石磊带上了房门。

        “年董，到了这份上了，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那个助理大概是你们英国总部的人派来监督你的，防止你从中谋私利。公司的一套我也不陌生，这么大笔的资金，投下去，总归是要有人相互监督的。想必留州和琼州那两幢大楼，也让你们总部有些不高兴吧？”

        年广裕面对石磊故意把那个助理认为是所谓总部的人，心里陡然轻松了下来，心道，这小子原来还是为了把那笔钱弄回国内啊！

        “石少果然好眼力，确实是那么回事，那两幢楼，我也是有些好高骛远了，但是从长期来看，还是会有很大收益的。国内的房地产，该到了升温的时候了，用不了几年，总部就会知道我这笔投资是值得的。”

        石磊点点头：“下午是总部跟年董开会吧？因为省里并不希望我跟你进行合作投资，你们总部也不想因此而搞得政斧方面有什么异动，所以希望你放弃跟我之间的合作？”

        这是石磊早就想好的，其实也不需要费什么周折，只不过把董长水替换成总部就行了，其他都是事实，是以也就愈发的显得合情合理。

        年广裕不虞有他，挑出大拇指：“难怪石少二十出头就能挣下偌大家业，原先我还有些疑虑，认为石少是靠着家里的关系，现在是心服口服了。我还在想要怎么跟石少沟通呢，没想到石少倒是已经全都看在眼里了。”

        “那就更是明人不做暗事了，一句话，我那五千万的事情，年董还做不做？这应该是年董的私人业务，赚点儿私人的钱吧？”

        不得不说，石磊这招用的相当之妙，年广裕的确就是在做私人的事情，而且绝不能告知董长水，这和一个投资商不能将这种私活儿，尤其是钻法律漏洞的私活儿让公司知道是一个道理。并且，这样一来，似乎也就说明石磊并不是为了什么投资，这些投资他可以放弃，他要的只是把自己的钱转回国内而已。

        “石少既然如此干脆，我也就不遮掩了。和石少之间的合作，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从公司走，我在欧洲也有不少投行的朋友，五千万美金，悄无声息的转回国内，不是问题。”

        石磊心里暗笑，之前还担心年广裕不肯把这两年的投资材料交出来，又或者交出来的不足够全面，现在反倒好了，经过省里莫丁高这么一搅和，石磊摆明了风险增加，自然需要年广裕也增加一些筹码，于是石磊提出要他这两年在国内的投资明细账目，也就合情合理了。

        “可是年董也应该明白，如此艹作的话，我的风险就增加了。不是说我信不过年董，可是，五千万美金，我就这么没凭没据的交到年董的手里，很难放心啊。”

        年广裕由于半晌：“石少，我很有诚意，这两年我回国投资，差不多也投下去二十个亿了，折算成美金这也有两亿五千万左右，难道还会贪墨了石少这五千万？”

        “那不一样，一个是公司的钱，一个是自己的钱。而且，年董，既然我们已经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就不妨说个透亮。你这两年看似投下去二十亿，可是，你们实际投下去的，真正由你们公司出具的资金，也不过四五个亿的样子。说穿了，我这五千万美金就抵掉你们这两年的总投资了。其余的投资，还不都是国内银行拿出来的钞票？这一点，年董就不要跟我兜圈子了，既然你也说你很有诚意，我们就不妨拿出各自的诚意来。时间不多，我们总不能一直这么拘着你那个助理，电话找人，这会儿人也该差不多到市局了。现在，我的诚意十足，剩下的，就要看年董到底有多少诚意了。说白了，我对投资没什么兴趣，这不是我涉及的行业，我只是希望年董可以帮我把那五千万美金弄回国，我不想把那些钱让金发碧眼的老外赚走。让年董赚，好歹咱们都是中国人！”

        年广裕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一双眼睛却在死盯着石磊，似乎想要看出石磊到底说的是真是假。石磊刚开始的话还真是叫年广裕吃了一惊，他知道自己这两年的艹作手法漏洞很大，但是牵涉到的各方各面都有利害关系，谁也不会轻易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而局外人则根本看不出来他这里头有多少的花样。说白了，就是明知道有问题，却不知道这个问题究竟有多大。

        石磊报出的这个数字，四五个亿，其实也就是年广裕所有的“投资”减去贷款之后的数目。他的贷款总数大约在十五亿左右，乱七八糟的利息累计起来达到接近十六亿的规模。从这个数字上单纯去看，似乎年广裕的真实投资应该就在四五个亿的样子。只是，即便只是一个简单的加减法，也不该是石磊能够知道的。

        “石少这话……让我有些……”

        石磊干脆利索的摆了摆手：“看来年董是不想拿出诚意了，那算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吧。正好你也不用为难，我再想其他的办法怎么把这笔钱弄回国来！”说罢，石磊竟是起身就要走。

        年广裕连忙出声阻拦：“石少别着急，我不是不想拿出诚意，我只是想要知道，石少究竟是怎么知道我这两年的真实投资额只有四五个亿的？”

        石磊眯起眼睛，走到年广裕的面前，俯下身子看着依旧坐在椅子上的年广裕。陡然，石磊瞪大了双眼，原本细细长长的眼睛，猛然之间变得溜圆，把年广裕吓了一跳。

        “任何投资都不可能一笔头投下去，而年董这两年所有的投资项目，都在我父亲的办公桌上摆着，我随时都可以调阅。我不知道有没有告诉年董过，我是学计算机的，对数字一向很敏感，而且不是普通人算账那么敏感，在我眼里，所有的数字也不过都是1和0的组合而已。所以，当我拿到年董这两年的投资项目清单的时候，我很快的就在心里得出了一个数字，那就是年董同时投下去的钱，从来都没有超过五个亿。或者说，如果不是那两幢大厦滞留了大笔的资金，事实上年董这两年的所有投资都没有同时放出去超过三个亿的资金。这在别人眼里或许不算什么，分批投和一次姓拿出来，区别实在不大，重要的是二十个亿是真正落下去的。这也是所有官员的视觉盲点，可是在我们商人眼里，就不同了。不超过三个亿的投资，最大达到五个亿，并且很明显有一个随着时间逐渐增长的曲线，要说年董不是拿着上一笔投资到银行贷款再投入下一个项目，我绝不会相信，除非年董真的有钱到完全不在乎十亿八亿美金的地步。可是，既然年董对我这五千万的15%的提成都看得上眼，显然年董不是那种财大气粗不在乎资金利用率的人。我得出这个数据，应该不难。”

        年广裕听罢此言，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放下了，他故作遗憾状，道：“看来是没瞒过石少啊！既然这样，我也不瞒着石少了，我的确是从银行拿了大部分的贷款，不过，以目前的投资规模和回报率，两三年内还清贷款不是问题。”

        石磊笑了：“更何况还有辛贡和岭东的资金提供给年董运转！”

        年广裕一愣，随即也笑了：“石少不要再说下去了，这会让我在你面前没有丝毫**的。”

        石磊哈哈大笑：“五千万，一直都安安静静的躺在俄罗斯，但是，我需要保障！”石磊眯起的双眼里，射出利芒，让年广裕知道，自己要是还想从石磊手里偷走这五千万，就必须冒上一定的风险！

        不过，这风险值！

        五千万美金啊，足够年广裕在任何一个国家过完他的下半辈子，即便算不上挥金如土的生活，却也绝对是人上人的生活。

        值得年广裕为了五千万美金铤而走险的原因，最重要的是中国在2000年的时候，一共不过二十多个，其中发达国家只有一个西班牙。以年广裕在国内犯下的各项罪行，一旦事发指定就是死刑，哪怕没有之前的十多亿人民币的诈骗，光是石磊这五千万美金，也足够判他一个死刑了。所以，只要年广裕逃出去了，国内几乎拿他没太好的办法，哪怕他被他国政斧抓获，也绝不会引渡他回到中国，凭他手里的钱，也足够让他逍逍遥遥过完下半生，更何况，他早已有了出逃的选择，也绝不会是这些惹眼的国家，到南美找个国家，他买个庄园下来都不会有人怀疑他身上背着如此之大的经济案件。

        “石少是想要……？”

        石磊点点头：“你这两年所有投资的详细进出帐目，包括银行方面的资金来往，你应该知道，凭你这两年的投资方式，真要是我拿来做文章，想要给你安个诈骗的罪名绝对没问题。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把那五千万美金交到你手里。”

        年广裕故作犹豫，石磊却根本不予理会，趁热打铁道：“另外，明后天你去省里跟省委那些人见面的时候，我要你明确的告诉他们，你不会给巨人大厦做任何投资。岭东那帮人，想玩儿我，没问题，我就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年广裕顿时恍然大悟：“原来石少早就知道岭东是谁在针对你？”

        “就是最希望你投资巨人大厦的那个姚家！我跟他家仇大了！”石磊一脸的不屑，兼之一脸的狠厉之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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